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之亂（五）
「呼——」眼白渾濁的妖獸眼冒紅光，喘著粗氣望著地上一頭新鮮的血食，「嗷！」他狂吼一聲撲了過去。
「嗖！」一支透明的帶著流轉紅光的箭枝瞬間射中了妖獸的左目，在妖獸凄厲的嚎叫中，箭枝炸掉妖獸的半邊臉頰。
「好樣的！」壕溝中的毛臉大漢用力的身邊嬌嬌嫩嫩的丫頭，「小丫頭看你嬌滴滴的，想不到箭法這不錯啊！真是真人不貌相啊！」
「李師叔過獎了。」杜若謙虛收回弓，「我也就這點水平了，要是多幾頭妖獸我就慌了手腳了。」
毛臉大漢哈哈大笑：「不怕！等熬過十天，你就不會手忙腳亂了！」說著毛臉大漢眼神一黯。
「阿若。」薛靈芸湊了過來悄聲問：「你師父知道你過來嗎？」
「他讓我過來的。」杜若見暫時沒什麼妖獸，就和大家一樣，盤膝而坐，同阿芸、小雅一起將靈力凝成一支支箭枝。這樣的箭枝基本上可以保存三天，雖說沒有靈器店裡特製的箭枝攻擊力強，但也比尋常的箭枝要好用多了，而且還不需要花費多少靈石，只要靈力足，想做多少就有多少。
「唉，你都走了，怎麼又回來了呢？我聽說你家人都離開了！」孫小雅嘆了一口氣，「跟阿芸一樣都是傻子！」薛靈芸的薛家是修真世家，在妖獸亂爆發之時，族長就送走了一批年輕的家族弟子去相對比較安全的蜀山、崑崙、崇吾等頂級大千界為薛家保留香火，薛靈芸在父母的爭取下，本來也在此列，是她自己堅持要留下來的。
薛靈芸淡漠一笑，「我資質不佳，能突破到築基期已是頂天，與其頂了別人活命的名額，最後碌碌無為而死，還不如同妖獸戰死呢！」
「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孫小雅連聲說道，「修為提升又如何？你都突破還這麼說，那我怎麼辦？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
杜若和薛靈芸都笑了，杜若拿出小瓷瓶遞給兩人，「你們打坐休息會吧。」現在是一天之中大家最輕鬆的時候，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妖獸又要出動了，這一動起碼要到明天這個時候才能停歇。
薛靈芸擺手道：「這點靈力一會就恢復了。」
杜若也不勉強她們，現在的堯光界最缺的大概就是恢復靈力的丹藥了，難怪阿芸讓她帶了那麼多養靈丹來，就連她走之前給兩人準備的幾乎可以瞬間丹藥，兩人除了留了些自用外，已經全部上繳了，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戰場，杜若的靈丹救了不少修士的性命。
「阿若，你也休息會吧。」薛靈芸眯著眼睛望著當空的烈日，「別仗著自己靈力多不休息，過幾天你就知道滋味了。」
杜若半靠在牆上做著靈箭問，「阿芸，你後悔嗎？」杜若剛到堯光界的時候，可以說是嚇了一跳，她做夢都沒想到，妖獸亂會給堯光界帶來那麼的創傷！目光所及處儘是焦土廢墟，新鮮的、半腐爛的、腐爛的人類、妖獸的屍體隨處可見，已經中了獸毒的食腐鳥在半空中凄厲的哀嚎盤旋，一派末日之景！
阿芸和小雅的留下，在杜若的意料之中，她們年紀輕，又是修士，面對入侵的妖獸，憑一時意氣留下，在少年修士中很常見，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同伴死的死，走的走，信念肯定是會發生變化的，有些是越發的堅定要留下，有些可能想離開了。杜若心裡暗忖，她幫不了所有人，但送兩個好友去安全的地方她還是可以辦到的。
後悔嗎？薛靈芸玩味的重複著三個字，當初她願意留下，一大半全憑一時意氣，但這種衝動在她看到第一個同伴被妖獸活活分屍吃掉后，就已經完全消失了——「除非我戰死或是病獸全部被殺死，不然我絕對不會離開這裡。」
「為什麼？」杜若偏頭，她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疑惑她為什麼會這麼選擇。
「這有什麼好問為什麼的！」孫小雅大咧咧的拍著杜若的肩膀，「這裡是我們的家啊！」
