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顧明之死

顧凌自知同葉醒講道理沒用，便想以討他歡心的方式來逃離他的掌控。至少，先讓他把自己身上的毒給解了。

「葉醒！」

在走出茶鋪老遠以後，顧凌突然蹲在地上，喊了葉醒一聲。

「你怎麼了？」

葉醒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她，眼裡儘是關切之意，他伸出手來，想要去為顧凌把脈。

「我沒事！」顧凌搖了搖頭，有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說道：

「我就是太累了，你能幫我把身上的毒給解了嗎？我體力本就不佳，有了這個葯的拖累，走起路來更是累的不行。」

「這……」

葉醒也有些猶豫了，自從出了山以來，顧凌的精神一日更比一日差。他原以為顧凌是因為和他在一起而不開心，現在看來，好像不僅僅如此。

「好葉醒！」

顧凌突然伸手抓住葉醒的袖子，忍著自己心頭的噁心，朝著他嗲嗲的說道：「你就幫我把毒解了好不好，我保證，保證一定不會跑的。」

葉醒聞言，臉上有了微妙的變化，顧凌知道他這是動容了，連忙接著說道：

「好葉醒，好葉醒，你就幫我把毒解了吧！」

「好！」

葉醒受不住，終於咬牙點了點頭，將解藥拿給了顧凌。沒想到顧凌身上的毒一解，她便準備逃跑哪知葉醒一直有所防備，顧凌逃脫不成，反倒再次被下藥。

與此同時，搜索顧凌與葉醒的追兵也越來越多，但葉醒愛而不得，執念太深，不願放棄顧凌。但顧凌與他一樣，也不願放棄她心愛的人，一心想著要逃離葉醒。

為了能夠徹底讓顧凌留在他的身邊，葉醒打算帶著顧凌遠渡重洋，斷了她的念想。

而顧凌又怎會願意，在葉醒帶著顧凌來到碼頭準備離開的那天晚上，沉睡了許久的小饅頭，終於開機。

趁葉醒睡覺之時，小饅頭為顧凌解了身上的毒，並帶著她逃離了葉醒的身邊。葉醒醒來，大怒，執迷不悟的他又怎麼會願意放顧凌走，便一路追著顧凌。

顧凌馬不停蹄地朝著京城的方向奔去，途中正好遇到前來尋找顧凌的趙彥則，夫妻終於重逢。而追擊而來的葉醒也在此時被趙彥則的手下捉到，帶回了京中。

一行人剛剛回到京中，還未來得及處置顧凌，邊疆便傳來消息，說是北荒被擊敗，中原大獲全勝，但，顧明卻戰死沙場了。

得知消息的顧凌一口氣沒上來，便暈了過去。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顧明會如此突然的離開。

醒來后，青山告訴她說，顧明在這京中有一心上人，名為碧雲。

他曾經帶著碧雲來看過趙彥則，說是等一切好起來便要與碧雲成親。如今，誰也沒敢將顧明已身死的消息告訴碧雲。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以後，顧凌打算親自去見見碧雲。

將軍府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是裡面的男主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因顧明骨灰還未回京，所以京中人還不知道顧明已經逝去的消息，將軍府的人亦同樣是不知。

顧凌剛剛走到將軍府門口，管家便從裡面迎了出來，對著顧凌行了一個禮，說道：「不知娘娘大駕光臨，老奴有失遠迎。」

「不必多禮了！」顧凌對著那關鍵擺了擺手，問道：「碧雲呢？我要見她。」

那管家以為顧凌是來找碧雲麻煩的，故猶豫了片刻，才抬起頭來對著顧凌說道：「雲姑娘自然是在隔壁的雲府里，娘娘若是想見她，那老奴這就去通報一聲。」

「不必了！」顧凌搖了搖頭說道：「我自己去便好了。」

說罷，便對著身後的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跟著，然後在那老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雲府門口。

碧雲的身世顧凌也有所耳聞，顧明為了讓兩人看起來能夠門當戶對一些，竟在顧明隔壁為她買了一座宅子。看樣子，自己這個弟弟，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碧雲。

今日，她倒要看看，能被自己的弟弟那麼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美人。

「行了！」想到此處，顧凌對著那老管家說道：「就到這兒吧，本宮想一個人進去同她說說話。」

「這……」

那老管家有些猶豫，生怕顧凌會對碧雲不利，畢竟顧明離開前曾交代過，一定要好好照顧好碧雲，倘若碧雲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你放心！」顧凌看出了那老管家的顧慮，對著他說道：「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我只是想看看她，同她說說話而已。」

她只是想看看，能夠吸引到自己弟弟注意力的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推開雲府的大門，只見有個女人正坐在院子中央綉著花，而她的旁邊，站著一個下人，看樣子，那繡花的女人就是碧雲了吧。

