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番外之骨朵兒
對於骨朵兒而言,第一次感到人生荒唐的事情莫過於第一個動心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親哥哥。
她作為南疆大王與王后唯一的女兒,從小父王便將她當作兒子對待,即便身為女兒身,亦是當作王位繼承人培養,從小她便知道,自己將來會是南疆的主人。
無論外貌,血統,手段,謀略,武藝,骨朵兒洋洋不輸給男人,所以普通的男人註定入不了她的眼。她從小到大習慣了高高在上,說她驕傲跋扈,那是因為她有驕傲的資本。若要她與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對於她而言,不僅僅只是委屈,而是侮辱,她需要的是征服。
她不缺心狠手辣,雖然美貌動人,但是卻沒有追求的男子,身邊有那個男子敢直視她呢?
直到南疆與大周開戰,她在戰場之上第一次感受到那個氣場如此迫人的男子,雖然帶著面具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但是氣度卻如此不凡。她也是第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第一次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竄。雖然心中不甘,對那個男人恨得咬牙切齒,同時心中有升起一股難言的情愫。
到了戰爭的後期,父王已經趨於和談,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如果和談的條件是和親的話,倒也不錯。若是那個男人的話,讓他成為南疆之主,自己想來也會甘願輔助。
不過這個剛剛萌芽的想法卻被母后突然的到來給打破了,她不知道為何母後會瞞著父王悄悄的來了這危險的戰場,不過母后吐露的真相卻更是叫她吃驚不已。
那個男人居然會是他的哥哥!
母后淚流滿面的訴說了自己二十年前的過往,飽含了對這個兒子深深的愧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兩個孩子骨肉相殘,刀劍相向,更是希望能夠再見這個兒子一面。
骨朵兒心中自然也是酸楚不已,一方面不能夠接受作為南疆純潔的象徵的母親由著這樣的過往,另一方面又覺得母親十分的可憐,命運根本不是她能夠做主的,至於對那個男人那點子心思倒是其次。
骨朵兒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便是自己的母親,幼年時床前呢喃的童謠,從小到大自己的每一件衣服,每一頓飯都是她準備的,生病的時候她會徹夜陪在身邊,生氣的時候她會耐心的哄勸,她給了自己所有的愛。但是這些愛或許是從另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那裡奪過來的,自己在享受母親溫暖的懷抱的時候,另一個孩子或許在深夜裡因想念母親而流淚。
她愛自己的母親,她的任何的請求她都無法拒絕,何況她不應該拒絕。
此後,骨朵兒想個辦法,引出了長孫斐。當母親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她能夠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由驚訝驚喜轉瞬為憤怒,以及絲絲的冷意。
母后看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兒子以後,激動的淚眼朦朧,同時緊張的身上有些輕微的顫抖,她努力保持著和藹的微笑,輕輕的喚道:「阿斐!」
長孫斐的眸子仿似堅冰一般,冷冷的轉身欲走。
骨朵兒看不下去,喝道:「長孫斐你怎麼那麼狠心,這是你的母親!」
長孫斐冷冷的說道:「我的母妃早在我六歲的時候就死了!」
「阿斐!」王后心如刀絞,「我知道你恨我拋棄了你,但是母妃有自己的苦衷啊,你能夠理解嗎?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你能夠跟母妃說說嗎?」
長孫斐的身影只是微微一頓,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王后伏在骨朵兒的肩上痛哭,骨朵兒也只能夠微微嘆息,若是喚作自己,大概也不會輕易的原諒吧。
不久之後,大周與南疆和談了,這一場戰爭也結束了。但是母后私自來見長孫斐的事情還是叫父王知道了,那是骨朵兒第一次看到父王對母后發那麼大的火,以至於父王後來想要殺了長孫斐。
然而父王對母后總歸還是情深意重的,怒火過後還是照樣的寵愛,這一點骨朵兒向來沒有擔心過。
不久后,傳來了長孫斐即將成婚的消息。愛屋及烏,骨朵兒愛著自己的母親,自然也就接受了這個同母異父的兄長,對於這個未來的嫂子,更要親眼看看是否能夠配得上。
其實說實話,見到沈嫿之後,骨朵兒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地方吸引著長孫斐,出了美色還有其他的可取之處嗎?不過她向來護短,既然是兄長認定的人,外人自然不能夠欺負了她。
因為父王對母後幾十年如一日的寵愛,所以骨朵兒是相信世界上存在著最美好的愛情的,但是關於長孫斐與沈嫿之間的感情居然會如此深厚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的。母后對兄長始終帶著愧疚之心,時時刻刻都想要補償這個被自己拋棄過的兒子,這個機會終於到來了,只是需要犧牲自己的身體為代價。