「家？」杜若怔了怔，「是啊，這裡是家呢。」杜若雙目無焦距的望著遠處，「沒了家，我們能去哪裡？」不知什麼時候，眼前浮現了兩張她認為已經忘記，卻不想迄今還清晰記得的笑臉，甚至連他們臉上的每一根皺紋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杜若的心似乎被什麼重重的打了一拳一樣，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阿若！阿若！你怎麼了？」孫小雅和薛靈芸擔憂的聲音傳來，杜若回神，努力的吸了一口氣，刺鼻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讓她瞬間清醒許多，沖著她們一笑，「沒什麼，就是想起了幾個故人。」
「故人？你還有記得的人？」孫小雅取笑道，阿若是出名了不記人，說來也怪，修士修真後記憶會好很多，可阿若偏偏就是記不住人。
「是啊！我是不記人的。」杜若輕輕的說道，不記住就不會懷念了……
「阿若只是不記人臉！要不她還記得你！」薛靈芸白了她一眼，修士是不可能會記不住的，除非她是有意不記，薛靈芸雖不懂杜若心裡在想什麼，可也明白她心裡定是有心結！
「嘿嘿，我真不是開玩笑嘛！」孫小雅訕訕的說道，對著兩人嘿嘿笑了起來。杜若和薛靈芸被她逗得也忍不住笑了，一時間三人彷彿回到了過去。
「你們說這事什麼時候能結束？」笑了一會後，孫小雅目中隱約閃著水光問道。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杜若響起師父說的話，這本就是天地輪迴產生的浩劫，妖獸亂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反正不管如何，我們早點把妖獸殺光，就能把爸媽接回家了！」說著孫小雅精神再次振作起來，「所以我們不能走，大家也都不走！」她指著在戰壕里睡覺的人，咧嘴笑得沒心沒肺。
薛靈芸和杜若同時嘴角一抽，所以說粗神經也有粗神經的好處！杜若突然明白師父讓她來這裡的意思了，是想讓自己接觸到浩劫最真實的一面嗎？
「阿若你說解藥什麼時候能研製出來？」薛靈芸低聲問道。
「應該快了吧。」杜若怔了怔，說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很多人都說快了，可我希望能更快點。」薛靈芸幽幽道，「死的人已經夠多了。」
杜若雙手無意識的抓著地上的乾裂的泥土，「應該快了！」這時她注意到幾名修士在妖獸的屍體上，不知道翻著什麼，不由詫異的問：「他們在幹什麼？」
「找妖丹吧。」薛靈芸不甚在意的說，「二十顆妖丹能換一塊中石呢。」
「不是說那些妖丹不能用嗎？」杜若微微蹙眉，「怎麼還有人在收呢？」
「這可不是私下交易。」薛靈芸解釋道，現在誰敢用毒丹煉製藥丸？「是百毒谷發起的，聽說葯谷、崑崙、蜀山那種大派都參與了。」
「百毒谷？」百毒谷在修真界，和葯谷的地方差不多，只是葯谷一向以名門正派的形象出現，而百毒谷是屬於遊走於灰色地帶的門派，「難道這妖丹還有其他用處？」
「不知道呢，二十顆妖丹就能換一塊中石，這些人這幾天卯足了勁挖妖丹呢。」
「你們怎麼不去？」杜若偏頭問。
「我又不想離開，為什麼要去挖？」薛靈芸懶懶的問。
「離開？」
「你不知道？現在想去安全的大界避難，就要路引，這路引現在也不是無限期的了，一塊上石可以買一天的期限。」薛靈芸說著這幾天發生的大事。
「一塊上石？」杜若嚇了一跳，「這麼貴？」
「幸好我爹娘離開的早，不然現在估計只能傾家蕩產的被丟回來吧。」薛靈芸搖了搖頭，留下的修士中，有些是跟她、小雅一樣，自願留下的，有些則是被迫留下的，那些人做夢都想離開堯光界。
「是啊，幸好我及時讓我家人跟阿芸的父母走了，不然他們這種凡人，估計那些大千界都不讓入內？」孫小雅慶幸的說。
杜若苦笑了一聲，那些大門派、大世家之所以會這麼做，就是要把修士們強留在各界殺妖獸吧？杜若突然臉色一變，「有妖獸靠近。」
「什麼？」眾人茫然，杜若沉聲道：「在二里之外有約有數十頭妖獸靠近。」
「怎麼可能？」在場眾人修為雖說參差不齊，可二里之外的地方，在場大多數人神識還是能探查到的，眾人都沒感覺二裡外有妖獸，眾人想到一個可能后，臉色大變，紛紛拿起了手中的弓箭。
「杜丫頭，你確定有妖獸靠近？」毛臉大漢正色問道，如果是真得，那就是大麻煩了。
