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埋伏
夜風從檐角呼呼刮過，已經即將進入秋夜，王衍只帶了一個劍客，站在連城最高的角樓上，自斟自飲。
只有站在高處，才能看到平日里看不見的風景。
四面沉沉的風，攜著森然的冷意旋轉逼來，自從上次遇到大劍客襲擊，他的內傷便一直未好，隱於暗中的人，怕是已經等不及了吧。
然而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卻亮如星辰，有著毫不畏懼的戰意，甚至還有些興緻勃勃。
他不怕他們不動，就怕他們不敢動，都城之中，表面上和氣一團。
但是卻世家之間互相傾扎，他身為王家嫡子，像他這樣的身份本來不該來這小小的連城，但是他卻把自己當做了魚餌，為的就是釣來那些蠢蠢欲動的魚來。
暗影中，一個聲音徐徐傳來：「公子，都城傳來消息，陛下再次昏迷，已經是第三次了，目前醫者大儒都不曾治好，怕是……」
王衍眸色漸深，玉指輕輕扣在欄杆上，看著遠處波雲詭譎的夜色，緩緩說道：「袁家已經等不及了吧。」
那隱於夜色的暗衛暗自想到，那袁家出了一位正宮皇後娘娘，一進宮便迷得陛下專寵，以年方二十，便坐在了母儀天下的位置，儘管陛下已經年邁老去，但是卻突然傳出，有了子嗣。
人們都猜測，這子嗣怕是有什麼蹊蹺。
現如今陛下病重，卻獨獨留下一個皇子，以後怕是要袁家一家獨大了。
「讓你查的，怎麼樣了？」
「回稟公子，小的已經著影閣，四處去查探了，目前只知道當年的一些消息，太子，可能還在世上。」
王衍深呼口氣，嘴角微微牽起，不知道袁家若是知道了太子在世的消息，會不會寢食難安？
「發布矩子令，著，各國劍客，共聚西晉平陽，共商大事。」
那身後的影位渾身一顫，便跪倒在王衍身後，手搭在左肩，行了一個特殊的禮儀，沉聲回答道：「遵矩子命。」
誰也不曾想到，王衍竟然是墨家矩子。
各大劍客在每五年，都會用比武的方式推舉出一名首領，被選為首領的人就能夠得到祖先所留下來的象徵權威的墨矩，稱為「矩子令」。
只要有「矩子令」在手，就能對全國各地的墨家弟子發號施令，王衍年少時，武功高強，於是便隱瞞身份，贏了前來比試的劍客們，做了矩子。
卻從來沒有人想到，矩子會是王衍。
影衛走後不久，就有劍客來報，說是有緊急軍情。
來的是連城城主府的將軍，帶他上來的，則是一路跟隨王衍的劍客黎青。
城主府的將軍上來后，便說明有緊急軍情要報告給王衍，但是卻在要說的時候，抬眼看了下，王衍身邊的黎青，黎青正要拱手行禮離開。
但卻被王衍制止，「無事，說吧！」
那將軍急切的說道：「諾！公子，手下接到來報，說是胡人近期就要攻打連城，怕是現在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驚人。
哪有這麼巧的事，王衍來了連城，偏偏胡人又要攻打這裡。
黎青驚訝的看著王衍，卻只看到了他一臉平靜。
「接著說。」
「諾！」
那將軍一邊說著現在的情形，一邊走上前去，慢慢展開連城的底圖，那用羊皮繪製的底圖，在徐徐展開時，微風吹過，有淡淡的羊膻味以及……血腥味。
只見刀光閃現，亮如星辰。
直朝王衍面前揮下，電閃雷鳴之間，王衍像是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在揮劍斬來的時候，嘴角冷笑，便已經躲開，但僅僅只是用功閃躲開，就已經讓王衍嘴角流出血來，內傷複發。
此刻，黎青閃身直接擋在王衍身前。
那城主府的將軍一擊不成，卻沒有氣餒，直接在此揮刀斬來。
來之前，家主便曾經告訴過他，王衍身有內傷，只要調離了他身邊的影衛，便可以下手。
他整整潛伏在連城五年，終於得到家族的啟用，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成功。
果然，那王衍只能躲在黎青身後，靜靜的看著他和黎青的對戰，卻不敢上前一步。
他越發胸有成竹。
黎青的劍術很好，但是此刻，他手中無劍。
於是，他身上滿是血漿，那是流血過多所致。
再一個反身踢倒敵人之後，他便用力拉著王衍，直接把他附在身後，背起來朝著樓下奔去。
一路上，是用鮮血鋪就的路。
一路上，王衍就這樣靜靜的在黎青背上，不曾說過一句話。
若不是黎青的呼吸越發粗重，根本想不到他身上還背著一個人。
最後，兩人停在了一個黑暗的小巷中。
借著巷外的一抹月色，黎青背對著他，一直蹲在地上，因為起來還要費些力氣，現在他最缺的就是力氣。
此刻月色正映出他的緊張，他的擔心看起來很真實。
王衍暗自想到，這麼多年的經歷與嘗試，告訴他，永遠不要將自己的後背亮給他人。
這是永遠不會違背的信念，哪怕在背後的人毫無敵意，哪怕有的人看起來是那樣的真誠。
黎青看著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王衍，心中不知為何，有股難以言說的緊張，他低低道，「公子，上來，我背你去找王公……」
「王公已經奉我的命令去找人了，此刻不在連城。」王衍說完，繼續說道：「去城主府，找劍客……」
黎青將王衍背好，想用腰間的綢帶把他綁在自己背上。
因為他已經沒有力氣扶著他的雙腿。
因為他也知道，公子內傷，醫者說，就連奔跑都不可以。
「快殺了他，你還在猶豫什麼？」
遠處那位將軍的聲音飄過來，帶著殺氣、得意，焦急的聲音。
但卻因為影衛的纏鬥，無法分.身而來。
再過幾刻，天一大亮，就徹底沒有了刺殺的機會。
黎青的腳步再次向前走去，王衍靜靜的站在那裡，眼朝向遠處朝陽望去，沒有看他一眼。
就在他的手，馬上要探到王衍面前時，一聲蒼老的嘆息響起，「哎……。」
這個聲音如同驚雷一樣，炸在黎青耳邊。
隨即一個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兩人之間，刀光一閃，黎青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痛，便看到自己的手飛起，落下，沾滿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