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罷官
「皇上要是要動臣的妻子,就請皇上先殺了臣吧。臣說過,臣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夫,就該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若是連家人都無法保護,臣真是枉生為人了。」唐瑾睿直視著正清帝,一字一句地說道,說完,便將頭上戴著的烏紗帽取下,接著半蹲下身子,將官帽放到地上,繼而重新站直身子,並沒有選擇跪下。
唐瑾睿身姿挺拔如竹,好似無論什麼狂風暴雨襲來,都無法吹倒他,更不能令他彎曲一下脊背。
洪菘看著這樣的唐瑾睿,只覺得他的身上正在隱隱綻放著光芒,令人有些無法直視。
這一刻,洪菘是真的有些佩服唐瑾睿。
多少人,在面對帝王之怒時,都會選擇彎腰求饒,什麼骨氣,什麼風骨,那能當命嗎?
洪菘又想起當初臨安長公主曾經看上過唐瑾睿。唐瑾睿明明有機會當駙馬,從此平步青雲,前途不可限量,可偏生唐瑾睿選擇放棄,寧死不放棄糟糠之妻。
洪菘現在有些理解唐瑾睿了,有些人天生就是有風骨,有骨氣的,這種人無論什麼人或事都不可能打倒他。
洪菘是個閹人,他自認是做不成唐瑾睿這樣的人,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敬佩唐瑾睿。
洪菘是敬佩唐瑾睿了,正清帝則是氣得火冒三丈,真心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在正清帝看來,唐瑾睿如今的行為不是什麼骨氣,也不是在展示什麼風骨,而是在跟他叫板!
正清帝想著,他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啊,可唐瑾睿這可惡的東西居然絲毫不敬畏他,竟然還敢沖著他放狠話?誰給唐瑾睿的膽子?
正清帝眯著眼睛,眼裡的怒火殺氣愈發旺盛,他心想一定是自己平時對這些膽大妄為的人太過寬厚,所以這一個個的都不把他這個帝王放在眼裡了!
好!好!真是好啊!
正清帝心裡真是恨得不行。
「唐瑾睿,你莫非真當朕不敢殺你不成?你可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朕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所有人都要跪在朕的面前,所有人都得聽朕的話!要是誰敢違背忤逆朕,那就只有死路一條!誰也不能例外!你唐瑾睿也同樣如此!你明白嗎?」
唐瑾睿看著眼前狂妄,不可一世,不容任何人說一個「不」字的正清帝,心裡不禁湧起濃濃的悲哀。
沒錯,唐瑾睿的心裡就是覺得十分悲哀。
唐瑾睿真的想不通正清帝是怎麼變成如今這樣子,難道皇位真的如此可怕,凡是坐上這個位置的人都會變嗎?
唐瑾睿已經越來越想不起當初的正清帝是什麼樣子,從前唐瑾睿時不時還能想起正清帝從前的模樣。可現在從前正清帝的模樣在唐瑾睿的腦海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到如今,已經成了一團霧,什麼也看不到了。
「皇上是天子,自然是乾坤獨斷,無人可以違背皇上了。」唐瑾睿淡淡說道。
唐瑾睿的話終於讓正清帝的心裡舒服了一點,沒錯,就是這樣!誰也不能違背他這個帝王!誰也不可以!
