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爭（三）

秦晉文和杜維哲神色沉重走出林浩遠洞府的時候，已經夜幕低垂了，兩人還沒下山，就見杜若駕著飛劍沖了出來，歪歪斜斜的身影讓他們嚇出了一身冷汗。秦晉文想也不想，手一抬先纏住女兒，想把她懷裡拉，中途被一股靈力強制介入，他眼睜睜的望著女兒撲到了林浩遠懷裡。

「師父，你快放開我，時間快來不及了。」杜若在林浩遠懷裡掙扎的探出了腦袋。

「什麼時間來不及了？」雖然杜若很焦急，可林浩遠絲毫不為所動，抱著她款步往洞府走去。

「打妖獸！」杜若鼓了鼓腮幫子，「我和師叔約好時間的。」

「師叔？你又從那裡認了什麼師叔？」林浩遠將她放在洞府的石凳上，無奈的想，這丫頭到底還想給他找多少個長輩？

「就是負責打妖獸的雲霧宗師叔嘛。」杜若嘟嘟噥噥的說道，「他是合道期，不就是我師叔嘛？」

是衛清風派去殺妖獸的管事吧？林浩遠不甚在意，「你要去也行，再飛一遍。」

「再飛一遍？」杜若困惑的重複，什麼意思？

「不錯，再飛一遍。」林浩遠輕拍她的腦袋，「我給你三次機會，要是還是飛的歪歪斜斜的，你就今天就不許去了。」他很早就注意到杜若在御劍起初之時，總會歪歪斜斜的，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一定要糾正過來。

杜若糾結了，她的飛行姿勢的確不是太好，但師父有必要在今天糾正嗎？小雅她們還在等她呢！

秦晉文也糾結了，剛剛林浩遠那個舉動，怎麼說都不像是師徒之間的正常舉動吧，「阿若，你怎麼對師父這麼說話呢？」他輕聲提醒杜若道，可除了杜若，誰都知道他到底在提醒誰。

「師父？」杜若呆了呆，突然想起父親剛剛和她說的師父的身份，她拉著師父的袖子，疊聲喊道，「師父！師父！」

「怎麼了？」林浩遠挑眉，不動神色的瞄了秦晉文一眼，上古修士的威壓讓秦晉文臉色刷一下白了，喉嚨口泛起了一絲鐵鏽味，這還是林浩遠手下留情了。他要去秦家提親，是因為他不想太過委屈阿若，想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但這不代表他會允許別人對他的事指手畫腳，哪怕這人是阿若的生父！

「師父，你真是林浩遠嗎？」杜若仰頭星星眼的問道，她都沒想師父真是那個林浩遠！

「我從來沒改過名字。」林浩遠不動聲色的說道，心裡暗暗啞然，這丫頭的想法似乎就是和常人不同，常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不是努力想巴結，就是對他敬若神明。殊不知，杜若壓根不是正宗的修真界原住民，對歷史人物本來就沒有原住民那麼尊敬！歷史上太清真人對杜若來說，不過只是史書上記載的那幾筆；而現實中的林浩遠，又一向順著她，從沒對她擺過什麼架子，她當然對他沒什麼畏懼感。

林浩遠見秦晉文神色焦急，又想衝上來，心裡冷哼，乾脆抱起杜若，身體一晃，兩人就不見了。

「阿若！」秦晉文低咒一聲，「他怎麼能這樣！阿若還小啊！」

「晉文，你別衝動。」杜維哲臉色也不是很好，畢竟他生怕第一次有人，當著自己的面把的外甥女拐走，而且那人甚至都沒和他們解釋一句！不過他到底比秦晉文冷靜，「你嫌自己受的傷不夠嗎？」顯然剛剛那次是林浩遠對他們的警告，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和杜若之間的事，他們是沒有資格插手的，杜維哲勉強安慰秦晉文道，「阿若這孩子有分寸的。」

「她有分寸，可林浩遠沒分寸怎麼辦？她能反抗得了？」秦晉文神色鐵青，「再說她還小，心性不定，林浩遠根本不需要用強，幾句話就能把她給哄住了！」剛剛傷勢很輕微，他一運氣就痊癒了，可那股可怕的威壓，以秦晉文的心境，現在回想起來，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林浩遠真想殺他們，估計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那你能怎麼樣？」杜維哲冷靜道，「我們能阻止得了嗎？」

秦晉文語塞 ，「可他這樣太過分了！他明知道我是阿若的父親！」

「你還指望他叫你岳父不成？」杜維哲嘴角一扯，想到那畫面，他就渾身一顫。

秦晉文回頭狠狠的瞪著他，「阿哲，阿若也是你外甥女！」

「所以我才讓你別衝動。」杜維哲嘆氣，「你想想要是沒阿若這層關係，這個堯光界，能到我們手裡嘛？」

「你什麼意思？」秦晉文濃眉一皺，「你認為我是買女求榮的人？」

「以他的身份，就算收了阿若，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如果他想要自己名聲好聽，甚至可以完全抹殺阿若的存在，就說阿若是自己新收的侍妾好了。」杜維哲慢慢的分析道，這些都不是他們可以阻止的，「可他現在依然走到什麼地方，都帶著阿若，雖說沒讓阿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也沒故意瞞著，還允許阿若叫他師父，又把堯光界交給了我們，就代表他至少現階段對阿若是真心的。」

