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這日他出城
虎嶺關,位於丹陽郡的東方,鄴齊交界處。
鄴齊一旦開戰,虎嶺關以及關外方圓數十里定然是第一戰場。
虎嶺關位於卧虎嶺的一線天當中,兩側皆是絕壁。
曾有人言,一關可當百萬師。
也有人言,若沒有三十萬虎狼甲士,就千萬不要打虎嶺關的主意。
這便足以說明這虎嶺關的地勢險峻和易守難攻。
說來可笑,虎嶺關這個地方曾是明武帝國用來防備西北游牧民族東進所建,但如今卻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鄴國在諸侯國當中是建國最晚的一個,地處西北邊陲國內物質匱乏,領土與后宋、後晉、齊國這樣的強國,更有姑墨以及荒漠上諸多游牧民族接壤,以至於這兩百年當中和平似乎成了奢望。
如今眼看戰事又起,虎嶺關內從上至下都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從半月前,鄴國便以關閉邊境大門,許出不許進。
「看情形,用不了一個月,就要開始打仗嘍。」
一個負責看守內城門的中年甲士嘆了口氣,依靠著城門說道。
「打仗還不好啊,我來當兵就是為了打仗。」
旁邊一個年輕一些的甲士,滿臉興奮的問道:「伍長,你上過沙場嗎?」
「我呸,打仗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多陪陪老婆孩子。」
中年甲士嘆了口氣說道:「和你說實話,我這麼多年就根本沒上過沙場,從未經歷過戰陣里的廝殺。」
「只是很多年前遠遠地望見過西北楚家軍與荒漠游牧部落騎兵交鋒的場景。」
「只是那一次,我差點沒被嚇得尿褲子,因為在沙場上是真的要死人的……」
「那有什麼的,反正死的也不見得是我。」
年輕甲士滿不在乎的說道:「等到時候,我多砍幾個齊狗的腦袋到校尉哪裡換軍功,等我攢夠了銀子,就回家娶老婆。」
「想得美,還砍幾個齊狗的腦袋,你到時候不被嚇尿褲子就好了。」
伍長抬手拍了那年輕甲士的腦袋一下,說道:「你給我記著,人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不過要是真有那一天,你有那個好運氣當了官,可別忘了你是我吳老三帶出來的兵,也記得給我上墳的時候帶兩罈子好酒……」
伍長雖然話說的有貪生怕死的意思,但他又何嘗沒有做好隨時戰死沙場的準備呢?
鄴國不足一百五十萬戶,不到六百萬的人口,卻有接近四十萬的兵甲,這代表什麼?
代表著鄴國每家每戶都至少有一人在軍中。
他們不僅僅是為了國家而戰,更是為了自己的家人而戰。
鄴國尚武,鄴人也有尚武之風,在戰爭時期,軍中一向以戰爭之後士卒帶回來的人頭數來論功行賞,人頭數越多,功勞就越大,等功勞積攢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得到爵位的封賞。
在鄴國的律法當中,平民不能做官,只有獲得爵位后才有資格和機會得到官身,故而在鄴國就算是文官,也一樣能提刀上陣殺敵。
「嘿嘿,那是自然的。」
年輕甲士嘿嘿一笑,而後目光一瞥,看向那個已經站在官道上許久,一直怔怔望西的男人,忍不住開口問道:「伍長,你說那個人是幹嘛的,怎麼這麼奇怪?」
伍長順著年輕甲士的目光望去,也看見了那男人,而後扭頭看向年輕甲士,說道:「好好站你的崗,怎麼那麼多廢話。」
這時候,那男人回過神來,朝著城門便走了過來。
在他即將接近城門時,伍長提起武器將他攔住:「兄弟,現在是特殊時期,沒有通關路引不許入關。」
「有的。」
男人輕輕回答一聲,而後伸手入懷,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路引遞給伍長。
伍長打開路引,粗略的看了一眼,甩手遞給了身側的那年輕甲士。
這不是伍長託大,主要是因為他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給他他也看不懂。
年輕甲士倒是讀過幾年書:「楚羽嘉……來自丹陽郡,安原府……」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楚羽嘉。
伍長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你這是打算出關?」
「是。」
「幹什麼去?」
「接個人。」
「接人?」
伍長冷笑了一聲說道:「小兄弟,我剛才可是告訴你了,現在是特殊時期,別怪我沒提醒你,關外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就是齊國軍營了,每天巡視的斥候不知道有多少,你要是這麼出去,怕是都活不過一刻鐘。」
楚羽嘉沒有說話。
年輕甲士將路引遞還給楚羽嘉說道:「兄弟,我們伍長沒說假話,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回家去吧,現在世道不太平。」
「沒關係。」
