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番外五——福運嬌娘
祁昀和葉嬌回京后,也沒有在京城裡待多久,不是回老家瞧瞧,便是要出門轉轉,日子過得逍遙得很,哪怕是幾個孩子也不知道自家爹娘又去了何處。
不過他們都知道,這兩人以後怕是不會在京城裡常住了。
果然,過了不久,祁昀和葉嬌便搬了家,回了老家的莊子里,準備安度晚年。
如意便像是之前的葉嬌那樣,過年時候會回家瞧瞧,次次都帶著小黑,小黑也保持著一年掉一次毛的規律堅強生活著。
日子就這麼平順的過,葉嬌多少也能明白柳氏的心思。
兒女自有兒女的福氣,各人自有各人的前程,為人父母給他們留下退路也就是了,多的便不用過多操心。
葉嬌倒也不會總去刻意打聽京城裡面的事情,不過幾個孩子和好友的信件倒是雷打不動的每隔幾天就來一封。
旭寶一點點的往上走,終於實現了兒時的願望,做了宰相,只是讓爹爹給他天天念書的心愿暫時是無法實現了。
如意也做了奶奶,之前那個俏生生的小姑娘如今也要開始跟葉嬌念孫子孫女調皮搗蛋。
葉寶學慣用功,仕途順利,做到地方巡撫,造福百姓,很受愛戴。
楚景明這位帝王也常常被人誇讚,開海路,建商隊,且他比起楚承允來更加果決堅毅,是非分明,在他治下,武將們的權利等到鞏固,指哪打哪,分外勇猛,幾場戰事下來,邊關那般複雜的地方都掃了個乾乾淨淨。
寧寶驍勇善戰,還得了個諢名叫玉面閻王,這名字聽得葉嬌笑了好一陣子,寧寶每次都咬牙切齒不許人提。
不過戰場刀劍無眼,寧寶也不是次次都能無往不利。
白虹果救過他一命,延盛草結的果子也吃了兩顆,算是讓寧寶安穩度過了最兇險的時候。
待他升至一品官位后,尋常人想要近身都難,也叫這才不擔心他會有性命之憂。
沒有外敵肆虐,商貿發展越發恆通,國富而民強,這些不用別人告訴葉嬌,嬌娘光是從自家相公越來越忙碌的日子,以及賬簿上越來越多的銀錢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祁昀並沒有抓著手裡的鋪子不放,只因為之前兒子女兒不是做了官,就是當了官娘子,總不好讓他們再涉及商賈之事,但旭寶的二兒子祁瑜自小就對數字極其敏感,不愛讀四書五經,反倒格外喜歡瞧著祁昀算賬做生意,祁昀同旭寶商議一番后,便把祁瑜帶在身邊。
小祁瑜生的可愛,那雙眼睛像旭寶,也就是像了葉嬌,而笑起來的模樣像旭寶的娘子文氏,很是溫潤,面相就讓人心生好感。
不過祁瑜內里是個狡猾的小東西,旭寶就不止一次的念叨,自己是個老實人,娘子文氏雖然精明卻直率,誰知道生了個小狐狸出來。
可這個小狐狸得了祁昀的喜歡,一直帶在身邊,等祁瑜長大,祁昀就毫不猶豫的把手下的所有鋪子和商路都交給了祁瑜打理,祁昀自己當起了名副其實的富貴閑人。
他一開始做生意,就是為了娘子,現在不做了,也是為了娘子。
祁昀覺得什麼事情都比不上陪娘子過日子重要。
葉嬌也終於能把記賬的這事情撂到一旁,日子鬆快很多。
又過了兩年,石氏搬到了距離葉嬌不遠的莊子里。
劉榮身上有老傷,哪怕精心調理,葉嬌也給了調養的藥材花,不過到底是不如年輕時候的驍勇,再加上祁笈、葉安和這些年輕人能挑的起大梁,劉榮就請命外任。
得封節度使,屬地為定州旁邊的嶂州。
恰巧祁家老家便在這附近,石氏索性買了個莊子,挨著葉嬌,有時間便來同葉嬌說話。
不過待上了年紀,石氏還是同劉榮一起回了京城。
