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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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咱們真要去嗎?」

說話的人十五六歲,圓臉杏眼,一身灰藍色小廝裝束,打扮是男的,不過聽聲音卻是個女孩,她滿臉不安,動作間很有些畏縮,見前頭的主子沒有搭理她,忍不住壯著膽子又喚了一聲,「公主殿下。」

被喚作「公主殿下」的人,卻是一個青衫公子哥,他膚色白皙,樣貌極為俊美,眉梢飛揚增添幾分英氣。

他沒好氣,轉過身來,敲了杏眼「小廝」的頭一下,「公什麼主,叫公子。」

這公子哥正是月姐兒,十五六歲正是精力十足的年紀,更何況她本來就是能折騰的主,父皇母后不拘著她,她天天往宮外跑,這不,今天居然決定去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是什麼地方,那是花街柳巷,永安公主乃陛下唯一掌珠,愛若珍寶,就算不出岔子,往那溜一圈也不是好事兒,貼身宮女翠環嚇得兩股戰戰,苦著臉跟在主子後面挪著。

雖說被主子信重是好事,但老是這般折騰驚嚇,她也受不住好不好。

「你若不想跟著,那便先回罷,本公子自行過去即可。」

若非翠環自小伺候她長大,月姐兒還懶得帶這丫頭呢,她也知道去八大胡同不大妥當,所有人都打發了,就剩一個翠環。

翠環其實一點不覺得榮幸,只是她可萬萬不敢折返,勸不了主子,她只得跟著,萬一出了岔子也好歹能頂一下,「不,不是的公子,奴婢要去的。」

「哦不,是奴才,奴才去的。」主子一瞪眼,翠環馬上醒悟,連忙改口。

她偷偷打量附近,陛下在公主殿下身邊放有暗衛,打小就有,安全措施做妥當了,才敢讓這位主兒到處跑。

雖然附近未見痕迹,但這麼一想,翠環安了心,她忙跟上走出一段的主子,「殿下,您等等奴婢。」

「啪!」

翠環腦門又挨了一記,她哭喪著臉道:「奴才說錯了,公子原諒奴才吧。」

月姐兒興沖沖領著翠環進胭脂衚衕,這胭脂衚衕不愧是八大胡同之首,處處門庭開闊極為大氣,雕樑畫棟,雖有紙醉金迷氣息,但一點不低俗。

想來也是,沒兩把刷子的東家,亦無法在胭脂衚衕站住腳跟,這裡來往之人非富則貴,需求與一般星斗小民是不同的。

即便開青樓,也得迎合客戶需求嘛。

如今剛過響午,樓里雖營業,但生意跟晚上差遠,衚衕人不多,月姐兒興沖沖從衚衕這頭逛到那頭,再隨意撿一間,準備進去見識見識。

她在茶坊酒肆時,偶爾會聽到有人談論胭脂衚衕,討論者不論年紀大小,基本都是帶著意有所指的笑,再交換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唇畔泛著她看不大懂的笑。

月姐兒本就是好奇心重的人,且還是行動派,既然引起了興趣,當然要逛一逛。

她從頭到尾逛了一遍,這衚衕雖然有些特別,但在她眼中也不外如是,有趣的必定還在樓裡頭。

那就看看唄。

月姐兒興沖沖往裡面跑,剛要進大門,不想裡面卻急急奔去一條人影來。

這人出現很突兀,又仿似要拚命般奔著,迎頭就往月姐兒身上撞。

月姐兒嚇了一跳,好在她習武多年,身手敏捷,一旋身利索避開,兩人擦著身子而過,她站在原地,那人速度不減,繼續往外面沖。

這人居然是個年輕姑娘,一身藍衫整潔但洗得發白,還有些凌亂,大約在奔跑中掉了簪子,一頭烏髮披散著,這麼匆匆的擦肩而過,月姐兒發現對方頗為貌美。

「站住!」

一個花枝招展的婆子緊隨其後,她身後湧來好幾個護院打手,婆子怒道:「快!快給老娘抓住她!」

這是要逼良為娼?

月姐兒知道什麼是娼,也知道青樓是幹什麼的,雖然她並不了解具體流程與細節。

如今,居然遇上逼良為娼現場,她立即嬌喝一聲,「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腳下,居然有人敢逼良為娼,好大的狗膽!」

月姐兒利落出手,瞬間放到兩個護院,那婆子見了怒火三丈,「知道老娘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小子居然敢來鬧事兒?」

這裡是胭脂衚衕頭一家,沒有背景真立不住,婆子腰杆子硬,一般人她不放在眼裡,月姐兒為了低調,特地穿了料子普通的衣裳,乍眼一看,真不足為奇,這衚衕每天來去不知多少個。