正清帝剛舒心了一會兒,唐瑾睿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可是臣的話也不會變。臣從小學習的就是聖人之言,知道何為責任。臣得擔負起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夫的責任。
哪怕是皇上您也不能傷害臣的妻子,除非皇上先砍了臣。」
正清帝剛熄下來的怒火頓時又蹭蹭往上升,甚至比之前燃燒得更為厲害。
洪菘真想衝到唐瑾睿身邊,捂住他的嘴巴,求唐瑾睿別再說了。
「好!好!好!唐瑾睿你可真是太好了!朕那麼多臣子里,就沒見過比你更行的了!你真當朕不敢砍你!?」朕今兒個就讓你好好看看,朕到底敢不敢砍你!來人啊,把唐瑾睿給朕拉下去砍了,再——」
「皇上——」洪菘做了這輩子最膽大妄為的事情,跪下,高聲打斷了正清帝的話。
正清帝正是被唐瑾睿氣得火冒三丈,理智全無的時候,見洪菘也敢違背他,頓時氣得更厲害了,「洪菘,難道連你也要背叛朕嗎!?」
「皇上,老奴伺候了您幾十年啊!老奴斗膽說一句,沒有人比老奴跟在您身邊的時間更長了。老奴對您的忠心,您難道真的不知道嗎?」洪菘雙眸含淚,哽咽說道。
正清帝的火氣稍稍散了點,想到洪菘幾十年忠心耿耿的陪伴,難得緩和了一下語氣,「你起來,朕今兒個非要砍了唐瑾睿不可!還有唐家那毒婦,朕也要砍了她!」
正清帝已經完全不記得他曾經對顧明卿有多欣賞了,也不記得他曾經誇獎顧明卿是女中豪傑,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
正清帝現在滿腦子裡都是顧明卿的膽大妄為,還有心如蛇蠍,誰給她的膽子啊,竟然敢對淮陽道長下狠手!
「皇上,唐大人不能殺啊!您想想要是真的殺了唐大人,朝臣會怎麼說?還有您——淮陽道長抓那些孩子的事也會傳出去的。皇上,您冷靜點啊!」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白,洪菘於是只能婉轉開口。
抓那些孩子的主謀當然是正清帝了,只是這話洪菘不能說。
洪菘做了生平最大膽的事情,固然是欽佩唐瑾睿為人,但這只是佔了一小部分原因。最大的原因還是洪菘一心為正清帝著想。
沒有任何人比洪菘更清楚正清帝有多愛惜自己的面子,多在意自己死後的名聲了。
因此,洪菘只能硬著頭皮勸諫。
洪菘的話令正清帝被怒火沖昏的頭腦回了點神,是啊,現在殺了唐瑾睿和顧明卿容易,可接下來該怎麼辦?難道讓天下人知道他要做什麼,到時候別人要如何議論他這個一國之君?到時候史書會如何評價他?
正清帝想至此,心裡陡然冒起一股寒意,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正清帝眯著眼,冷冷打量著唐瑾睿,他是真的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啊!真要如此輕易地放過唐瑾睿,他作為一國之君的顏面何存呢?
正清帝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沉沉吐出,半眯著眸子,冷聲道,「唐瑾睿,朕念你以前的功勞,如今就給你一個機會。你將你的次子獻給朕,所有的事情,朕都可以當沒發生。」
唐瑾睿淡淡道,「臣就是死,也絕對不可能將自己的孩子獻給皇上。若要以子的性命換的臣的命,那臣不如去死。」
「唐瑾睿你好大的膽子啊!你莫非真當朕不敢砍你不成?」正清帝這一刻是真的想不管不顧地弄死唐瑾睿,這人實在是令他氣憤。
「皇上派人抓那些童男童女,無非是要用他們煉製丹藥。其實用那些孩子來煉藥,遠遠比不上另一個人。」唐瑾睿忽地詭異一笑。
正清帝的怒火一頓,總覺得唐瑾睿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話,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你想說什麼?那些孩子用來煉藥不好,那用什麼煉藥好?」
「皇上如此相信那淮陽道長,想必那淮陽道長一定是道法精深。是了,那淮陽道長不是自稱活了九十多歲,相貌卻是鶴髮童顏,一點老態也不顯。還說那淮陽道長從小就學習道法,至今已大有所成。
不止如此,淮陽道長不還是總說他日飲朝露,夜喝清泉。吸收天地日月精華,到如今都幾十年了。」
這些可不是唐瑾睿瞎掰,而是淮陽道長自己說的。當然,唐瑾睿對這些是一個字都不信。
正清帝皺著眉頭,不耐煩道,「那又如何?」
「臣妻跟臣說了一句,如果淮陽道長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淮陽道長根本就不是人了,起碼能稱得上是半個神仙了。既然淮陽道長都是半個神仙了,那用他的血肉來煉藥,豈不比用孩子的更好?
