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這件事傳到上界的速度比蕭雪滿想地還要快一點。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也有,比如先聽到這消息的不是分機構遍大陸的競技場會長郁崢嶸，也不是小晚，是沈觀。

狐族雖然駐地在二重天,但並不是所有狐狸都住那裡,還有一些旁枝散落在各個地方,最近六重天有一脈雪狐，說是出了個很好的苗子，沈觀便抽空下去看一眼。

狐族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早就從前族長的事情緩過來了，現在依舊是妖族的幾大族群之一，地位穩固,沈觀甚至已經挑出了幾個不錯的接班人，但具體要交給誰，他還要仔細斟酌一下。

因為吃了上次的虧,這回除了實力，他更多考慮心性。

六重天的雪狐族本來就不太和主族群那邊來往，但那小雪狐狸確實天賦不錯,現在已經快十歲了,心裡也想去主族獲得一些更好的修鍊資源,但雪狐族這個大家長又不太願意，沈觀也在努力交涉,若最後實在不行,他也不會勉強。

就是這一來二去的,就在六重天耽誤了一些時間。

這種小事其實也不需要沈觀這個族長來做,狐族走上正軌之後他就閑下來,但總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

因為空閑下來的時候,總會想到蕭雪滿。那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沈觀失去他兩次，卻也永遠習慣不了，心裡的遺憾無法用言語表達。

他這回不是獨自來的，帶了一個狐族的後輩，是他選定的接班人之一，幾個月前剛突破了靈神階，沉默少言，但很聽沈觀的話。

今天在暫時休息的地方，沈觀突然興緻來了，喝了兩壺酒有點暈暈乎乎，被他的後輩抱到榻上休息。

「族長不睡嗎？」

沈觀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酒味，望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平時不嗜酒，來了興緻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和蕭雪滿一起喝的。

「他和秦樓……」沈觀喃喃念道，像是自言自語，「在哪裡呢？會想小晚，會想到我嗎？」

過了這麼久了，還是放不下心，跟著一起的後輩也無奈，慢慢把醉了的族長哄睡著，然後嘆了一口氣。

他們族長挂念的人，已經消失很久了，被哄著睡著以後，眉間也還是皺著的，讓人看著心疼。

雖然心裡真的很想讓他開心起來，但在這件事上真的是無能為力。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他為自家族長出門買些醒酒的湯藥，路上卻聽到一個堪稱匪夷所思的消息。

沈觀宿醉之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你說什麼？」

「……據說是下界傳過來的，」後輩語氣謹慎，不敢把話說太滿，怕這又是另外一次失望，「望天帝君回來了，據說在十六重天出現過。」

雖然這消息傳得快，但是在傳遞過程終，當然會出現一些自我發揮以至於把原來的消息漸漸扭曲，從雕像顯靈、靈力相近，最後直接傳到望天帝君已經出現過而且被不少人目擊，而且有些人還言之鑿鑿的說，失蹤的蕭雪滿就在他身邊。

不過，這個消息雖然傳亂了，但說的和實際情況簡直是一模一樣正合了蕭雪滿的意。

「這消息是剛剛傳到六重天來的，」後輩告訴他，「一重天那邊估計還沒有收到。」

又是下界。

沈觀酒意還沒有散，他腦子一陣一陣地漲，便想伸手揉一揉，但還沒等他伸手，跟著的後輩已經熟練地伸手了，幫他慢慢揉著。

其實六重天這地方對這消息的態度是不信的，望天帝君和蕭雪滿怎麼可能出現在下界，這邊還有人家親生兒子，回來的話，難道不應該先找兒子嗎？

「你去和望天仙門送個信，」沈觀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了一點，他知道這不是幻覺了，「我自己去確定。」

也許秦樓和蕭雪滿是遇到什麼問題，一時不能上來。

「那雪狐族……」

「讓他們自己慢慢想吧，」在這個時候誰都沒有蕭雪滿重要，沈觀抬起腿就準備走了，「我不能再等了。」

他立即去妖族那邊要了壓制實力的靈器，自己先行動了。

大概是冥冥之中總有一些預感，驅使著他前去下界。

就算六重天幾乎沒有人信這個消息，這麼些年來關於望天帝君和蕭雪滿的下落總是謠言紛紛，不說沈觀，蕭晚都不知道親自驗證過多少次，但一旦有新的消息，還是會認真求證，不放過一絲希望。

望天帝君出現在下界這種說法挺罕見的，且還能從下界一步步傳到這裡來，這消息肯定不是完全沒有支撐的。

十四重天里，秦樓這段時間修鍊更努力了。

他收了蕭雪滿特殊的定情信物，只有早點突破自己也擁有神格，才能還得上這份禮物。

他現在幾乎每天醒來都能想起來一點新的東西，以前的那些朋友也漸漸在他腦海里清晰了起來。

當時蕭雪滿讓他對那個雕像動手腳的時候，他沒多問，直接就做了，現在反應過來，那大概就是為了引他們找過來。

一重天他們肯定遲早也要回去的。

「不過我現在也做不了他們的帝君了，」秦樓道，他講到這裡，好有一些憂慮，「怕丟瞭望天仙門的臉。」

「真朋友哪裡會在乎這些？」蕭雪滿摸摸他的頭，「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現在只是個出生一月左右的幼崽，別對自己要求那麼高。」