護院陸續趕來,婆子一邊吩咐人拿下月姐兒,一邊命人追上已經跑出衚衕口的藍衫姑娘,「呸,沒人能夠糊弄老娘。」

那姑娘是婆子真金白銀買來的,價格很公道,只是對方並非真想賣身,只走投無路之下想騙點銀子,一直裝乖巧配合,手裡卻攢著把下三濫藥物,乘身邊人放鬆,她朝著對方眼睛撒過去,拔腿就跑,居然能出了大門。

婆子冷哼一聲,也不看看這什麼地,居然敢騙到這裡來。

月姐兒習武天賦不算上佳,與父兄弟弟相比猶如雲泥,小時候學基本功還好,到了拼天賦的時候就差遠了,這一點她一直耿耿於懷。不過話說回來,名師教導,又多年苦練還是有效果的,她身手也算中等。

因此,一直隨身守護的暗衛們老神在在,沒打算出手,殿下自保沒問題,他們就不打攪殿下雅興了。

經歷多了,人就很難一驚一乍。

果然,月姐兒眼看圍攻護院越來越多,雙拳難敵四手,後面那姑娘又被趕上捉住,她一個橫掃千軍,將面前幾人逼退,腳尖一點,幾個縱身落在那姑娘身邊,將兩名護院打倒。

她下手不留情,那兩個護院磕在牆上,其中一個不幸折了胳膊,疼得一聲慘叫。

「來人,統統給我上!」婆子氣得鼻子都歪了,「將這兩個女的都捉住!」

婆子混跡煙花之地多年,眼睛利得很,定睛一看立即發現月姐兒是個姑娘家,對方氣質不大一般,她本來有些遲疑想息事寧人,不想這麼一下子,她大怒之下,立即命人將對方捉住。

先捉住再說吧,不行就放了,反正對方理虧。

護院越來越多,潮水般涌過來,月姐兒漸漸吃力,偏那姑娘不但一味躲在她身後,還不停尖叫拖後腿。

月姐兒耳膜發麻,不禁蹙了蹙眉。

暗衛首領見火候差不多了,公主殿下應該過足癮頭了,他便打算揮手,讓兄弟們上。

不想,這時候事情有了變化。

一群人糾纏間,早已出了衚衕口,大街上人來人往,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熱鬧的人,這時候,有一條黑色人影一閃而出,加入戰局。

這人身手極俊,一個輕縱,便從人群后落到圈子中心,不待眾人有所反應,他一個連環踢,便已放到七八個護院。

月姐兒定睛一看,對方是個青年男子,一身黑色勁裝,氣勢凜然,動作利索,她這麼一抬頭功夫,對方又放到幾個人。

兩人聯手,十來個護院很快躺倒一地,哀嚎掙扎,爬不起來。

月姐兒被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她很高興,抱拳道:「小弟謝這位大哥施以援手……」

黑衣青年轉眸看來,不待月姐兒把話說完,他便打斷道:「這些閑事並不適合你管,下次莫要出手。」他目光犀利,一眼便看清對面是個女子,又加了句,「還有這衣裳,也莫要再穿。」

這青年隨意站立,腰背格外挺直,一身肅殺之氣難掩,他從戎六載,剛調職至京不過半月,今天休沐出門與好友小聚,不想卻遇上這事。

他雖初踏京城,但來之前就已經了解過各方勢力,作為錯綜複雜的八大胡同亦在其中,哪怕他對此地不屑一顧。

這胭脂衚衕乃八大胡同之首,能在這裡立足的青樓,背後都有一個強大的主子,她們雖然賣笑,但行事也有分寸,畢竟這京城是天子腳下,貴人遍地,一個不慎便容易給主子招麻煩。

這裡的青樓當然進新人,但逼良為娼的下作事卻絕不會幹,她們買人講究自願,價格公道,銀貨兩訖。

青年淡淡掃了眼逃出來的那姑娘,對方還躲在後面的瑟瑟發抖,這女子不無辜。

月姐兒明顯是個被家人嬌養的世家貴女,天真爛漫,涉世未深,才會橫加干涉。

青年雖為人不熱情,但卻十分正直,眼見月姐兒不敵,方會出手相助。

好好一個姑娘家,被逮進了青樓,即便馬上有家人贖回,也不是好事,萬一宣揚出去,一輩子便受了影響。

青年出發點很好,但顯然不大會說話,對這月姐兒這年輕姑娘,依舊像呵斥手下兵丁一般,張嘴就是訓斥。

月姐兒長得這麼大,唯一受過的呵斥僅來自母后,父皇也沒訓過她,這麼青年硬邦邦甩了兩句過來,讓她剩下那半截子感激話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她噎了噎,辯解道:「這姑娘遭遇不平,我方會出手相助。」