臣妻之所以給淮陽道長放血割肉,就是為了給皇上煉製神葯啊。相信用淮陽道長的血肉煉製出的神葯,不說讓皇上您長生不老,永生不死,起碼也能讓皇上您增壽個三四十年吧。這還是臣往少了算。」
一想到用淮陽道長的血肉來煉製丹藥,正清帝的胃部就一陣噁心,差點沒當即吐出來,「你是不是想噁心死朕?那煉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唐瑾睿反問道,「有什麼不能吃的?皇上您派人去抓那些孩子煉製丹藥,要麼是用他們的血,要麼是用他們的肉。既然如此,用淮陽道長的血肉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正清帝一愣,唐瑾睿的話聽著好像是沒有任何的問題,十分合理。可正清帝聽著,怎麼聽怎麼覺得奇怪,可非要讓他說奇怪的地方,他又說不出來。
這令正清帝十分煩悶,「你住口!朕最後給你一個機會,到底願不願意將你的次子獻給朕!唐瑾睿你聽清楚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朕絕對不會再給你機會了。你想清楚了再說。「
「臣只有一句話,不可能。」
「來人啊,把唐瑾睿給朕——」
就在正清帝下命令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隱隱約約能聽到幾句,「太子您不能闖進去,太子——」
沒多久,身穿明黃色錦袍的燕錦從外面沖了進來,他身後跟了一群侍衛。
侍衛進來后,連忙跪下請罪,「皇上恕罪,臣攔過太子了,可太子非要闖進來,臣也無能為力。」
正清帝怒瞪著燕錦,「你好大的膽子啊!你是不是根本沒將朕放在眼裡?你是不是巴不得朕下一刻就死了,然後你就能當一國之君了?朕告訴你,你在做夢!」
「兒子有話想單獨同父皇說。」燕錦不卑不亢地說道。
正清帝不耐煩道,「有什麼事,等朕處理完眼前的事再說。」
燕錦卻不讓步,執意道,「兒子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得跟父皇說,而且是現在就得說。如果父皇不同意的話,那兒子可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只要父皇到時候不覺得丟面子就行。」
正清帝眯著眼睛,心裡猜測著,燕錦別是知道什麼了吧。
正清帝心裡的怒火在四肢百骸亂沖亂撞,氣得渾身都想咆哮顫抖,這一個個的都當他老了,一個個都敢威脅他了!
只是正清帝真的不能不被燕錦的話威脅到,因為正清帝心裡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說開了,他的面子名聲就全都完了。
忍著要吐血的心,正清帝揮揮手,冷聲吩咐,「你們都給朕下去!」
短短的幾個字,偏生能聽出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
出去的只是侍衛,唐瑾睿仍然留著。
正清帝的視線在燕錦和唐瑾睿之間來回遊移,語氣里滿是懷疑,「朕才要處置唐瑾睿,你就那麼快趕過來。你們——」
之前正清帝從未懷疑過燕錦和唐瑾睿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搭,可是現在是正清帝對唐瑾睿最惱火最懷疑的時候,燕錦回來得那麼巧,真是不能不讓正清帝懷疑了。
被懷疑的燕錦,面不改色,「父皇以為離宮那麼近的地方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兒臣身為太子就真的一點消息也得不到?兒臣真是沒想到父皇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兒臣真的很想問一問父皇,您還是我的父皇嗎?」
正清帝有一種自己臉上的皮被揭下來的羞恥,尤其是揭他皮的人竟然是燕錦,這就更讓他感到憤怒!
「燕錦,你好大的膽子!誰許你這樣對朕說話!你以為你是太子,朕就不敢動你了?做夢!朕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你!」
唐瑾睿看向正清帝的眼神里滿是悲哀。
現在的正清帝就像是一頭垂垂老矣的雄獅,可這隻雄獅卻不服老,他掙扎著咆哮,用憤怒的吼叫聲,向別人傳遞著他的威猛還有地位。
殊不知,正清帝這樣的行為才更叫人可憐可嘆,只有心虛的人才會如此。
「父皇,您信不信您今日若是處置唐大人,接著關於您做的那些事立馬就會傳遍京城,到時候讓世人如何看您?到時候讓天下百姓都來嘲笑皇室嗎?父皇,您想想到時候史書上會留下怎樣的一筆,您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嗎?」
正清帝雙手撐著桌子,眼底猩紅一片,裡面全是憤怒瘋狂,他不怕嗎?不,他當然是害怕的!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害怕!否則正清帝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步了!