祁家的根在這鄉野之間,但是石氏的家卻在京城裡,如今楚景明也退了位,把帝位給了太子,石天瑞作為三朝元老,地位穩固,劉榮和石氏的孩子也在京城為官,還有孫輩重孫輩,無論是議親還是交際都需要已經成了太夫人的石氏操持。
葉嬌卻依然留在這裡,旭寶做了宰相,寧寶官拜大將軍,如意也是富貴自在,個頂個的能耐,爹娘也就能鬆快很多。
只是再好的日子也有過完的那天。
當葉嬌發現自己現在已經沒辦法讓新找來的延盛草開花時,便知道,自己怕是時日無多。
她悄悄的將枯萎的延盛草埋了,然後慢悠悠的回了屋子,側身躺在踏上睡了。
等到了傍晚時候,葉嬌睜開眼睛,便感覺到自己身邊便是祁昀。
祁昀見她醒了,笑著抱著她,將一碗已經晾好的茶水喂到葉嬌嘴邊,待她喝了才道:「我們如今都不是年輕時候了,尋常侍候花草的事兒免不得勞累,還是讓手底下人去做,你瞧瞧也就是了,別總是自己動手。」
葉嬌喝著水,聞言應了一聲,而後抬頭瞧著祁昀,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為何,葉嬌突然問了句:「相公,人的性命不過百年,你說是先走好還是後走好?」
祁昀不知道為什麼葉嬌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其實到了他們這個歲數,對於生死不是特別忌諱就是特別看重。
好在祁昀從小就經常在生死邊緣上掙扎,故而看得很開,也很通透:「若是我選,我選後走。」
葉嬌輕輕地扣住了祁昀的指尖,輕聲問道:「為什麼?」
祁昀收緊手指,反手攏住了葉嬌,語調依然平緩:「以往都是娘子護著我,養著我,讓我健康和順,我總不好讓娘子再承擔喪夫之痛,」說著,祁昀就笑起來,「只是到時候你記著多等等我,我總會去找你的。」
葉嬌的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祁昀:「你,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不是常人。」
祁昀笑容輕緩,聲音溫和:「知道,只是我以前覺得娘子能活上千百年,如今看到反倒是我拖累你了。」
葉嬌則是搖搖頭,像是安了心一般,多年的秘密現在發現不算是秘密,她唯一的隱瞞也不復存在,此刻反倒覺得無比踏實。
可是最終先去的依然是祁昀。
葉嬌是明白緣由的,白虹果救命,延盛草培元,只是這些都要靠著人蔘來調養。
她現在體內的人蔘精魄已經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有效,延盛草尚且養不活,對祁昀的幫助怕也沒有那麼大了。
祁昀離開的那個下午,兩個人坐在一起曬太陽,總是作息規律的祁昀突然說自己有些睏倦。
葉嬌握了握他的手腕,便知道時候到了。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陪著祁昀一起回了房間,躺到床上,落下了床帳,像是每天入睡前時候那般緊緊依偎,女人挽著他的手臂,呼吸清淺。
祁昀像是能感覺到什麼,伸出手,放在葉嬌後背上拍了拍,聲音依然是只對著葉嬌才有的溫和:「我大抵要食言了。」
曾許諾過不讓自家娘子傷心,偏偏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還是要先行一步。
葉嬌卻笑了笑,沒有掉眼淚,只是對他道:「那這次,你等等我,好么?」
祁昀點點頭,回了個笑,而後便安然的閉上了眼睛。