杜若皺著眉頭：「我只能感受到有十來頭妖獸在靠近我們，可它們具體是什麼樣子我真不——」此時杜若頓了頓，飛快的舉弓對著一處直射而去，「嗷！」一陣哀嚎過後，一隻貌似雪貂的可愛妖獸顯形。
毛臉大漢臉色大變，「大家小心！這次來的是無影獸！」無影獸顧名思義是一種可以隱身的妖獸，沒有中獸毒的無影獸是一種非常溫順且喜歡遠離人群的妖獸，但一旦中了獸毒，無影獸就是修士們最害怕的妖獸之一！因為它們的來無影去無蹤，每次都會給修士帶來極大的傷亡。
「該死的！它們就不能消停會嗎！」眾人狠狠的詛咒道。
這些妖獸行動迅速，且無聲無息，在眾人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咬斷了兩名修士的脖子，「啊！」凄厲的叫聲叫了一半，戛然而止！
杜若彎弓連射三箭，又被她射死兩頭無影獸，「杜丫頭，你——」毛臉大漢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杜若朝半空丟出了數十個小黑球，「蹦蹦」幾聲輕響后，無數紅色的粉末落在了地上，還有部分紅色粉末浮在了半空中。大家眼神一亮，紛紛舉弓朝那些已經顯形的無影獸射去，不一會那些無影獸就被解決了！
「杜丫頭，你真是我們的福星啊！你從哪裡找來這些紅色粉末的？」想靠粉末這些讓無影獸顯形的法子，眾人不是沒想過，只可惜無影獸的皮毛順滑的很，點塵不沾，也不知道杜若用了什麼法子。
「這是烈焰草的粉末。」杜若輕輕的說道。
烈焰草的粉末，眾人見地上那麼多紅色粉末，心不可抑制的抽疼了一下，烈焰草啊！十顆上石一株的靈植，這麼多粉末，能煉製多少烈焰丹啊！不過烈焰草通體艷紅如血，修為低些的修士，靠近它周身一尺範圍，就會被通體染成紅色，難怪能在無影獸的皮毛上染上紅色了。
「杜丫頭，這下讓你破費了。」毛臉大漢誠懇的道謝，杜若本身可以查探到無影獸，根本不需要破費那麼多，她這全是為了他們。
「我——」杜若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哭喊聲打斷，「大哥，你快醒醒！」
眾人望去，就見一名少女撲在剛剛被無影獸咬死的修士身上失聲痛哭，眾人嘆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多少情緒波動，這階段死的人實在太多了，大家都麻木了。毛臉大漢也只讓人送了一瓶養靈丹和一瓶辟穀丹給那少女。
「大家振作精神，妖獸快要來了！」毛臉大漢大喝道，隨即對杜若和悅的說道：「杜丫頭，你可以去休息三個時辰，等晚上再來。」這是對杜若剛剛特別的嘉獎。
杜若有些憂心兩個好友，但轉念一想，自己沒來的時候，她們不是照樣活下來了，再說杜若摸了摸剛剛一口氣接到了十來塊玉符，微微苦笑，也不知道是誰給自己傳來這麼多玉符。
「杜若。」杜若才離開戰場，回到修士暫休的駐地，就聽到有人輕輕的叫了她一聲。
杜若腳下不停，神識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人，乾脆快步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杜若。」那聲音加重了聲音，杜若充耳不聞。
「杜若！」一條黑影突然竄到杜若面前，杜若手一拍，那人飛快的閃開，無奈的說道：「你要殺死我嗎？」
杜若這才看清來者是羅峰，她撇了撇嘴，「誰讓你突然出現！」
羅峰磨牙：「我叫了你很多遍！」
「你沒有表明身份。」杜若說的理直氣壯。
羅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沒要跟這小笨蛋計較，「你跟我走。」
杜若卻沒有動，「你找我有事？」
羅峰見她渾身戒備的樣子，臉色一僵，半晌才苦笑道：「要不你選個地方，我想就毒的事，跟你談談。」
杜若聽羅峰是為了獸毒而來，低頭想了想，「解藥的事，暫時還沒有下落。」
羅峰聞言冷冷一笑，嘲諷道，「你當我笨蛋嘛？那些大世家、大門派已經有不少修士救回來了！你要是反悔了，我也可以不問你要配方，直接問你買解藥就好了，你說要多少靈石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