「父皇收手吧,別讓您成為天下的笑話,也別讓咱們皇室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正清帝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顫抖著,最後正清帝沙啞著嗓子,說出的話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唐瑾睿你給朕滾!立馬給朕滾!朕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聽到沒有,朕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你給朕滾!」
「臣告退。」唐瑾睿施禮告退,放在地上的官帽,他並沒有拿。
經過這一次,正清帝就是不殺了他,也絕對會罷了唐瑾睿的官職。
洪菘被嚇得渾身都是冷汗,抬手擦著額頭上浸出的汗水。
正清帝抬頭見燕錦還站在他跟前,不由地大為火光,「你怎麼還不滾!?」
「父皇,您別再一錯再錯下去了。」
正清帝抓起桌上的硯台朝著燕錦狠狠摔過去。
燕錦不閃不避,任由那硯台砸向他右側的肩膀。
正清帝這一摔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恨不得將所有的怒氣全都通通發泄出來,燕錦疼得眉頭皺起,悶哼了一聲。
「你算什麼東西!?輪得到你教訓朕?你以為你如今是太子,你就一定能登基?朕告訴你,只要朕想,隨時都可以廢了你這個太子!滾!忤逆不孝的東西!朕真是後悔當初立你為太子,你比你哥哥也沒強到哪裡去!
你母后就不是個好的,否則也不會生出你們兩個孽子了!早知道朕就不該娶你那母后,如今反倒是氣死自己!」
「父皇,母后伴了您那麼多年,如今您對母后就只剩下這樣的評價?在您心裡,幾十年的夫妻之情算什麼?」
正清帝這會兒哪裡還記得什麼夫妻之情,他只記得反對他的唐瑾睿還有燕錦,這些全是混蛋!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混蛋?而他作為帝王,怎麼就不能把這些混蛋都弄死!為什麼不可以!?
正清帝在心裡歇斯底里地憤怒咆哮。
正清帝臉上的表情扭曲一片,瞧著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惡鬼,只是燕錦卻一點也不怕正清帝。
燕錦的心裡除了悲哀可笑,便沒有其他想法了。
燕錦深知正清帝吃的那些金丹是什麼東西,深知正清帝繼續吃下去會有什麼結果,可他仍然眼睜睜瞧著正清帝吃,連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燕錦好像都有些認不出自己了。
如果換做從前,燕錦怕是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眼睜睜看著親生父親去死。要是有人在燕錦面前說這話,他只會當那人失心瘋了。
可是如今,燕錦真的做了,他真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去尋死!
