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我們來賭命
鄴王趙岩打斷了朝堂上的陣陣喧嘩,而後面相楚羽嘉,和顏悅色道:「羽嘉,孤與你已經有三年沒見面了吧,長高了,也壯實了……」
「這次在虎嶺關外的事兒,孤已經聽說了。」
「孤這幫大臣一直都爭執不下,有人說你該賞賜,也有人說,你不該賞賜。」
鄴王趙岩挑了挑嘴角,注視著楚羽嘉的神態,問道:「今天孤倒是想問問你,你是打算讓孤賞賜你,還是不賞賜?」
「大王真的要聽?」
「事關你的賞賜,自然是要聽的。」
「如果大王要賞賜草民的話,那草民就卻之不恭了。」
聞言,鄴王趙岩有些意外,皺了皺眉有些狐疑的問道:「那,你打算要什麼?」
楚羽嘉十分市儈的笑了,彷彿是一無賴之徒,道:「如果大王要賞賜草民的話,那草民到是想獅子大開口一回。」
「哦?」
鄴王趙岩微微皺眉,問道:「那孤倒是想聽聽看,你打算怎麼獅子大開口。」
此刻滿場的文武大臣都在注視著楚羽嘉。
他們也想知道,楚羽嘉到底想說什麼,到底想和鄴王趙岩要些什麼賞賜。
宮青當與李普義更是不約而同的面面相覷,隨後將目光都放在了楚羽嘉的身上。
楚羽嘉依舊是那副表情,說道:「我這回怎麼說也算是為大王出生入死了一次,大王怎麼著也得賞賜我個良田千頃,黃金千兩什麼的,讓我足夠養婆娘孩子。」
聞言,滿場眾人都愣住了。
誰都沒想到,楚羽嘉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聽見這話的鄴王趙岩也是愣了一下,隨即仰面大笑出聲,指著楚羽嘉的鼻子笑罵道:「真是個貪財的小傢伙。」
「嘿嘿。」
楚羽嘉撓頭而笑,只是誰都沒注意到,在楚羽嘉低頭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凝滯,眼眸中充滿了冰冷。
「不過呢,僅僅賞賜你這些東西,不足以表明你的功績。」
鄴王趙岩收起了玩笑的意思,說道:「如果讓百姓知道,孤竟然如此對待我鄴國功臣,勢必會引起民間不滿,所以孤決定,在你要的賞賜上追加,恢復你的爵位和你的官職,你可有異議?」
恢復官職和爵位?
從楚羽嘉的爺爺開始,楚家便世代從軍,楚羽嘉的爺爺戎馬一生,最後和他的兩個叔叔戰死於晉國,後來他的父親接過楚家旗幟,從鄴國東北一直到鄴國,建立了西北軍。
楚家雖然不是鄴國的名門望族,但卻也是將門貴族,楚羽嘉在只有三歲的時候便被先王賜予准爵爵位,到了如今的鄴王趙岩登基稱王之後,更被授予子爵爵位。
十三歲時因與鄴王趙岩打了個賭,被鄴王趙岩賜予車馬都尉官職。
「之前的車馬都尉似乎不太適合你了。」
鄴王趙岩思索了一下說道:「不如,封你個殿前將軍,你覺得如何?」
殿前將軍,屬於雜號將軍,官居五品,雖說不大,但對於許多平民百姓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官職了。
尤其對於楚羽嘉這樣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畢竟他的父親到現在還沒有沉冤昭雪,他能當官都是鄴王趙岩的法外開恩了。
正常來說就算是給個功過相抵別人也說不出來什麼,但楚羽嘉表現出來的這份順從,讓鄴王趙岩十分受用。
「既然大王賞賜,那草民就卻之不恭了。」
楚羽嘉微微欠身拱手。
「大王,不可啊。」
之前說話的那位內史再一次站了出來,冷聲道:「大王,楚羽嘉本身就是戴罪之身,他的父親又是我國國賊,如果給了這樣的人官身,只怕不能服眾。」
「國賊?」
不等楚羽嘉和鄴王趙岩說話,一旁的吳當國便冷笑著站出來說道:「楚將軍為了我大鄴鎮守西北門戶,為了天下守住一份太平,你竟然說他是國賊?」
「就算是他有再大的功績,也阻礙不了他後來有了反叛我大鄴之心。」
「也好在他還有點良心,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甘願伏法,要不然難免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一場生靈塗炭。」
內史對待這位大將軍似乎沒有那麼多的尊重,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一句話就嗆了回去。
「你現在說這些,好像不太好吧。」
吳當國挑了挑眉毛,似乎有意似乎無疑的瞥了一眼楚羽嘉。
楚羽嘉依舊是那副神態,連變都沒面,自顧自的看著大殿穹頂。
李普義和宮青當則是眉頭大皺。
這個吳當國在這時候又跳出來提起這些,看樣子,他還是沒打算放過楚家。
「好不好也不用與你來說,自有大王決斷。」
內史面相鄴王趙岩雙膝跪地叩首道:「大王,臣懇請拿下這個罪臣之子,當街斬首,以正法紀!」
