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男人頂天立地
秋高氣爽,旭日高升。
可相比起這西北清涼的天氣來說,安原府城中的冷清更讓人覺得心寒。
在偌大的安原府,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行人在街道上步履匆匆的回家或者是出城。
虎嶺關外發生的戰事,早就已經有消息傳到了這裡。
這場戰爭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有一天會打響,而在打響的那一天,便是兩國第二次國戰的開始。
國戰就意味著要打仗,也要死很多人,也有很多人上了戰場之後,便不知道還能不能下來。
鄴國不足一百五十萬戶,但卻有四十多萬接近五十萬的正規軍,而在正規軍之外,甚至還有數十萬的地方軍,也就是說,在整個鄴國,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人或者幾人蔘軍。
兩國戰事又起,首先倒霉的便是地方上的官員。
這段時日周鐵林可謂是忙得焦頭爛額,將各地的縣兵以及郡中的可戰之兵聚集起來,隨後成批次的源源不斷的送入虎嶺關。
虎嶺關現在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絞肉場。
在哪裡每天都瀰漫著硝煙,每天都瀰漫著戰火,每天都有許多人死去,今天可能是別人,明天就是自己了。
這就是戰爭,這就是戰爭的殘酷。
世道無情,戰爭更是無情。
在戰場上,不論之前是什麼身份,更不管之前是什麼地位,家裡有多少財產,也不能阻擋在戰場上戰死。
「什麼?」
安原府的郡主府內,接到了王庭旨意的周鐵林滿面不解的看著面前這個與自己一起長大的發小。
「你說,王庭不讓我們去找楚羽嘉?」
「是啊。」
那與周鐵林年歲差不多的傳旨官嘆了口氣說道:「老周啊,不是我說你,你都當了這麼多年的官了,還看不出來王庭的顏色嗎,人家現在根本就不想給楚家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
前些時日,周鐵林向王庭奏報,希望可以給將那些陣亡士卒屍體帶回來的楚羽嘉封賞。
「你前些天呈上去的奏報,其實大王也看過了,而且也商議過了。」
傳旨官嘆了口氣說道:「可結果,王庭上對這件事始終爭執不下,一撥人認為應該給楚羽嘉獎賞,另外一撥人認為不應該給楚羽嘉獎賞。」
「認為應該給的無一例外,都是武將為主,只有零零星星幾個文臣站了出來。」
「當然了,認為該獎賞的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因為楚千文。」
「在鄴國的中年將領當中,有許多都是和楚千文從一個戰壕里爬出來的生死弟兄,就算不是,那也是有過交集,對楚千文的印象還不差,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好。」
「再者,他們也很清楚,楚千文帶出來的那支鐵軍的戰鬥力,強悍程度遠非尋常兵卒可比。」
「可他們不知道,也正是因為這樣,大王才更不會給楚羽嘉獎賞。」
聞言,周鐵林皺了皺眉,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
傳旨官苦笑,貼在周鐵林的耳旁,低聲說道:「還能為什麼,楚家當時是怎麼倒的,你難道不清楚?」
「不是因為造反?」
周鐵林抿了抿嘴,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說道:「楚將軍一世英名,為整個天下鎮守西北門戶,可到頭來還是沒有抵擋得住誘惑啊。」
「你怕是把這件事兒想的太簡單了。」
傳旨官嘆了口氣說道:「王庭裡面很多事情都是你不清楚的,這整個王庭就像是一潭深水,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流涌動,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這一次如果沒有這些人站出來表示必須要給楚羽嘉獎賞的話,那大王是勢必會給楚羽嘉獎賞的,可如今著許多人都站出來了,怎麼可能還會給楚羽嘉獎賞?」
「不把他也給殺了,就算是大王法外開恩了。」
聽聞傳旨官的這些話,周鐵林密封了下眼睛說道:「你的意思是,楚將軍……」
「噓……」
傳旨官急忙把周鐵林的嘴巴給堵上了,說道:「我可什麼都沒說,我今天就是來傳旨的,大王說了,對於你提議讓楚羽嘉前往虎嶺關協助虎嶺關守城的事情,被大王回絕了。」
「老周啊,你就自己合計著吧,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很多時候就是這樣。」
「你也別太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抓緊時間想一想如何徵集兵員才是要緊的事兒。」
傳旨官走後,在郡守府的大堂中,也就只剩下了周鐵林一個人。
周鐵林的面容陰沉,他也著實是沒想到,如今的鄴國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臣子貴族們在如今這外敵壓境的時刻,竟還想著勾心鬥角,如何去爭取更多的權利,撈取更多的好處。
難道他們真的就沒想過,如果有一天,虎嶺關被破,大軍長驅直入兵臨城下時的景象嗎?