燕錦自從下了決定后,幾乎是沒有一夜能夠睡得安穩,多少次見到日漸消瘦,眼神渾濁的正清帝,他就想脫口告訴正清帝,那些仙丹都是害人的東西,不能吃,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抓只老鼠做試驗。
每次話都到了嘴邊,燕錦還是將話重新咽了回去。
愧疚痛苦日日蠶食著燕錦的心,燕錦每一日都能體會到什麼叫做痛不欲生,痛苦萬分。
只是燕錦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因為這是他做的決定,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到了此時,燕錦更多的不是後悔,而是想著,這一切就該如此,正清帝的確是無藥可救了。
正清帝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大晉的江山社稷怕是就真的要徹底完了。
燕錦哪怕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大晉的江山社稷,也只能忍痛默認這一切繼續下去。
甚至——
燕錦甚至要推動這一切加速,因為他也不敢想正清帝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燕錦最後看了眼正清帝,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父皇對不起,我只能如此做。
唐瑾睿從皇宮出來后,沒有再回戶部,而是回了家。
唐瑾睿一回到唐家,便被周氏喊過去。
周氏一見到唐瑾睿,便追問道,「瑾睿,這次宇軒被人抓走,咱們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一定要讓那些惡人付出代價,得到報應才行!」
唐瑾睿道,「惡人?娘說的是皇上還是淮陽道長那奸道?」
顧明卿脫口而出,「相公。」
唐瑾睿看了眼顧明卿,淡淡道,「娘子,讓娘知道也沒什麼。」
周氏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瑾睿,你——你——你說什麼?你是說宇軒被抓,跟皇上有關係?皇上為什麼那麼做啊?宇軒一個孩子跟他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你是不是弄錯了?」
周氏完全不願意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一切。
唐瑾睿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
周氏氣得捂住心頭,顧明卿和唐瑾睿兩人忙上前幫她順氣。
唐瑾睿安撫周氏,「娘,您別動怒,為這個不值得。」
顧明卿也道,「就是,為這個生氣不值得,娘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昏君!真是昏君啊!連用孩子來製藥都相信,那皇上真是太糊塗了!他——他——」周氏氣得都找不出詞兒來形容正清帝了。
周氏猛不丁地抓住唐瑾睿的手腕,急切追問,「瑾睿,這一次你能把宇軒救出來,那下一次呢?皇上會不會還對他動手?宇軒會不會出事?」
唐瑾睿斬釘截鐵道,「不會!娘,我不會讓瑾睿出事的,我發誓,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宇軒出事。娘,您別擔心。」
幾乎是唐瑾睿和顧明卿剛勸好周氏,宮裡便來人宣旨,罷黜了唐瑾睿的官職,讓他當了個平民百姓,連帶著顧明卿身上的誥命也一同沒了。
顧明卿的心裡早就有準備了,壓根兒就沒在意身上的誥命沒了。
周氏卻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瑾睿,皇上這是不是要對咱們家動手了?」
唐瑾睿道,「娘,您別擔心。皇上要動手的話早就動了,不會就只是罷官了。罷官也不錯,我一直嫌自己沒多少時間陪伴你們。現在有時間了,就可以好好陪伴你們了了。累了這些年,我也想好好歇一歇。」
周氏追問道,「真的沒事?」
唐仁軒,唐宇軒還有唐詩雨也得到唐瑾睿被罷官的消息,紛紛跑來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詩雨和唐宇軒兩個好打發,唐仁軒就不這麼好打發了。
唐仁軒看著唐瑾睿和顧明卿,沉聲道,「爹,娘,你們同孩兒說實話。這一次宇軒出事,還有京城裡丟失了那麼多孩子,是不是皇上做的?」
顧明卿和唐瑾睿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嘆還有讚賞。
唐瑾睿覺得不能再將唐仁軒當成一個普通的孩子了,該將他當成一個平等的大人看了。
唐瑾睿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可就這樣,便足以令唐仁軒憤怒不已了,「皇上怎麼可以這麼做!皇上這還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嗎?皇上——」
唐瑾睿抬手打斷唐仁軒的話,「別說了,再生氣又能如何?現在不還是只能如此嗎?」
唐仁軒不甘心道,「爹,咱們難道就只能如此認了嗎?咱們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就什麼公道也不能討回來嗎?還有那樣的帝王坐在皇位上,咱們大晉怕是會亡!」
顧明卿看了眼唐仁軒,忽地笑了,「大晉亡不亡的,你一個小小的舉人不用操心。」
「娘,覆巢之下,蔫有完卵!兒子作為大晉人,自然得為大晉著想!」
顧明卿看著唐仁軒小大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唐仁軒的腦袋,「聽過一句話嗎,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現在龍椅上的那位皇帝啊,與其說他是個人,不如說他是瘋子。所以離他滅亡的日子也不遠了。安心等著就是了。」
唐仁軒面露狐疑。
顧明卿好笑地拍了下唐仁軒的肩膀,如今的唐仁軒都跟她差不多高了,讓人不禁感嘆時光匆匆,「你難道還不信娘的話?娘會騙你嗎?乖乖聽話,這段日子,咱們家的人就好好待在家裡,別出去。」
唐瑾睿被罷官的消息也以風一般的速度吹遍了京城,眾人態度不一。
唐瑾睿和顧明卿卻沒工夫在意別人是如何想的了。
晚上,只有唐瑾睿和顧明卿兩個人,顧明卿便問道,「相公,跟我說說你去見皇上時,都發生了什麼事吧。」
唐瑾睿淡淡道,「娘子,什麼事也沒有,你別多心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顧明卿伸手推了一下唐瑾睿的肩膀,沒好氣道,「別把我當傻子,還好好的呢?你如今叫好好的嗎?跟我說實話,你去宮裡見皇上,究竟都出了什麼事。」
眼見顧明卿不依不饒的,唐瑾睿深知是別想瞞著顧明卿什麼,這才開口將事情緩緩敘述。
雖然唐瑾睿已經儘力將很多事情簡單過去,但是顧明卿哪裡能聽不出來,於是她面色寒霜,冷得幾乎能嚇死人。
顧明卿幾乎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唐瑾睿是真的命懸一線啊!
