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歷練(六)

大澤歷練(六)

「阿囡起來了,都快十二點了!」冰涼的指尖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

「姆媽?」杜若睜開了眼睛,傻傻的望著正蹲在她床前中年女子,「姆媽!」她驀地起身抱住了母親,「姆媽,我又回家了嗎?」

「什麼回家了?快起床了,都十二點了,還不起來。」蘇媽媽輕拍女兒的肩膀,「都這麼大了還撒嬌!」

「阿囡起來了嗎?」蘇爸爸笑呵呵的走了進來,見女兒膩在妻子身上,不由樂了,「怎麼一大早就跟你媽媽撒嬌呢?」

「還一大早呢!都十二點了!」蘇媽媽白了老公一眼,「都是你把這丫頭寵壞了,都三十了還跟小孩子似地!」

蘇爸爸樂呵呵的笑著,「我就覺得我家阿囡才十幾歲而已!」

杜若翻身起床,打開窗戶,吸著有些渾濁的空氣,眼眶突然有些莫名的發酸,原來——原來只是一場夢而已!杜若靠在窗前默默的流淚,那時候她還叫蘇文音……

「阿囡,快下來,該吃午飯了!」蘇媽媽在樓下喊道。

「來了。」蘇音快速的洗臉刷牙,衝下閣樓,咚咚的聲音讓蘇媽媽習慣性的嘮叨了幾句,「慢點慢點!小心摔倒!」

飯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清溜魚片、鹽水白蝦、西芹百合、清炒豆苗……都是自己愛吃的菜。

蘇爸爸一邊擺著碗筷一邊說道:「今天我跟你媽媽早上六點去就菜場買菜了,買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蘇媽媽催促她,「快去喝點水,給你熬好銀耳了,先喝碗銀耳湯順順腸胃,再來吃飯。今天晚上你哥哥、嫂嫂還過來,一會你先去把弟弟接過來。」弟弟是蘇文音小侄子的小名。

杜若眼淚留的更凶了,「爸爸——姆媽——」

「阿囡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厲害?」蘇爸爸焦急的問道。

「音音你怎麼了?你別嚇姆媽啊!」蘇媽媽焦急的丟下手裡的抹布上前摟住女兒。

眼淚迷糊她的視線,蘇爸爸、蘇媽媽的聲音漸漸的淡去……

「爸爸!姆媽!」杜若驀地睜開眼睛,雙手徒勞的想抓住遠去的爸媽。

「心魔都過了,還不快打坐穩固境界!」羅峰的呵斥聲在她耳邊響起,杜若神色茫然,滿臉淚水,雙目失神的凝視著一點,為什麼?為什麼要出現?就算杜若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假的,可還是想哭,為什麼拿爸媽作為考驗!

「疼!」臉上的疼痛喚回了失神她,「你!」杜若瞪大眼睛望著羅峰,他正板著臉狠狠擰著自己臉頰上的嫩肉。

「醒了?」羅峰放開了自己的手,冷冷的說道:「還不快打坐穩固境界!你想要讓自己的心魔白過嗎?」

當然不行!她絕對不許它再拿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開玩笑!杜若含了一小口靈泉在嘴裡,泉水一入肚,就化成一股暖流被丹田吸收,隨即丹田內竄起一股渾厚精純的靈氣衝擊著周身的經脈,最後沖向眉心,伴隨著耳邊一聲巨響,杜若不由輕叫了一聲,哈出了一口黑氣,身上也流出了黑黑的污漬,鍊氣第五層!終於達到了她一直想要突破的境界。

「唔!臭!」杜若皺著臉,丟了幾個避塵決在身上,將身上的污漬驅除,並將那些污漬團成一團,遠遠的丟了出去。

「總算沒有笨到底。」羅峰嗤笑一聲。

杜若抬頭見他臉色紅潤,絲毫沒有剛才病態的模樣,靈光一閃,「你也進階了?」

羅峰淡淡的「嗯」了一聲。

「恭喜!」杜若誠心的祝賀,夫子說過絕境容易讓人突破,果然是真的。只是——杜若心有餘悸的回想起兩人力戰蜈蚣王的情景,如果再有一次,她恐怕拼著進不了第五層,也不會想再去面對蜈蚣王!

「給你。」羅峰丟了一個小儲物袋給她。

杜若打開一眼,裡面整齊的擺放著數百株紫丁草,心知定是羅峰從蜈蚣王的老窩裡采來的,她毫不客氣的收下,「你自己的夠嗎?」

「裡面有三百株,別傻乎乎的全交上去。」羅峰說道,「這些裡面有一百株紫丁草起碼養了千年以上,是上好的人級靈草。」

「……」難怪那條蜈蚣那麼生氣,他把人家的老底都掏空了!千年的紫丁草,那條蜈蚣估計也才活了這麼長,他把人家這麼多年的伴侶采了,它能不拚命嗎?