葉嬌挨著他,指尖輕輕的在男人的眼角眉梢輕輕勾勒。
哪怕這人不再年輕,可是在她心裡,他依然是成親那晚的模樣。
隔著紅色的蓋頭,也能看得出他俊秀無雙。
是自己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一直葉嬌的指尖放在他的嘴唇上,再也感覺不到男人的呼吸,她才收回了手,安靜的跟著合上了眼目。
本以為沒有相公哄著,自己怕是很難睡著,可是這次葉嬌睡得很踏實,沒多久就進入夢鄉。
再一睜眼,看到的卻不是熟悉的床帳,而是奪人眼目的璀璨光芒。
她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而後微微一愣。
這雙手,瑩白如玉,指尖細長,瞧著……竟是年輕得很。
而後葉嬌細細打量了一下周圍,便發現這裡似曾相識。
這個山洞,這些晶石,還有那塊大的驚人的玉石……
好像是在好久好久之前,她還是小人蔘精的時候,被其他妖怪追得慌不擇路,無意中找到的那個山洞……
「你可算醒了,我還以為是那個壞鳥騙我呢。」
這聲音也耳熟,葉嬌不由得扭頭看,就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狐狸眼。
眼尾上挑,笑容明艷,背後還有一條毛茸茸的銀白色大尾巴晃來晃去,對上葉嬌目光時,那尾巴慢悠悠的過來蹭了蹭葉嬌的腳背,見葉嬌下意識的往後躲,胡玉兒笑意加深。
葉嬌這才反應過來,張開手臂直接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小狐狸,軟糯糯的道:「玉兒,真的是你。」
胡玉兒沒想到自己迎來的是這麼熱情的小人蔘,不過想想,以前這小人蔘就喜歡連根帶葉的往自己這裡撲,胡玉兒便接住她,拍了拍她的後背,笑著道:「你醒了便好,來,站起來走一走,你身上的衣裳鞋子都是我給你做的,你看看合不合身。」
葉嬌這才反應過來她現在不是人蔘模樣,而是人形了。
成人了……
小人蔘精愣了一會兒,就在胡玉兒覺得她是不是被雷劈了一遍后變傻了時,就看到小人蔘突然看向她,緊著聲音問道:「玉兒,玉兒……我是怎麼回來的?」
胡玉兒索性也盤腿坐到了葉嬌對面,笑著對她道:「你之前渡劫不成,我以為你……不過安郎給你的那根鳳凰毛起了作用,他說你去了你該去的地方,就幾天前有隻兔子精說瞧見這洞里的玉在發光,我就來瞧,便看到你在裡頭了。這石頭是回魂石,加上鳳凰羽毛,你運氣是真真的好,這都過了快一百年了。」說著,胡玉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挺好認的,這葉子長得和以前一模一樣。」
葉嬌也跟著摸了摸,便摸到了頭上長起來的小葉子。
到底,還是長出來了……
不過很快葉嬌又問道:「只有我么?沒有別的?」
胡玉兒疑惑的歪歪頭:「沒了啊,還有誰?」
葉嬌沒再說話,只是愣愣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突然掉了眼淚。
晶瑩的淚珠兒一串串的掉,啪嗒啪嗒的打在她的手背上,止都止不住。
這把小狐狸給嚇壞了,趕忙伸手抱住了葉嬌,輕輕地在她後背拍了拍,緊張兮兮的問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就知道那壞鳥又騙我!你等著,我去問他。」