那下人見碧雲來了，想要張嘴說些什麼，卻被顧凌伸手制止了。碧雲繡花繡的認真，直到顧凌走到她面前她也沒有發現。

突然，手指被針扎出了血，她抬頭，便看見了顧凌。

見顧凌雍容華貴的，她連忙整理整理了衣衫，站起來朝著顧凌問道：「您是？」

「顧凌！」

顧凌嘴唇輕啟，吐出了兩個字。

碧雲聞言，吃了一驚，然後跪在地上對著顧凌行了一個禮，說道：「草民碧雲，參見娘娘！」

「起來吧！」

顧凌輕聲道。

「不知娘娘突然大駕光臨，是有何要事？」

碧雲有些害怕的盯著顧凌，生怕她是來拆散她與顧明的。

「想告訴你一個消息。」顧凌輕輕的嘆了一聲，然後說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在碧雲看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顧凌不准她與顧明在一起，所以她點了點頭，對著顧凌說道：「嗯，我做好了！」

「阿明他……」顧凌有些哽咽的說道：「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

碧雲抬頭看著顧凌，滿臉的不可置信。

回不來了是什麼意思？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喉嚨底部涌了上來，她覺得滿嘴腥咸，忍不住吐了出來。

只見地上突然多了一片紅色的東西，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吐血了。

「碧雲！」

顧凌輕聲喊了一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能夠再說些什麼。

碧雲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我只是想問問娘娘您，回不來了，是什麼意思？」

顧凌看著碧雲，一臉的不忍。猶豫了良久，她終於張口說道：「就是，阿明，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他死了，死在了與北荒的那一場戰爭中。」

「他死了！」

「他死了！」

碧雲滿腦子都是顧凌那句他死了，她只覺得渾身無力，一下子便癱坐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的！」

她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將軍是不可能死的，他答應過我，答應過我會平安歸來，然後娶我，又怎麼會說不在就不在了呢？」

顧凌看著傷心欲絕的碧雲，忍不住蹲下身子去抓著碧雲的手說道：「碧雲，你一定要堅強啊！阿明，他是真的不在了。」

「不，不，皇後娘娘！」

碧雲突然十分激動的抓住顧凌的手說道：

「您是騙我的是不是，您是因為不想讓我與將軍在一起，所以才來騙我的對嗎？您放心，如果您不同意我與將軍在一起，那我一定會離開將軍的，只要他能夠平安歸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她仍舊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碧雲！」顧凌不忍的看著碧雲說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的確是事實，你，還是節哀吧！」

顧凌說完以後，便轉身離開了碧雲所在的院子。這裡的氣氛太過悲傷，她害怕自己在留在院子里，也會忍不住的情緒崩潰。

看著顧凌離開的背影，碧雲爬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口，一臉的痛苦。她曾以為，最痛苦不過自己的家人全部離開，自己一人背井離鄉，如今看來，那些都算不上什麼。

真正痛苦的是，痛到話都說不出來。原來愛一個人愛到骨髓里，是這種這麼痛苦。自從她認識顧明以後，就沒有見顧明真正的快樂過。

如今，他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是不是已經遇見了那個他一直心愛的人了呢？這回，他是不是會快樂了？

眼淚不斷的往下落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十分痛，痛到自己不能呼吸。一想到今生再也沒有辦法見顧明一面，她就覺得渾身都像是在針一樣疼，疼得她恨不得立即離開這個世界。

「娘娘！」

顧凌剛剛走出院子，便看見綠水正站在門口等著她。

「綠水？」顧凌有些吃驚，她看著綠水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明明記得，她今日出宮之時，並未看見綠水。

綠水突然跪在地上，朝著顧凌說道：「娘娘，綠水是來向您辭行的！」

「你是要去找柳公子了吧？」

顧凌問道。

「嗯！」

綠水點了點頭，她當初答應了柳臨風，等完成了那件事，就會回去找他。現在趙彥則已經醒了，顧凌也回京來了，她也該走了。

「你去吧！」顧凌點了點頭，笑道：「綠水，要記得幸福啊。」

「綠水會的，娘娘！」綠水說著，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她跪在地上，對著顧凌說道：「這麼多年以來，多謝娘娘的厚愛。」

「應該是我多謝你才對！」顧凌伸手將她拉了起來，說道：

「多謝你這麼多年以來盡心儘力的保護我，甚至想要為了我，放棄你的愛情，現在，你也該去尋找你的幸福了。」

顧凌說著，也不禁濕了眼眶。當初她還未來得及好好同顧明告別便離開了京城，卻怎麼也沒想到，顧明會突然離開，今生，她再也見不到顧明了。

如今與綠水一別，也不知道她們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娘娘，將軍的事，您千萬要節哀啊！」