「還傻站在這裡幹什麼?」羅峰站在洞口問道。

「你要去哪裡?」杜若疑惑的問道,他們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羅峰沉默了一會,嘴角輕揚,語氣詭異的異常柔和,「你不想去看那條蜈蚣嗎?千年的鐵臂蜈蚣王身上,可有不少好東西!」羅峰心知這次是自己不對,太過自負了,結果還差點連累了這小白痴跟自己一起喪命,對她心裡愧疚,自然語氣好了不少。

不過這也是他以為的,杜若被他詭異的語氣激得雞皮疙瘩都起來,那張死魚臉配上那種肉麻的語氣,真可怕!「你確定那條蜈蚣死了?」杜若有些懷疑,「你也說了他是千年鐵背蜈蚣王,起碼有築基五層修士的實力吧?怎麼容易這麼快就死了?」

「就是因為他是蜈蚣王才會死。」羅峰冷笑道:「你以為它傷的這麼重,那些眼饞它領地的妖獸會給它養傷的時間?」

杜若心頭莫名的浮起一絲悲涼,其實那條蜈蚣王也沒有做什麼,要不是羅峰採光了它的紫丁草,它也不會來追殺他們,「要不是我們——」杜若愧疚的想,採光了別人的珍藏,害了人家一條命,還要分屍……是不是太過分了?

「心軟了?既然心軟了,為什麼不跟著薛靈芸去中容,來司幽幹什麼?」羅峰嗤之以鼻,「偽善!」

「這跟阿芸有什麼關係?」杜若不解,「再說我們不是抽籤決定去處的嗎?又不是我想去那裡就去那裡的。」

羅峰聽若的話神色詭異的打量了她半晌,「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杜若一怔,不懂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峰皺眉偏頭想了一會,冷笑一聲道:「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這幾天你就跟我在一起吧。」

杜若見他那副自己吃了大虧的模樣,冷哼道:「我才不要呢!指不定哪天你又捅了馬蜂窩,我可沒有這麼多符紙了!」

羅峰臉色一青,開口罵道,「你這小白痴!」

杜若大怒,「你才白痴!你不僅白痴還小心眼!」這人太不知好歹了!是她救了他呢!

羅峰聽了杜若罵人的話,並沒有勃然大怒反而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你這小白痴!」他見杜若眉頭一豎,搶聲問道,「你知道為什麼那兩個女人敢肆無忌憚的搶你的辟穀丹?」他見杜若一怔,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顧自的說道:「你來島上幾天,不覺得奇怪嘛?不過只是鍊氣四層的歷練,為什麼要送我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杜若神色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心裡已經隱約有感覺了,為什麼她有幾個師兄的修為她看不透、為什麼羅峰屢次出現自己身後她都沒有發覺,為什麼羅峰能使用法術越十來個境界把蜈蚣王困住……

羅峰搖了搖頭,「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不需要知道了!這幾天我幫你找個地方好好安頓下來,反正明面上的任務你也完成了,也挑不出什麼錯來,等你回去,或許雲松——林師祖已結丹成功,他那麼疼你,自然會護著你。」

杜若低聲問道:「你們的修為都不止鍊氣四層,對嗎?」

羅峰也不回答,「走吧。」

「是不是這裡的人只有幾個能活下來?」杜若問道。

羅峰腳步頓了頓,「沒說一定只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杜若有些疑惑的問:「既然他們都知道是九死一生的事,為什麼還這麼馬虎?連儲物袋都會忘了帶在身上。」

羅峰嘲諷的說道:「凡間死刑犯行刑前不都有一頓好酒好菜嗎?可惜雲霧宗連最後一頓都不肯給。其他四個島嶼沒有辟穀丹說不定能活下去,可在司幽——你找的吃的東西嗎?」

杜若默然,這裡看似資源豐富,其實陰煞之氣太濃,動植物都因為沾了陰煞之氣,而含有劇毒,讓人無法食用,如果修為高一點,或許能下大澤打一些海魚,但築基期以下的修士別想在大澤里自由的暢遊。她現在倒是有些能體諒那兩個師姐了,要是換成她,她說不定也會幹同樣的事。不過也是因為她帶了很多辟穀丹,搶走了一些也無傷大雅,不然她一定體諒不了。

「說到底,不過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傻子而已!」羅峰評價道。

羅峰順著蜈蚣王的氣息一路疾行,當兩人找到蜈蚣王的屍首的時候,不由呆了!