再說了，望天仙門現在有蕭晚，穩固得很，也不需要秦樓這麼拚命了。

秦·幼崽·樓把臉湊近了一點，問道：「那雪滿冕下，幼崽能談戀愛嗎？」

他本意就是藉此賣個乖最好能討個親，但蕭雪滿偏不按他的意義來。

「怎麼？」蕭雪滿把手裡的果乾放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想談？那這位幼崽麻煩今天晚上自己睡可以嗎？另外，幼崽的世界最好單純一點，所以……」

「不好，」秦樓頓覺不妙，伸手抱緊他，一臉嚴肅，「實際上來說，我已經很大了。」

所以可以做任何事情，多親密的都行。

他纏著蕭雪滿鬧了一會兒，但也許是因為「幼崽」這個詞，好像讓秦樓聯想到什麼。

是什麼呢？

蕭雪滿告訴他，他們之前就住過這家客棧，但是因為客棧的裝潢已經換的面目全非，所有秦樓真對這客棧沒有什麼印象。

但就在此時，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場景。

客棧一樓通向上面的樓梯雖然換了樣子，但整體的位置沒有改變，他那時候站在樓梯的盡頭，看到了一樓站著的一個人。

那個人應該是雪滿，雖然場景里有點模糊，而且只有背影，秦樓還是第一時間確定了那是自家寶貝，但那個人並不是獨自站著的，他懷裡抱著一個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帶了一個毛絨帽子，看著特別乖。

然後，雪滿懷裡的孩子似乎有所覺，抬起頭來看著他，秦樓並不能看清楚他的臉，但那一刻，他心裡湧出一種百感交集說不清楚的感覺。

幼崽。

誰的幼崽？

蕭雪滿也發現秦樓表情一下子愣了，他也習慣了，問道：「又想起什麼了嗎？」

秦樓說不清楚。

心裡又酸又脹，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他好像發現了他和蕭雪滿感情里的又一大塊組成部分，腦子有點混亂。

因為這一刻回憶起來的情景和現實交錯，他眼前也有些模糊，想第一時間去觸碰蕭雪滿，但是手伸出去方向卻錯了，直接朝著窗邊小塌旁邊的裝飾花瓶而去，把它碰倒了。

那花瓶咕嚕嚕滾了一下，然後從窗邊摔了出去，秦樓也是手誤，他現在好像還不太清醒的樣子，蕭雪滿怕砸到無辜路人，便下意識朝外看了一眼。

客棧在下面設了一道裝飾護欄，花瓶落在那裡摔破了，發出特別大的聲響，幸好沒有砸到人。

但就這麼一個小意外，卻讓蕭雪滿瞪圓了眼睛。

因為就在此時，沈觀正在去下界的路上。

他本來想直接去十六重天，但中間總要經歷其他重天，經過十三重天的時候，想起他和蕭雪滿還有小晚曾經在這裡住過一陣，於是他驟然停下來，像是魔怔了一樣，在曾經他們居住過的城市轉了一圈，沒有，蕭雪滿和秦樓不在這裡。

十四重天在那時候被他們跳過了，然後就是十五重天。

沈觀對霜風城這個地方印象不可謂不深刻，他進了城之後，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當時他們住的那家客棧，第一時間向客棧老闆打聽了一下。

兩個人，其中一個火系，另外一個綠色眼睛，長得十分好看，沈觀把蕭雪滿和秦樓的特徵全都描述了一遍。

但老闆畢竟要為客人考慮，不可能沈觀說他是朋友就相信，萬一是來尋仇的怎麼辦？他守口如瓶，堅決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實際上那兩位客人光那個長相就讓人印象深刻，老闆是記得的。

沈觀本來也對這裡沒抱什麼希望，他只是因為直覺，順路過來看看，不打算和客棧老闆多做什麼糾纏。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算了，還是去十六重天吧，消息畢竟是那裡傳出來的。

他已經準備離開了，都走到門口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自己頭上發出「嘭」的一聲聲響，也就下意識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他用了壓制靈力的靈器，因為要去十六重天，把自己的靈力壓地也比較低，天降一個花瓶竟然都沒有及時警覺。

就這一眼，他和往窗外看的蕭雪滿剛好看了個眼對眼。

「沈觀？」

樓上的蕭雪滿也完全沒有預料到。

這一刻，好像種種時空交錯，看見自己的老朋友，蕭雪滿才真的有了自己和秦樓確實回來了的感覺，像是雙腳踏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他那麼著急想要回來，除了秦樓，還有親情友情這些他放不下的東西在驅使著他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