楚羽嘉微微笑了笑,而後便掠過那兩名甲士進入虎嶺關內。
看著楚羽嘉離開的背影,伍長啐了一口:「什麼東西,還以為自己是無敵天下的將軍吶,看到時候遇上齊國斥候誰給你收屍。」
「行了伍長,你就少說兩句吧,你這麼咒人家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說的都是實話,他這時候去齊國,不就是找死?」
「我倒是覺得,他能活著回來。」
年輕甲士的眼眸中閃爍起了異樣的光彩,嘴裡面喃喃說:「楚羽嘉……楚羽嘉……羽嘉……楚……」
因為有路引,楚羽嘉在虎嶺關沒有遭到任何阻攔,便順利的出了虎嶺關。
城頭上看著一路東去的男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虎嶺關往東二十里便已經是齊國國境內了,雖說現如今齊國並沒有真正對鄴國宣戰,但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作為一個鄴人,這時候去齊國與找死無異。
因此,鄴國商隊和鏢局也早已斷了和齊國方面的往來。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這男人是怎麼想的,竟然在這時候去齊國。
這一次對鄴國,齊國做好了萬全準備,二十萬步軍五萬騎軍以雲集於虎嶺關外五十里處紮下巨大營盤。
齊軍的領軍主將名曰竇建開,是齊國大將軍凌潤的得意門生,在鄴國與後晉聯盟進攻齊國之時便展現出了自己的統帥才能。
在清西郡竇建開領兵對陣後晉大將軍王安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只能贏不能輸的戰爭。
如果贏了,後晉必然會撤回國內,也可以讓齊國騰出手來對付已經侵入安郡的鄴國。
但如果輸了,後晉必然長驅直入直取都城寧興,到時候等待齊國的便也只有亡國二字。
王安北開始的時候也沒想到齊國竟然會派一個毛頭小子前來與自己對陣,當即便下令拉開陣勢進攻兩國邊城河信城,結果用時不到三個時辰,河信城守軍大敗,王安北的王字大旗插上河信城城頭。
緊接著,王安北揮師北下,一路勢如破竹,歷時半月便佔領清西郡一半領土,直到進攻清西郡郡城豐山父時,才算遇上了一些阻力。
王安北已然不將這毛頭小將放在眼裡,下令強攻三日卻始終沒有登上城頭,到了第四日時才算殺入城中。
就在王安北以為馬上就要佔領清西郡全境時,突然出現一股齊軍的騎兵,偷襲後方糧倉,將大軍糧草悉數焚毀。
而後又有探馬來報,本來已經被後晉佔領了的河信城被一股突然出現的齊軍攻破,還不僅如此,連帶著之前一直被後晉控制的興隆城也被齊軍佔領。
王安北是戎馬生涯數十年的老將,當聽聞這消息之時便已然知道自己上當了。
對方明顯是故意引誘己方深入到齊國境內,在己方攻城進行如火如荼之時切斷己方退路以及糧草補給。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便已經可以說明糧草的重要性,只是這時在後悔也來不及了,王安北只能撤軍去進攻兩座邊城。
但這時齊軍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守城的滾木礌石已經堆滿了街道,以後晉軍兵攜帶的那些糧草來說,只需要半個月,便不戰自亡。
王安北不是沒想過去搶劫齊國百姓,但早已經算到這一點的竇建開在想出這策略時便讓百姓攜帶銀錢細軟糧草物資悉數撤走。
結果就這樣,王安北這個征戰沙場數十年的老將,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也沒能攻破這兩座城池。
屆時,竇建開突然領兵殺出,王安北一方的後晉軍兵餓的都已經提不動槍矛了,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打的潰不成軍。
王安北在亂軍中被生擒活捉,對竇建開破口大罵。
竇建開對此一笑置之,也是因為這一場戰爭,致使殺入安郡的鄴軍落入孤軍形勢,之後齊國包圍圈逐漸形成,將十萬鄴軍永遠留在了齊國。
如今齊國明顯準備和鄴國進行第二次國戰,讓竇建開來當領軍主將也是齊王對他的器重。
此時,竇建開就在中軍帳中,看著掛在正中央的地圖怔怔出神。
數名隨軍謀士在他的身後喋喋不休吵個不停。
「依我說,我們的糧草物資就英愛放在蒼陽府,哪裡可是安郡的郡城,守備方面絕對是一等一的,鄴軍也絕無可能偷襲得手。」
「放在那麼一個顯眼的位置,這不是明擺著告訴鄴軍,我們的糧草就在哪裡嗎,只有傻瓜才會想出這種主意。」
「嘿,你說誰是傻瓜?」
「說你呢!」
兩個謀士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而竇建開對此視而不見,自顧自的看著地形圖。
如今要對鄴國動兵,沒有萬全的準備是必然不行的。
諸侯列國都是一樣,要打就只能打滅國之戰,不將對方的國家直接滅掉,那就會陷入無盡的麻煩當中。
可想要消滅一個成型幾百年的國家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