月姐兒並不清楚其中緣由,不過,這天下是她父皇的,她向來很有主人翁思想,遇上平民遭遇豪強迫害之事,義憤填膺之餘,會出手幫忙解決是必然的。

青年的意思很明顯,讓她莫要多管閑事了,月姐兒不認同,但對方好歹幫助了自己,她也不會甩臉子,只忍氣吞聲解釋一番。

青年聞言蹙眉,俊臉有不悅之色,月姐兒本天潢貴胄,除了對家人撒嬌外,從未討好過外人,見對方沉了臉,她也來氣了。

正在這時,有一清朗男聲笑道:「公子莫要生氣,我這兄弟不會說話,心卻是好的。」

一白衣公子擠開人群,利索行至二人跟前,「啪」一聲合上摺扇,笑語晏晏搭話。

白衣公子姓張名之硯,正是黑衣青年的好友,不過他不會武,等擠進來時,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

張之硯性格與好友是兩個極端,最擅長交際,他眸光一轉,並明白了個八九分,於是,便笑吟吟地將其中關係給月姐兒解釋一番,雖言簡意賅,但十分到位。

月姐兒恍然大悟,有些赧然,不過,她並非不能認識錯誤的人,於是,她便要向黑衣青年致以歉意。

怎料她剛抬眼,還未說話,黑衣青年便道:「世情複雜,莫要什麼閑事都插手,」他掃了這胭脂衚衕一眼,蹙眉道:「這地方並不適合你來,趕緊回家去吧。」

青年很嚴肅,語帶訓斥,再度讓月姐兒噎了噎。

那邊廂,候在一旁的婆子窺到機會,忙插嘴道:「我們群芳閣從不逼良為娼,所有姑娘都是自願進來的。」

婆子說話時,那美貌姑娘正要悄悄遁進人群,她一邊打發人去抓住,一邊對三人解釋道:「這女子獨身找到我們這裡,說要賣身給家人換錢,求了又求,我才答應的。」

「怎料她寫了賣身契,收了銀錢,卻要逃跑。」婆子雖氣憤,但說話很客氣,因為她看出三人都並非普通出身。

事情了解清楚了,月姐兒心情複雜,她正要說話,不想這時那藍衫姑娘卻掙脫護院捉拿,撲到她跟前,「噗通」一聲跪下。

「公子,你救人小女子,小女子不勝感激,請你,請你……」

能找上青樓賣身並逃跑的,顯然不是個簡單人物,這女子市井打滾長大,樣貌雖美,但還獨善其身到現在,是有兩把刷子的,她見自己被逮住,很可能真要賣身青樓了,乾脆把心一橫,視線投向三名幫助她的男子。

她一眼看中月姐兒,對方氣質斐然,容貌俊美,涉世未深但古道熱腸,對比其他兩人,明顯好謀算太多。

藍衫女子心頭一動,這分明是個世家貴公子,即便能進府當個妾,也是好的。

「還請公子再救我一救。」藍衫女子拽住月姐兒衣擺,微微仰首,美目帶祈求,淚水蜿蜒而下,端是楚楚可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子願以身相許。」

從月姐兒這個角度下去,其實剛好能看到藍衫女子最美一面,只可惜她不是男子,對方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她雖涉世不深,但人卻很聰敏,女子此言一出,再結合對方情態與婆子方才話語,月姐兒頃刻明悟。

她一時索然無味。

偏生這時,旁邊黑衣青年冷冷嗤笑一聲,月姐兒循聲望去,對方眸中似有嘲意。

月姐兒登時一怒,她本不是個隱忍性子,好在明理,想到對方幫助了她,又勉強再忍了忍。

她低頭看向藍衫女子,對方仍一臉期盼,目光楚楚,她僵著臉探手入懷,掏出錢袋子,扔給婆子,「這錢給她贖身了,你把賣身契還給她。」

既然管了,半途撒手不是月姐兒作風,但她也不是傻子,這悶虧咽下去,噎得她難受,她蹙眉對藍衫女子道:「本公子的家,不是你能進去,你取了賣身契就回去罷,日後莫要再行騙。」

「婦人之仁。」

黑衣男子再次冷嗤,他見事情已罷,抬腳便走,轉身前留下一句,「小姑娘,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張之硯捂臉,對月姐兒抱歉一笑,跟上好友,低聲道:「你能會說話點嗎?」

黑衣男子不以為意,他會打仗領兵行了。

「女子怎該裝扮成男子到處走動?」黑衣男子說出心中結論,「她爹娘沒教好她。」

月姐兒氣得渾身打哆嗦,怒喝一聲:「你是誰?夠膽子就報上名來!」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京營副前鋒參領楚風是也。」

楚風年紀不大,但官職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並非憑藉祖蔭,他一語說罷,直接離去,並沒回頭給月姐兒半個眼神。

對方瀟洒至極,月姐兒卻氣瘋了,只可惜楚風速度很快,一晃眼便閃身進了人群,再看不見,她只得咬牙切齒回了宮。

剛踏進坤寧宮正殿大門,月姐兒便聽見母后對父皇說起挑選駙馬之事,她腦子一熱,大聲嚷道:「父皇,母后,選那個叫楚風的當駙馬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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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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