葉嬌並不知道壞鳥是誰,她只是拽著胡玉兒的手,搖搖頭,然後抱著她,聲音有些低又有些軟:「我好想,做了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胡玉兒便抱著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噩夢?」
小人蔘把臉埋在小狐狸懷裡,聲音輕輕:「不,是美夢,美的我都不想醒過來了。」
最終葉嬌也沒告訴胡玉兒自己經歷了什麼,她只是經常去河邊盯著溪水裡的自己的倒影看,抱著膝蓋,不知道想什麼。
只是小人蔘無論過了多少年,心都是純白清澈的,她不願意讓胡玉兒為了自己擔心,也就不曾多說什麼。
可是葉嬌從回來那天起就默默地在山洞裡用石頭寫字,算時間,想他了就加一筆,只是一直到她默寫完了整篇藥典,都沒能等來那個人。
胡玉兒並不知道葉嬌在煩心什麼,她只當葉嬌是剛剛涅盤重生,心緒不寧,就天天同葉嬌玩在一起,哄她高興。
葉嬌哪怕曾經走過一生,但是人的生命實在是太短暫了,百年時光在小人蔘精的生命里算不得多長,即使她在那百年當中經歷的事情多的數都數不清,可是性子從未變過。
對著小狐狸時,葉嬌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不過依然雷打不動每天會用上一個時辰的時間去山洞裡托著臉看著回魂石,格外執著,也分外虔誠。
而在這段日子裡,葉嬌也知道了書生的身份。
原來小狐狸喜歡的書生是鸞鳥,怪不得叫盧安呢,葉嬌同樣知道了救了自己命的鳳凰羽毛是書生給的,他便去找書生道謝。
書生則是笑著道:「不用謝我的,這羽毛也是有個老傢伙早早算到你有這麼一劫,便交給了我,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是要救你的,後來站不出了確切時辰,這才給了你,你要謝,謝他便是。」
小人蔘精微微一愣:「這些都能算出來?」
一旁正在晃悠著尾巴捏著毛筆上的絨毛玩兒的小狐狸湊過來,道:「可別小看了這些老妖怪,他們什麼都知道,就比如你眼前這個,修行了萬年,占卜厲害著呢。」
書生臉上笑容有些無奈,哪怕他知道小狐狸是誇他,可是依然要抗爭一下:「萬年不算長,還有比我大的多的……」
小狐狸瞥了他一眼,書生立刻閉口不言,走過去摸了摸小狐狸頭上的白色毛耳朵,胡玉兒這才笑著眯起了眼睛。
葉嬌知道,胡玉兒現在是能夠把耳朵尾巴收回去的,但是聽她自己說,自從書生是鸞鳥的身份暴露后,胡玉兒也就懶得多做掩飾,放出來反倒自在,而書生似乎也迷上了這人毛茸茸的耳朵和蓬鬆松的尾巴,兩人都喜歡,胡玉兒自然怎麼自在怎麼來。
小人蔘卻是摸了摸頭頂上的草,心想著,自己現在還修鍊不到家,頭上長草都收不回去。
之前想過揪掉,不過現在又沒有誰需要瞞著。
葉嬌眼神一黯,可很快就重新振作。
相公從不騙她,說過會等,那就是會等,他會等自己,自己也會等他。
反正妖精壽命長,她等得起。
這時候就聽書生道:「說起來,這兩天應該會有客人來的。」
胡玉兒立刻抬起頭,微微眯起眼睛道:「誰?」
書生對於小狐狸時不時暴露獸性的目光早已見怪不怪,笑容溫和道:「就是之前給我羽毛的鳳凰,他一直住在丹穴山中,這次難得出門。」
小人蔘眨眨眼,她沒見過鳳凰,也就不知道鳳凰是個什麼模樣。
不過自己的命是人家拔下來的毛救回來的,葉嬌便道:「他來的時候,我想當面道謝可以嗎?」聲音頓了頓,葉嬌輕聲道,「我……我還有事情想求他幫忙。」
鳳凰那麼厲害,能幫自己復活,那是不是也能找回相公?