唐瑾睿柔聲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娘子,你就別擔心了。」
顧明卿橫了眼唐瑾睿,「你這叫沒事?你是差點就被砍了頭啊!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是那種君要臣死,臣就不能不死的傻瓜?皇上要砍你,你就真的讓他砍?」
顧明卿死死盯著唐瑾睿,大有唐瑾睿點頭,她就要他好看的樣子。
唐瑾睿忙道,「我怎麼可能任由皇上砍我頭呢?我活著,才能好好保護家人不是。我早就想好了,若是皇上真的執意要砍我的腦袋,我便威脅他,若是他敢動我,或者動你們,他做的那些醜事就會傳出去。」
「你不擔心皇上到時候更下定決心要砍你?」
唐瑾睿想也不想道,「他不會。你太低估皇上要面子的程度了。其實太子當時不趕過來最好,那些話由我說,比太子說來得好。」
「你說還是太子說都是一樣的。你以為皇上如今心裡還將太子當兒子不成?現在真的是子不子,父不父了。」顧明卿說完,嘆了口氣。
顧明卿嘴角一勾,露出嘲諷之色,「皇上真的以為他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嗎?離皇宮不遠的地方發生那麼大的事情,想瞞是瞞不住的。皇宮向來是萬眾矚目之地,發生點風吹草動,立馬就有無數人的人知道。
皇上想要掩耳盜鈴,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呵——不可能的。」
唐瑾睿忽然來了興緻,「娘子,你說皇上接下來會不會焦頭爛額,手足無措呢?我真是很想看到那場景啊。」
唐瑾睿一臉動心。
「會的,一定會的。相公你也別想看什麼熱鬧了。先好好想想咱們這一大家子該怎麼辦吧。皇上如今怕是恨透了咱們,巴不得把咱們處之而後快呢。你難道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
唐瑾睿淡淡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主要咱們在京城,皇上就不敢動咱們。外面的風言風語想必馬上就會傳開了,要是在這時候,皇上再動我們,那不正好是坐實了那些流言嗎?皇上會如此嗎?皇上不敢的,他絕對不敢。」
顧明卿也明白這個理,所以她的心裡也沒多擔心。
唐瑾睿忽地伸手將顧明卿摟進懷裡,顧明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接著才完全放鬆地靠近唐瑾睿的懷裡,「娘子,你嫁給我受苦了。我原想讓你過無憂無慮的日子,可是我卻沒能做到。如今還要你跟著我擔驚受怕,我這心裡真是——」
顧明卿伸手捂住唐瑾睿的嘴巴,輕輕在他嘴角親了一下,那一親很溫柔,又含著無限的眷戀,「相公,我不苦,真的。跟你在一起,過好日子也好,過差日子也罷,我都很開心。
況且這些都是暫時的,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到時候就是月朗風清,晴空萬里,咱們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了。」
風雨後就會見到彩虹,唐瑾睿和顧明卿都十分堅信,他們的彩虹真的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