羅峰惋惜,「晚來一步!」

「嘔!」杜若反胃了。

那條蜈蚣王大半個腦袋被炸飛,地上糊滿了紅紅白白的東西,它的屍首已經被人零零碎碎的砍成了好幾截,身上的鐵甲被人剝了大半,露出紅紅的嫩肉,腳上的鐵爪也被砍走了三分之一,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讓杜若一時承受不住。

「你沒事吧。」羅峰上前扶住了她,「要是不想看就別看了。」

杜若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她為了紫丁草,把蜈蚣王害死了,可是沒有紫丁草她會死!因為她比蜈蚣王幸運,所以蜈蚣王死了,以後或許有人比她更幸運,把她殺死了,那麼那人也就間接為蜈蚣王報仇了吧?天地循環,自有輪迴,難怪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要妄想老天爺能幫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杜若望著蜈蚣王的屍體,如果今天讓她看到蜈蚣王那片紫丁草,而她有能力去拿,她會不拿嗎?她會把羅峰給自己的紫丁草還給羅峰嗎?看到蜈蚣王的屍首,她會把蜈蚣王埋了,而不去拆它身上有用的地方嗎?不可能!這一切都不可能!因為她也要活下去!杜若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難怪羅峰罵自己偽善!她果然偽善!

不過——偽善也沒什麼不好,杜若捫心自問,以後在沒有涉及自身安危的情況下,她或許仍然會偽善。她自有自己的行事法則,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講究個人發展的世界,萬事隨心而為,她沒有必要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當然前提是自己足夠強!漸漸的杜若靈台一片清明,意識空蕩蕩,她似乎來到了極為美妙的世界,整個人彷彿化成了一個小光點,在半空中歡快自在的飛翔……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杜若突然感到一股寒風刮過,她打了一個寒顫,美妙的感覺頓時消失,她茫然的環顧自己依然站在蜈蚣王的屍體面前,感而羅峰則盤膝坐在自己面前,她感覺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

「醒了?」羅峰似笑非笑的望著杜若,「恭喜!才鍊氣五層就有心境的頓悟,將來修為不可限量,看你這小白痴平時沒心沒肺的,想不到心思還挺細膩。」

杜若瞪了他一眼,她已經開始漸漸習慣他的毒舌了,她想起蜈蚣王的利爪能撕破自己最堅韌的法器,「這利爪能煉武器嗎?」

「當然可以。」羅峰長身而起,「雖說好東西都被拿的差不多了,不過蚊子再小也是肉!」

杜若見他語氣平靜,心裡暗暗奇怪,蜈蚣王就被拆的剩下這麼一點了,他怎麼沒感覺?

羅峰簡單的說道:「我們只能重創蜈蚣王而已,頻死的妖獸是很可怕的,殺它的人損失不小。」他剛剛在杜若頓悟的時候,還看到它肚子里剩了兩個只有半截的屍首,被他處理掉了。

「死了人嗎?」杜若瞭然,這也是她不敢戀戰的緣故。

羅峰指了指遠處地上,「你報仇了。」

杜若順著羅峰目光望去,「白師姐?」她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那團人影蜷曲成一團,渾身血跡,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目了。

「嗯。」

杜若眼尖注意到白師姐指尖還在抽動,「她還活著!」杜若不假思索的走了過去。

「別費心思了,她活不成了。」羅峰說道。

杜若小心的把白師姐翻轉了過來,見她臉上全是被毒液腐蝕的血泡,身上傷痕不多,但條條致命,一看就知道是蜈蚣的利爪抓出來的,看來似乎在划傷的時候就已經塗過止血藥了,所以傷口已經結住了,並沒有流太多血,已經有不少吸血小蟲趴在她的傷口吸血。

杜若利落的揮刀把她傷口上的衣服割去,後用水球清洗了渾身的傷口,沖走了小蟲,然後重新給她塗上了傷葯,又從儲物袋裡取出幾株千年的紫丁草放在瓷碗里碾碎了,把汁液混合了兩滴靈泉水滴到她的嘴裡,剩下的葯泥均勻的塗在她的臉上。

「你這麼做也是白費功夫,她經脈全斷,修為盡毀,加上劇毒攻心,支撐了不少多少時間了。」羅峰說道。

「那也讓她走的稍微體面一些。好歹同門一場,把她放到我們剛剛那個洞里吧?」杜若嘆了一口氣,「說不定過幾天我也會這樣,到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我收屍呢。」

羅峰眉頭高高的揚起,見她表情認真,不像是在嘲諷,搖了搖頭,「隨你!」說著繼續處理蜈蚣的屍體了。

杜若見她的衣服破的實在不成樣子了,乾脆把衣服都劃開了,徹底的清洗了一下后,給她換上乾淨的衣服。

羅峰嗤笑道:「你這是在給她穿壽衣?」

杜若白了他一眼,上前幫著他一起把蜈蚣王的屍體處理好,在把白師姐送到了兩人之前待過的山洞,設置了幾個簡單的陣法后,才一起離去。

「我們現在去哪裡?」

「當然是找住的地方,誰讓大小姐好心,把『別人』找的住所讓給死人了呢?」

「哼!你也別說這種話,我才不信你還會用那個住所!」以羅峰的謹慎,要不是他之前休養,他根本不會第二次回自己的暫住地。

「……女孩子還是笨點可愛。」

「那是傻男人自我安慰的借口!」

……

夕陽將兩人的身影照的長長的,兩條身影一會分開一會合併,朝前方陰暗的森林繼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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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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