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世故

皇宮就在京城，沿長安街一直走就到了，皇家官道兩旁幾乎看不見行人。

內命婦進宮不走正門，偏門又繞了很長的路，馬車搖搖晃晃也不知走了多久，進了宮門便平穩多了，地上是青石磚鋪的平坦馬路，兩旁是硃紅色的高牆，時不時有侍衛從兩邊走過去。

佟裳這還是第一次進宮，少不得四處打量一下，阿綠也很興奮。

「小小小小姐，奴婢記得上次陪您入宮，還是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了，夫人逢年過節就要帶著小姐進宮來，每次都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阿綠說到這裡，看見佟裳臉色黯淡，便停了下來，「……說起來，也有五六年了呢。」

佟夫人去世時，佟大小姐才十歲，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被王氏拿捏著長大，可不就變得沒心眼了嗎？

佟裳看著那宮牆道：「阿綠，我聽說頤貴人不是嫁過人嗎？後來怎麼入宮了呢？」

阿綠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聽以前的老人說過一兩句，說貴人娘娘的官家去世后，她才入宮做了皇上的奶娘，後來先皇去世，皇上登基，再後來娘娘就被封了貴人，這裡面是怎麼回事，奴婢就不知道了，娘娘比皇上大了十來歲呢，可那又怎麼樣，架不住皇上喜歡。」

佟裳心裡肅然起敬，這姑母真不簡單，別說是古代，就是放在現代社會，女的比男的大十幾歲還有人說三道四呢，何況是這會，人言可畏，她還做過小皇帝的奶娘。

中間種種，實在叫人不能不遐想。

聽見馬車咯噔一聲，有人過來道：「夫人，到了。」

佟裳也不敢再說閑話，整整衣衫打算下車。

頤貴人的住處叫華歆宮，修得富麗堂皇十分奢侈，朱門玉瓦，通天的柱子比比羅列，地上是通體的大理石磚，人跪在上面，能看見倒影。

殿里大得說話都有迴響，高闊的內殿四角站了七八個綠衣宮女，低眉順眼地站著。

聽見裡面環佩響動，一個穿紫色宮裝的貴婦人被人扶著從裡面走了出來。

「娘娘到。」

王氏帶著佟佳惠與佟裳磕頭請安，「妾身見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平身吧，賜座。」頤貴人保養得宜的臉上五官精緻美麗，只是眼角仍能看出些許歲月的痕迹。

她坐到寶座上，目光在三人臉上流連，最後定格到佟裳臉上。

宮女搬來凳子，三人賜了座，佟裳能感覺到頤貴人的目光，只是她不敢僭越，只敢盯著自己的腳尖。

王氏恭維地道：「娘娘近來身子可好？老夫人一直在家裡惦記著，只是她身子不大好，這回進宮托我帶了許多補品給娘娘，要娘娘記著進補。」

頤貴人道：「勞母親惦記，按理說是本宮該回去看她老人家的，只可惜一入宮門深似海，王姨娘替我多盡些孝道吧。」

「娘娘說哪裡話，誰不知道娘娘孝敬，即便人在宮裡，逢年過節也沒少了老夫人的恩賜，家裡這些事，也多虧了娘娘在宮裡周全。」

頤貴人笑著點頭，目光一移落在了旁邊二人的身上，「這就是佳惠吧？都長這麼大了。」

「是，佳惠，快行禮。」

佟佳惠依言向頤貴人行了個端正的宮禮，「侄女給姑母請安，姑母萬福金安，我娘常在家裡教導我要向姑母學習。」

頤貴人聽著這話多有世故，心裡不大喜歡，只扯了扯嘴角就過去了，她轉而看著佟裳道：「裳兒也長大了，我記得上回見你，你還那麼一點大，如今已是大人了，只是可惜了你母親，年紀輕輕就去了，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佟裳俯首道：「勞娘娘挂念，佟裳在家有爹爹跟祖母照顧，並沒吃什麼苦，只是母親去世后，元兒身體不好，佟裳又年幼無知，時常惹爹生氣，他老人家這兩年頭髮都白了。」

頤貴人笑著點頭，「能體恤父母，是個好孩子。」

王氏在旁聽得臉都綠了，她只說有爹跟祖母照顧，絕口不提她這個姨娘，把她的臉面放在哪裡。

只是當著頤貴人不好發作，只能暫且壓下了。

頤貴人盯著她身上的衣裙看了看道：「你穿得倒別緻，是哪裡的手藝？本宮記得本宮未出閣前，老夫人喜歡帶我們姐妹去瑞蚨祥做衣服。」

佟裳道：「回娘娘的話，並不是什麼精貴手藝，只是我自己隨便做的。」

頤貴人驚奇地道：「哦？你有這樣的巧手真是難得。」她沉思著道：「原先皇後娘娘指婚，本宮還有些擔心，你年紀這麼小就成家，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今天看來，是本宮多慮了。」

她肯定的點點頭，對王氏道：「你帖子上寫的話本宮已經知道了，你回去跟哥哥說，本宮看佟裳這丫頭不錯，你讓他放心好了。」

王氏雖然有許多話想說，可這會找不到機會，也只有先順著娘娘的話道：「妾身正是為此事而來，如此說來，大可安心。」

頤貴人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身邊侍候的宮女立刻道：「娘娘累了，先進去歇息吧。」

頤貴人點頭，對王氏道：「難得我這裡熱鬧，王姨娘你也別急著走，萬喜，中午讓廚房多準備幾個菜，留王姨娘跟小姐們在這裡吃過飯再走。」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身子乏累，本宮就不坐陪了，你們不要客氣，隨便逛逛，這裡自有人招呼你們。」

「娘娘自便。」

頤貴人被人扶了進去，只留下一屋子的香味，王氏與佟佳惠這會不能跟佟裳起衝突，只是恨恨瞪了她一眼，警告她道：「我不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是你記住，這是宮裡，你說話最好給我小心著點。」

佟裳道：「姨娘在說什麼，佟裳聽不懂。」

「你只管裝傻好了，有你後悔的時候，佳惠，我們走。」

王氏帶著佟佳惠出去了。

佟裳第一次進宮，並不熟門熟路，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問了小宮女偏廳在哪，自己帶了阿綠到那裡吃茶吃點心。

宮裡的環境比佟府要好多了，宮女也都十分的伶俐，佟裳吃了塊春餅，懶懶倚在榻上。

阿綠也坐在旁邊乖巧地吃點心。

兩人閑了半日，已經快到進午飯的時辰了，有小宮女過來請她入席，佟裳從偏廳出來往那邊去。

三人一路無話走在路上，一個小宮女突然跑過來道：「桃子，你怎麼還在這裡，嬤嬤那裡散銀子呢！」

引路的小宮女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隨即又為難起來，佟裳道：「姐姐有事就去吧，這裡不妨事，你指了路我自己過去就行。」

桃子立即喜笑顏開，「既如此，那就多謝姑娘了。」

桃子指了路，飛快地跑開了。

佟裳帶著阿綠繞了大半個院子，快要走到餐廳的時候，突然見一隻葯碗從殿內飛了出來，就在佟裳腳邊砸碎了。

殿里傳來宮女的責罵聲，「沒用的飯桶，娘娘吃了你多少葯，龍嗣沒懷上，現在你還敢拿這葯來糊弄娘娘，回去再配好葯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