若是可以,她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的。
倒是胡玉兒從書生嘴裡聽到過幾次,便道:「不要指望那些大妖怪會答應你什麼,他們修鍊千萬年,都已經不是尋常妖精了,無欲無求,還是小心些好。」
這一次,書生點頭贊同了自家娘子的話:「鳳凰是神鳥,而且他的脾氣冷淡,行蹤縹緲,尋常是找不到他的。」
葉嬌偏偏頭,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麼知道他要來?」
書生輕咳一聲,鑒於胡玉兒在,他便從不說謊,就坦白道:「我父親當初還是顆蛋時,被遺棄了,是他幫我父親尋了一隻符禺山的鴖鳥代為孵化,這才讓父親出生,我父親也就認了他做父親。」
胡玉兒出生后便於族人不夠親近,什麼親戚關係一概不知。
倒是葉嬌歷經好幾代,兒孫滿堂,便下意識道:「這麼說,他是你祖父?」
書生又是輕咳一聲,卻沒有反駁。
反正鸞鳥認了鳳凰當長輩,這本來就沒什麼丟人的,書生雖然現在見到鳳凰也不喊爺爺,不過兩人的關係倒是不可否認。
胡玉兒的關注點則是在其他地方:「這麼說,他和你一樣,年紀不小了吧?」
書生伸手捏了捏胡玉兒的尾巴毛:「和他比起來,我年輕多了。」鳳凰是神鳥不假,但是要修鍊成他那樣,沒有個幾萬年是成不了的。
胡玉兒想想也對,人家都是爺爺了,自然是要大些的,不過是長輩上門,還是個傳說中才有的神鳥鳳凰,小狐狸難免有些緊張。
小人蔘則是在心裡想著要怎麼謝謝人家的救命之恩,思來想去,她去尋了一株很難得的草藥,編成花環,還用法術加持,可是做完了卻覺得有些拿不出手,就只是撂著,準備到時候再說。
而這天傍晚,天邊剛剛被夕陽染紅的時候,竹屋內的三人同時感覺到身子一沉。
這是一種本能,在遇到比自己強大很多的妖怪乃至仙神時候,總會下意識想要自保。
之前書生是刻意收斂了自己的壓力,這才能隱匿於無形,讓這山中妖獸皆以為他是普通人,連小狐狸都瞞過去了。
可現在,來者顯然是半點都沒想要遮掩。
小狐狸先反應過來,她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了,頭一件事就是從椅子上蹦起來,左手拉著書生,右手抱著小人蔘,準備跳窗戶逃跑。
不過書生安撫一般的摟住了小狐狸,伸手在她後背上拍了拍,溫聲道:「不礙事,是鳳凰來了。」
話音剛落,門分左右,男人緩步走進屋內。
書生扭頭一瞧,便是一愣。
雖說鳳凰行蹤縹緲,不過書生還是經常見他的。
哪怕這個「經常」指的是萬年時間裡見過不到十面,但相對於其他精怪來說,書生算是見他次數最多的。
而在書生的印象里,鳳凰是神鳥不假,它的本體五采而文,世人都說他明艷燦爛,「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這當然有臆想在,不過他的羽毛漂亮至極,光彩奪目,無一處不完美。
可是他成人型時卻很是低調,穿的衣裳不是玄青便是墨色,鮮少有鮮亮顏色。
誰知道今天男人一身玄色衣裳,上有暗金色花紋,而衣領袖口均是紅色,就連腰帶都是正經的大紅色,看上去……綁個紅花就能成親了。
書生不由得道:「今日怎的這般打扮?」
鳳凰不言,只是往裡看。
而後,就對上了小人蔘的眼睛。
下一刻,書生驚訝的發現,男人笑了。
誰都沒見過鳳凰笑起來是什麼樣的,他就像是化形的時候把臉給固定了一樣,一點表情都沒有,如同戴了張漂亮面具一般,冷淡淡的,像是萬年化不開的寒冰。
可是這次,男人笑的十分溫和,好似初春時冰雪消融,透著濃濃的暖意。
胡玉兒有些摸不清楚情況,茫然的看了看書生。
書生則是被嚇到了,一臉錯愕。
唯一沒有走神的便是葉嬌。
這個男人,她沒見過,葉嬌是當真沒有見過的,男人生了一張好看的臉,到底多好看葉嬌形容不出來,反正是好看得很,可卻讓葉嬌無比熟悉。
那人看自己的目光,還有笑起來眉宇之間化不開的柔和,都讓葉嬌覺得眼睛里酸酸澀澀的。
可她沒哭,也沒激動,而是猶豫著往胡玉兒那裡湊了湊,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了句:「你,你喜歡看書嗎?有畫兒的那種。」