綠水看著她，眼睛里的表情十分複雜。

「嗯！」顧凌點了點頭，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我已經接受這件事了，你不必擔心。」

綠水聞言，又朝著顧凌磕了一個頭，說道：「娘娘，綠水走了。」

「去吧！」

顧凌揮了揮手，忍不住不讓自己眼中的淚掉下來，說道：「綠水，一路順風。」

顧明的骨灰運回京城的那天，京城已經入了秋。天灰濛濛的，還下著小雨，子民們都在城門迎接著顧明的回來。

而碧雲則是在家中，為自己梳妝打扮著。自從那日顧凌來找過她以後，她便連夜為自己趕了一身嫁衣，今日，是顧明回京的日子，也是她離開的日子。

前幾日她便已經去城外祭拜了姐姐與公主，又去點心鋪與王大娘告了別，如今在京中，她也已經沒有任何的牽挂了。

遣散了雲府的所有下人，她拿來一條白綾，掛在了院子中央的那棵大樹上。

她曾經說過，如果顧明不在了，那她絕對不會在苟活。那時不過隨口一說，誰也沒想到，竟然會都變成現實。

「將軍！」她對著城門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您答應過要娶碧雲的，那就不準再反悔，您等等碧雲，碧雲這就來了。」

說著，她踢倒了腳下的凳子，掙扎了幾下便沒有了動靜。

臨死的前一秒，她眼前浮現的是顧明的臉。他站在大漠中央，對她笑著。臉上沒有疤，一如他們初見時的樣子。

她這一生，只愛過顧明這一人，她愛的太辛苦，直到最後也不知顧明是否愛過她。在她死的前一秒，腦海里最後浮現的面容是關於顧明的。

可是她卻不知道，顧明最後的時候，腦海里浮現的面容究竟是華月的，還是她的？

「碧雲！」

她彷彿聽見顧明在叫她。

「將軍，您別著急，碧雲這就來了。」

雨突然下大了，打濕了碧雲的衣衫，妝容，可是她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看一看這世間了。

「娘娘！」

未央宮裡，突然有人急匆匆的沖了進來。

「不長眼的東西！」新來的大宮女細雨走過去對著那宮人吼道：「沒看見娘娘現在不想搭理任何人嗎，還不趕緊滾出去。」

「這……娘娘……」

那宮人抬頭看著顧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算了！」顧凌朝著細雨擺了擺手，說道：「讓他說吧！」

「宮外傳來消息……碧雲姑娘……去了！」

「砰！」

顧凌手中的杯子突然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今日！」那宮人回道：「在雲府院子中上的吊，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穿著一身紅衣……」

顧凌的眼角滑落一滴淚，對著那宮人說道：「允她特例，以將軍夫人的名義為她下葬，與阿明合葬。」

倘若他們是真心相愛，那些是她這個做長姐的，能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顧凌希望他們能在地下團圓，然後永遠也不分離，卻不知道，其實顧明真正愛的，從來都不是碧雲。他生前沒辦法同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死了卻還要和別的女人合葬。

於他而言，這是一件多麼悲傷的事情啊。

「阿凌！」

耳邊突然傳來趙彥則的聲音，緊接著便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趙彥則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說道：「朕都聽說了，你，不要太過難過了，這回，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阿則，阿則……」

顧凌十分痛苦的抱著趙彥則，泣不成聲的說道：「你說，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啊？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麼啊？為什麼？」

這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他們都不該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麼在不知不覺中，一切都走向了悲劇的方向。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假裝堅強，可是在趙彥則面前，她卻再也沒有辦法堅強了。

「阿凌，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可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除了接受，我們別無辦法。」

生離死別，是每個人成長途中，都無法避免的事情。

「至少，至少我們還陪在彼此身邊啊！」

趙彥則也有些哽咽。

事到如今，他們還能在彼此的身邊，就是最大的安慰了，畢竟，他們差一點就要見不到彼此了。

「阿明啊！」

顧明在心中默念道：

「阿姐想過許多種關於你以後的可能，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英年早逝。要知道會這樣，阿姐如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去做武將的。」

雖然她並不是真正的顧凌，與顧明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這些年來一起經歷過的事情總是真的，她早就把顧明當成了她最重要的人之一，卻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這麼突然的離開。

她當然知道每個人到最後都會說再見，她只是沒想到，他們說再見的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如果有來生，她還想同顧明做姐弟。下輩子，他們不要再生在戰亂的時代，到那時，他們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做一輩子的好姐弟。

眼淚不斷的從眼角滑落，打濕了趙彥則的衣衫。她緩緩的閉上眼睛，身心俱疲的她終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