初次聽到母后的想法的時候,骨朵兒自然是拒絕的,但是母后的苦苦哀求叫她於心不忍,心中的傷痛與身體的傷害誰輕誰重?骨朵兒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拒絕不了母后,最終還是妥協了。
母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給兒子做飯,給他做衣服,見了頗為滿意的兒媳婦,然後以換血的方式為兒子解了身上的蠱蟲,然後安靜的離開了。
這一次回去之後,父王並沒有大發雷霆,或許他自己也明白,只有讓母后將所有的心愿了解之後,方才能夠安安心心的做他的王后。
在骨朵兒近二十年的時間裡面,最重要的除了自己的父母還有一人,便是赫北王佑連,這個王叔很寵愛自己,教會了自己騎馬射箭,也是自己武藝的啟蒙師父,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在未來的幾年內,他會成為自己的噩夢。
父王突然的折磨與多疑,母后的愁眉苦臉與欲言又止,赫連的別有用心,將她原本的世界完全擊潰了。她一度分不清楚真與假,是與非,重要嗎?那些感情是真的嗎?親情,權力,地位,血統,骨朵兒曾經以為自己可以輕易的得到的一切,竟然變得飄渺起來。她開始害怕,她如果失去了這些,那麼還是她嗎?那麼驕傲的她要如何承受世人的目光呢?要她卸下自己的光環與驕傲,供世人談論,這是比殺了她還叫她難受的事情,她感到了恐懼,切實的恐懼,而這些恐懼正是她曾經最親近的人帶給她的。
想要保護自己的驕傲,想要保護自己最愛的人,就將屬於自己的東西牢牢握在手中,骨朵兒第一次發現自己對於權力的野心是如此之大。也明白權力對於身處高位的人的意義,他在手中的時候,你是人上人,若不在手中,便是連泥濘也不如。權力不是靠人給的,需要自己去拿,那才是自己的。
上一代的恩怨糾葛真相大白,她又何嘗不是那個最無辜的人,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誰人能夠明白?父王的反覆,對她的傷害何止被懷疑冷落,還有她從小對於愛情的信仰。
她在所有人的支持下,如願登上的王位,雖然經歷過失落恐懼,但她仍是南疆最為驕傲的那個女人,依舊不可一世。
經歷過失去的恐懼,則會將重要的東西全部抓在手中,骨朵兒必須要保證自己地位與權力,將有威脅的人全部清除。過去的情感好像已經不太那麼的重要了。
所以赫北王已經他的義子尤拓全部被她慢慢的架空,保留了尊嚴富貴,卻再無能夠威脅到她的能力。
高處不勝寒,但是她卻心甘情願,在知道他的兄長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卻又因為一個女人捨棄的時候,她是不屑一顧的。如今的她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勾心鬥角的朝政讓她的眼神不再清澈,儼然是一個威嚴的女王,在某個深夜也會有孤單寂寞的時候,只是再多的孤寂,與她而言也不過是享受罷了。
「母后!不知道換我來所為何事?」骨朵兒笑道,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但是在母后的面前,她依然還是那個小丫頭。
太後有幾分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臉蛋,微微一笑說道:「聽宮女說,你這幾日都未曾好好的吃飯,母后親自做了葯膳,你定要吃完了才可以離開!」
「是!」骨朵兒言笑晏晏,「母后的話女兒一定聽!」
「不知道末將有沒有這個口福?」一道笑語傳了進來。
「你可知道擅離邊關是死罪?」帕黛看著來人臉色一沉,厲聲說道。
多哈淡淡的一笑,抱拳道:「末將知罪!」
「是哀家讓他回來的!」太后微微一笑,招手讓尤拓到了近前,「不算是擅離!」
多哈一直在邊關,幾年未見,面上多了些風霜,也更加的成熟了穩重了,骨朵兒收回目光,淡去眸子裡面的冷意,問道:「不知道母后招他回來所為何事?」
太后輕輕嘆息道:「你的婚事哀家是管不著了,但是多哈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卻不能夠不管,前幾日與他義母通信,讓我留意一下他的婚事。多哈,你有什麼想法沒有?有心上人了嗎?」
多哈看了骨朵兒一眼,淡淡的笑道:「全憑太后做主!」
太后似是十分的欣喜,說道:「哀家倒是有幾個人選,改日你們見見可好?」
「末將這幾日都在王城之中,全有太后做主!」
站在王城最高的地方,俯視著整個王城,腳下之人,如螻蟻一般,骨朵兒開口諷刺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多哈站在骨朵兒的身後,淡淡的說道:「人總是會變的,何況陛下又了解末將多少呢?」
「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那又如何?」
「是啊!」骨朵兒苦笑了一聲,「我怎麼忘了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事事要與我分個高低呢!」
「不是不順眼……」多哈停頓了一下卻沒有繼續說下去,換了話題道,「這就當作是義母與太后的心愿吧,完婚之後我會立刻會邊關,你不必有任何的擔心!」
「你恨我?」
「不,我不恨你,若這江山才是你想要的,我替你護住就是了!」多哈淡淡的說完,隨即離開。
骨朵兒怔了一下,回過頭的時候多哈已經離開,他的背脊依舊筆直,就好像他的人從來未曾向他屈服過。
她活了這些年,或許有抓住愛情的機會,但是她選擇了放棄,這王城內只余他孤寂的身影。
風過,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第一次覺得這裡的風原來是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