書生:……
胡玉兒:……
男人則是微微一笑,走上前來,低垂眼帘掩飾住了眼睛里幾乎升騰而起的熱烈,生怕嚇壞了眼前的嬌娘子,聲音輕緩道:「我喜歡我們一起看,我還喜歡吃白煮蛋,喜歡握著你的手睡覺,我還答應你,我會等你,多久我都會等的。」
葉嬌先是驚訝,而後就瞪大眼睛,淚水終於掉了下來,可是笑容卻慢慢的揚起。
男人握著她的手,緩緩的收緊手指。
十指緊扣。
為了等她,男人過了千萬年的時光。
為了前世那初次的相遇,他將自己最寶貴的尾羽交給了鸞鳥,為的就是救活自己的娘子。
他等著,盼著,一個人在丹穴山為了以後而努力。
前一世的他用盡一生積累財富,只是為了護娘子一生周全。
這一世的他將千萬年的時光都用來修行,也是為了他們能有長長久久的未來。
如今,終於盼到了這一天,男人卻沒有述說自己過去獨自等待的清冷,也沒說鳳凰涅盤時烈火焚身的辛苦,只是笑著,輕輕地對著葉嬌說了句:「嬌娘,我終於等到你了。」
葉嬌卻不是真的無知無覺,她單純善良,可是也能從之前書生的話里猜到前因後果。
她不過是等了這人百來日,可他,卻等了自己千萬年。
葉嬌說不出話,只管伸手把男人抱了個滿懷。
這讓旁邊的書生被嚇得倒吸一口冷氣,胡玉兒大約是沒見過鳳凰發怒的模樣,也不知道這鳳凰在丹穴山那邊有多大的赫赫威名,這會兒只是抬抬眼眉,用手肘戳了戳書生,小聲道:「相公,我瞧著小人蔘相中這個鳥……鳳凰了。」
書生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已經茫然成一片。
胡玉兒則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鼓了鼓臉頰,又戳了戳他:「要是他們真的好了,以後小人蔘是不是就是我們的奶奶了?」
書生:……
「她的孩子也是蛋嗎?」
書生:……別理我,我想靜靜。
鳳凰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的,不過鳳凰沒開口,準備以後用這件事情讓小人蔘開心一下。
而葉嬌則是完全沒注意到那邊兩個人在嘀咕什麼,她把臉埋在鳳凰懷裡,緊緊的抓著他的衣裳,輕聲呢喃:「相公……」
「嗯?」
「相公。」小人蔘卻想不到說別的話,她只是笑著抬頭,而後將自己做的花環直接放到了鳳凰頭上。
這花環是好看的,只是在鳳凰身上顯得有些不搭配。
不過鳳凰絲毫不介意,他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而後拉著葉嬌的手道:「嬌娘想喊我做相公,我們還差了一步。」
葉嬌眨眨眼,恍惚間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孩子都有了,還差什麼?」
書生:……!
小狐狸:……老不修!原來你早就盯上了我家可愛的小人蔘!
鳳凰則是一抬手,只見葉嬌身上轉瞬間便是鳳冠霞帔,身後燦如霞光,竟比這晚霞還耀眼些。
葉嬌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衣裳,又伸手摸了摸頭上的鳳冠。
而後就摸到了自己還探在外面的兩片葉子。
鳳凰同樣見到,不由得一笑:「娘子頭上長草的時候也是很好看的。」
葉嬌臉一紅,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捶了他一下。
而後,鳳凰就把葉嬌待回了丹穴山,說是要成親,今天就是好日子,回去成親再回來。
小狐狸也想去,拽著書生的脖子晃悠,逼得書生只能化成原型,馱著同樣化為原形的銀白色小狐狸,跟著鳳凰飛到了丹穴山,參加了這次轟動三界的婚禮。
鳳凰卻不管別人怎麼想,利落的拜堂成親,然後抱著自家娘子入了洞房。
嬌娘許他一生安樂,他許嬌娘一世新生。
他們的未來,還長的很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