第五百二十六章

「念禾！」

楚念禾從正陽殿走出來，繞過了側邊的長廊，便聽到了這個熟悉的聲音。

她自認為已經練就了足夠的抵抗力，可在聽到這樣的聲音的時候，心裡還是咯噔一下，難受得皺了皺眉。

念禾，念禾。

顏離辰從前這樣喚過她無數次，她也應過無數次。

可那又如何？走到最後，還不是落得一個凄慘無比的下場。

楚念禾定了定心神，停住了腳步。

顏離辰幾步便跨到了她的面前，一雙眸子陰鷙得要滴出水來。

「你是為了聽他的消息來的？」

沉沉的聲音傳來，倒是讓楚念禾抬了眸子去看他。

「這跟你有關係嗎？」

她瀲灧的眸子里似有水光，平日里陰沉的目光也被那水氣氤氳得柔和了幾分，看得顏離辰不禁皺了眉。

楚念禾沒有猶豫，抬了步子便要離開。

顏離辰怎肯如此放過她，一時氣得伸手便拉住了她的胳膊，聲音裡帶了幾分惱怒：「他死了！你就算再怎麼記掛他，他都再也回不來了！」

這話彷彿一記重鎚，敲得楚念禾的臉色頓時慘白了幾分。她恨恨地看著眼前的人，一雙手的指甲在手心裡掐了又掐，直到痛得她嘴唇顫抖，流了眼淚出來才罷休。

「他死了又如何？就算他死了，他也永遠在我心裡！」

她的聲音難忍哭腔，眼淚卻沒有肆意流下來——顏離辰心裡明白，她是連眼淚都不願意被自己瞧見的。

可越是這樣故作堅強的人，他越是心疼得想要去安撫她受傷的心。

顏離辰強迫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拉著她手的力道也輕了幾分：「如今他的屍首已經回來了，如果你想去見他，我可以帶你……」

「不——」

楚念禾低了眸子，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我不去看他。」

顏離辰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反應，一時不由得皺了眉道：「為何不去？你若是見了他……」

「我見了他，」楚念禾用手胡亂地抹了抹眼淚，又倔強地看向了顏離辰：「你以為，我見了他，我就會死心了對嗎？」

「不——你永遠都不要想。我說過了，就算他死了，他也永遠都活在我的心裡！」

楚念禾一字一句地說著，那眼神彷彿帶著冰霜，又彷彿離著顏離辰有十萬八千的距離，讓他一絲一毫都走不進她的心裡。

他只覺得失望從心頭涌到頭頂，冷得他全身都在寒顫。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皺著眉頭開了口：「念禾，你知道的，我會等你——」

「不必了，」

楚念禾幾乎不肯聽完他的任何一句話。

「七殿下，有的人活著，也許還不如死了。」

她說完，另一隻手便用力地推開了他，轉身便離開了。

直到她走完那個長廊，她都能感受到那來自長廊盡頭的眼神。她知道，對於顏離辰這樣的人來說，可能自己的拒絕偏生是對他最大的鼓勵。可不知為什麼，她每傷一次他的心，每一次讓他徹骨地憤怒和絕望，她都覺得痛快極了。

一路回了鳶尾閣，楚念禾都在思索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顏離辰派去的人帶了所謂的屍體回來，只怕不日就要安葬。對於一個國家來說，莫說一個常勝將軍，就算顏離傾的身份只是皇子，這樣莫名其妙地在別的國家沒了命，對本國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如今看來，皇上的意思怕是要秘不發喪，悄沒聲地把這件事草草處理了。第二中文網www.dearzw.com

這樣一來，顏離傾的身份在玄洵國再無跡可尋。若是他又在羋居國長期被脅迫不能回來……這樣的結果，實在是不堪想象。

楚念禾雖然曾勸說柔妃，只說顏離傾是個大活人，只要他醒了，就會想盡辦法地回來。可羋居國畢竟是一個神秘的國度，整個國家坐落在山腳下不說，就連皇宮都在高聳入雲的山峰里。這樣的地方，楚念禾實在不確定他們會不會用什麼詭譎的手段阻止顏離傾回來。

而一旦顏離傾真的回不來，跟玄洵國往後落在誰手裡相比起來，她楚念禾傷心欲絕倒是小事了。

進了鳶尾閣的大門，小嬋便迎上來，一臉憂色地看著楚念禾道：「小姐，此去可聽到什麼消息了？您剛走，門前的侍衛就被撤走了……」

呵……

楚念禾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

果不其然，如今這消息一大肆放出來，皇后也確定了顏離傾的死訊，看來也是不怕她楚念禾再有什麼動作了。

「不過是那麼些他們想讓我知道的消息……」

楚念禾頓了一下，又對著小嬋道：「你去幫我收拾幾件衣裳，要輕便利落，顏色深一些的。鞋子也要最輕快的布鞋，鞋底要耐磨防滑一些，若是咱們屋子裡沒有，便出宮去替我買上一些……」

楚念禾說得正認真，卻不防一旁的小嬋一臉震驚的開了口。

「小姐，您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她盯著楚念禾，好像想從她的表情里看出點什麼。可楚念禾只是瞧了瞧她，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語氣平常得像是在與她討論明天要吃什麼早飯。

「小嬋，我要去羋居國找他了。」

這話彷彿驚天一道霹雷，將小嬋驚得臉色都變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楚念禾，聲音都顫抖得讓人有些聽不清。

「小姐要去……去羋居國那種地方……？」

「是。」

「您要去救……四殿下……？」

「是。」

楚念禾答得乾脆利落，彷彿早已深思熟慮的樣子。可小嬋卻是一臉崩潰加絕望的表情，看得楚念禾都有些無奈。

「你這樣子看著我做什麼？」

她假意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不去瞧小嬋的臉：「我只不過是去一趟羋居國，又不是去送死。那使臣都去得，我為什麼去不得？」

她說得振振有詞，一時叫小嬋都覺得無法辯駁了。

「可……可那使臣是男子，小姐……小姐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啊……」

「女子又如何？！」

楚念禾斜睨了小嬋一眼，似對她的這說辭有些失望。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當知我從沒有因自己是女子就覺得比別人差上一等！」

「可是……」

小嬋急於改變楚念禾的想法，卻不防被楚念禾打斷了話。

「沒有什麼可是！他現在在羋居國里危在旦夕，柔妃娘娘又身懷有孕，朝廷上又有那麼多虎視眈眈等他噩耗的人……難道我可以袖手旁觀嗎？你當知我絕不是躲閃不前的人！」

楚念禾說得斬釘截鐵，不容人有絲毫的反駁。可小嬋聽了，一張臉卻是漲紅得像滲了血出來，急得汗都要落下來了。

「小姐……奴婢不是……奴婢……」

瞧著小嬋焦急的樣子，楚念禾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