本身楚羽嘉這番表現,已經讓鄴王趙岩想起了許多往事,也可憐起這個已經沒了家的人,所以才會給他那麼多的賞賜,給他那麼多的優待。
畢竟當初楚千文是怎麼死的,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指著自己鼻子破口大罵說自己自掘城牆的將軍。
只是吳當國如今這一番話說出來,他忍不住就又開始想起了當初,那將軍在世的歲月。
西北軍戰力強橫……
西北軍戰功彪炳……
西北軍才是鄴國的臉面……
那段歲月里,這些話不斷的充斥在他的耳中,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作為一個君王,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一個人的名望比自己還要大。
功臣、能臣、強將,不論是什麼,只要是阻擋了自己的帝王路,那便要將其剷除。
這或許就是君王的無奈,也是君王的冷血。
都說君王是孤家寡人,這句話其實也一點不假,不論生前還是死後,也都是一個孤家寡人而已。
只是現在,趙岩並不年輕了,他已經是個四十幾歲的人了,他已經能夠感覺到許多事情都已經力不從心了,之前非常輕鬆就能做到的事情,在現在也有許多都做不到了。
鄴王趙岩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兒子,那個兒子與楚羽嘉的年歲相差無幾,甚至在脾氣秉性上都有幾分相識。
其實誰也不知道,早在三年前楚羽嘉走出月陵城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與楚羽嘉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楚羽嘉由北至南,而他則是由南至北。
楚羽嘉如今已經歸來,而那人卻還未歸來。
前些天聽見探報,那人差不多二十幾日也該踏上返程之路了。
鄴王趙岩仰面嘆了口氣,而後低下頭看著那還在跪著的內史,說道:「王大人,孤明白你的心思,但這賞賜孤不得不賞,因為羽嘉的功績便擺在這裡。」
「功績,能有罪名大嗎?」
內史滿臉不忿的看向楚羽嘉。
趙岩呵呵一笑,而後目光也冷了下來,震聲說道:「試問整個天下,誰敢在二十萬敵軍陣前叫陣,誰敢在二十萬敵軍陣前自稱自己是鄴國人,誰敢在二十萬大軍陣前,將自己的同袍屍體帶回家鄉,試問誰又敢挑戰敵軍全軍武將?」
「你們今日如果能列舉出來一個,那孤便無話可說,但你們能嗎?你們有那個本事嗎?」
「如果你們有那本事,可還會讓敵軍兵臨城下,可還會有那麼多的鄴國兒郎在無法看見家鄉雪?」
如今前線的奏報已經傳來了,早在前幾天王庭就開始商議到底是誰領兵出征,去增援虎嶺關。
因為虎嶺關一旦被攻破,鄴國國都便宛如是被剝光了衣服的小娘光溜溜的站在糙漢面前一般。
鄴王趙岩的一聲聲質問,讓滿場大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王內史更是將頭埋得低低的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楚羽嘉倒是開口了,抬眼望向鄴王趙岩,笑吟吟的說道:「大王,草民倒是有一句話想說。」
「但是無妨。」
「草民想與大王打個賭。」
「打賭?」
「是啊。」
楚羽嘉嘿嘿一笑說道:「不知道怎麼的,只要一見到大王,草民就想打賭,之前打了一次賭,給草民贏了個都尉官身,今天草民還想在和大王賭一次。」
「賭什麼?」
「賭草民的命。」
楚羽嘉拱手正色說道:「現如今大敵當前,齊國二十五萬眾聚集於虎嶺關外,草民猜想這幾日大王定然對讓誰領兵出兵增援一事忙得心力憔悴,既然草民是大王的臣子,那理當為大王分憂,所以草民才想和大王賭這一次。」
一聽這話,鄴王趙岩來了興緻,看向台下站著的楚羽嘉,問道:「你打算怎麼賭?」
「我賭我能帶著現今虎嶺關的守軍打敗齊軍,我賭我能讓齊軍付出慘重的代價。」
楚羽嘉再次拱手道:「如果我輸了,我願意承受任何懲罰,但如果我僥倖贏了,大王要答應我一件事情,不知道,大王願不願意與草民賭這一次。」
「荒唐!」
這話是吳當國說的,吳當國對楚羽嘉怒目而視:「軍國大事豈能兒戲,這種事情豈是能拿出來當賭注的?」
「有何不可?」
楚羽嘉並沒有懼怕吳當國那盛氣凌人的態度,昂首說道:「人生就是一場賭博,戰爭也是一場賭博,賭贏了盆滿缽滿,官身加持,前程似錦,賭輸了傾家蕩產,被斬首示眾。」
「大將軍自然屬於前者,是賭贏了的哪一個,所以如今我才要叫你大將軍,您說對嘛?」
楚羽嘉這番話說的可以說是有大逆不道的嫌疑了,只是誰也找不出來什麼毛病,畢竟台上的鄴王趙岩都沒說話。
鄴王趙岩眯縫了下眼睛,看向楚羽嘉道:「你確定你要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