如果虎嶺關都被攻破了,那鄴國還拿什麼和齊國抗衡?
鄴國本就國力貧弱,老百姓能保證不被餓死便已是幸事,一旦大軍壓境,老百姓可怎麼辦?
他周鐵林不是什麼謀天下的大人物,他自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能當上郡守這也是運氣使然。
但既然做了郡守,必然是要為老百姓做出一些實事兒才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保護這些百姓,保護他們的財產和生命。
周鐵林咬了咬牙用力的一錘桌案:「都是一群什麼東西……」
花開兩朵,單表一支。
這段時日楚羽嘉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每天除了帶娃,就是望天發獃。
平時的時候,都是他自己一個人,今天倒是多了一個人,一個乞丐。
一個自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乞丐。
「你確定,你真的不打算去參與這場國戰?」
「不去。」
楚羽嘉淡然的回了一句。
乞丐躺在石階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說道:「可是你如果不去,再相遇上這樣的機會,可就難了。」
「為什麼?」
「因為我沒機會了,所以你就沒機會了。」
乞丐笑呵呵的說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這個人上曉天文,下知地理,如果不去做些大事情的話,那可就太浪費了。」
「所以,你最好還是聽我的,你不聽我的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呵呵。」
楚羽嘉輕笑,回頭瞥了一眼那乞丐:「你既然這麼厲害,為何不去做官,為何混到如今這般模樣?」
「在鄴國的律法當中,我記得平民是無法做官的吧。」
聞言,楚羽嘉愣了一下。
鄴國的律法當中,平民的確不能做官,只有獲得了爵位后才有資格和機會得到官身,而那些貴族子弟則是可以通過推薦和引薦的方式進入官場。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
「不不不,我來找你,只是我感覺你需要我的幫助。」
乞丐撇了撇嘴說道:「而且我如果想要在這亂世當中生存也需要你的幫助,我們算是共贏。」
「是嗎?」
楚羽嘉看了乞丐一眼說道:「看你似乎連頂點武藝都沒練過,拿起武器都困難,如何能夠幫助我?」
「難道你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武夫才能做大事兒?」
乞丐對楚羽嘉的話嗤之以鼻:「我們這種讀書人也一樣能夠出頭,而且也正因為我沒練過武藝,我才要尋找一個能和我配合的人,只是以前從來沒找到過而已。」
乞丐賴在郡主府的後門足足有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楚羽嘉看他還在,這才將他請了進來,便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聞言,楚羽嘉挑了挑眉毛,看向乞丐問道:「你所謂找到的,不會就是我吧?」
乞丐點了點頭,緩緩地起身,搖頭晃腦的說道:「你有武,我有文,你我一起必然能做出一番大事。」
「既然生在亂世,何不做出一番事業?」
楚羽嘉不知道的是,他擁有這個時代人所沒有的知識,憑藉他這一身本事,只要是跟對了人,富貴榮華一輩子都不是說說而已。
而他之所以找上楚羽嘉,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個人他很看好,他覺得這個人能做成大事兒,就是這麼簡單。
而楚羽嘉雖說表面上可以雲淡風輕,但實際上,他又怎麼甘於平凡呢?
只不過,父親的事情給他帶來的陰影太大了,他真的很不想為那個人效力。
因為那個人在一定意義上來說,便是他的仇人。
乞丐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楚羽嘉的事迹,見到楚羽嘉露出這般模樣,心裏面也已經清楚他在想些什麼。
乞丐笑著說道:「你應該還是在糾結你父親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驃騎將軍的故事,據說他是一位很厲害的將軍對吧。」
「是啊。」
楚羽嘉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那個披著戰甲胯下一匹黑色戰馬在大漠中馳騁的身影。
那個身影對於他來說,是那樣的遙遠,也是那樣的光芒四射。
他小時候便立志,長大以後要做一個和父親一樣,為國家為百姓而戰的將軍。
可父親得到的是什麼呢?
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是滿門抄斬的判罰。
楚羽嘉緊緊地咬著嘴唇,他母親走得早,母親沒有能夠參加他的婚禮,這註定是他一生的遺憾。
母親走後,父親對於他來說就是唯一的親人,可當看見這個唯一的親人在大牢中狼狽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想哭。
只是被父親一巴掌打醒了。
父親告訴他,他是個男人,男人生來就是要頂天立地,作為他們老楚家的男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