秦晉文聽了之後神色略緩，杜維哲勸道：「晉文，修士生命漫長，就算不是林前輩，換了其他人，可誰能保證對阿若永不變心呢？至少從現在看來，阿若跟著林前輩是不會吃虧的，你也就看開點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杜維哲頓了頓，一針見血的說，「其實——我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秦晉文苦笑，是啊！他們想管都管不了，在修真界，還有誰敢管太清真人？

「幸好知道阿若的人不多，而且她還小，將來就算——也能重新開始……」杜維哲含混的說道。

「希望吧。」秦晉文 嘆了一口氣。

林浩遠聽完的兩人的對話，眼神一冷，他們想的可真周到，重新開始？他還沒和阿若的成親呢！就給她想退路了！看來他們真是太閑了。

「師父——」杜若扯著林浩遠寬大的道袍，「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我想去打妖獸。」師父把她抱到密室后，就一直沒說話，杜若等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了。

林浩遠聽著杜若糯糯的聲音，目光一柔，將她抱了起來，在她耳邊親昵道：「你不是有話想問我嗎？」

杜若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時間來不及了——」師父又不會飛掉，她可以回來再問。

「在那個戰壕里打妖獸有什麼稀奇的？」林浩遠咬著她嫩嫩的耳垂，「今天別去了，等我收拾下，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讓你開開眼界。」

「可是我答應小雅她們了！」杜若掙扎道。

「晚到一會又不會出什麼事？到時候你多打幾隻妖獸就行了。」林浩遠輕哄道，「剛剛你父親和舅父，跟你說了什麼？」

「師父，你真是太清真人？」杜若聽了林浩遠的問話，又興奮起來，「我聽舅父說，你幾十萬年前就成名了！幾十萬年前是不是和現在一樣？那個時候是不是靈氣特別濃厚？是不是好多現在滅絕的動物？」

林浩遠眉頭一跳，要不是知道這丫頭神經粗，他一定會認為這丫頭在嫌棄自己年紀大，「上古時候靈氣和現在有些不同，還帶著一絲先天元氣，現在那點先天元氣都消散了。」

說著他若有所思的望著杜若，自己的身體是經過先天元氣淬鍊過的，就算在自己重修，沒有之前記憶之時，他體內不曾攝入太多的先天元氣，後來恢復記憶后，他閉關了一段時間，就將這些雜氣全部排出體外了。

蕭瑀是自己徒弟，在他正式拜師之後，他也用先天元氣給他淬鍊了一遍，因他體內靈氣全是外界靈力形成，故不好一口氣全部排出，只能慢慢來。反而倒是杜若體內靈力古怪的很，體內的靈力幾乎全是先天元氣，可偏偏身體又沒經過先天元氣淬鍊，她也不是那種千萬年才出一個的先天混沌體，真不知道她那身先天元氣是從哪裡得來的。幸好現在知道先天元氣的人已經不多，又一直在自己身邊，不然她非被人抓去當鼎爐不可。

「先天元氣？就是仙靈之氣嗎？」杜若似乎隱約聽說過，先天元氣就是仙靈之氣，據說是仙界才有的靈力。

「不錯，但凡修士飛升至仙界后，必定要洗髓伐毛一番，將體內所有非先天元氣的靈氣排出。」林浩遠嘴角微微一勾，「所以要是現在有人飛升的話，到了仙界就和普通人一樣！」

「啊！」杜若瞪大了眼睛，「師父你怎麼知道？」

「這又不是秘密，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秘密吧。」杜若不信，她看的書已經夠多了，怎麼不知道這個秘密？

「阿若。」林浩遠抬起她的臉，「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老？」

杜若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沒說話，心裡默默吐槽，這個已經不是老的概念吧？要是換在前世，他這個年紀可以當人類始祖了吧？想到師父原始人的模樣，她忍不住撲哧一笑。

林浩遠雖不知道她心裡確切在想什麼，但見她笑得就跟偷腥小貓一樣，就知道她心裡肯定再打什麼鬼主意，「在想什麼？」

「我在想妖獸亂什麼時候可以結束。」杜若一本正經的說道，她當然不會傻乎乎的把自己想的出來，不然就是欠抽了。

「是嘛？」林浩遠微微笑道。

「真的！」杜若用力的點點頭。

林浩遠低頭親了親她的小嘴，「今天別去打妖獸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受妖獸亂影響最嚴重的地方。你父親和舅父明天就派人來這裡了，這裡的妖獸亂馬上就平息下來了。」

「不要！」杜若一把推開了林浩遠，很堅決的說，「我答應過師叔的。」要是她今天不去，就是對那些用生命來抵抗妖獸的修士的不尊重！

林浩遠定定的看了她一會，手一攤笑道：「好，我說了，給你三次機會。」

「……」杜若憋了一口氣，默默的想到，所以活太久就是不好，都成老狐狸了！尤其是活了數十萬年的老狐狸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