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父女
「你……」見慣官場大風大浪的顧榑舟都被驚得半晌說不出話,直到顧雲歌走過來,拜倒在他身前。
「你是歌兒?」顧榑舟依舊不敢相信,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林氏。
林氏卻不瞅他,上前半步將顧雲歌從地上拉了起來。
「是,爹爹。」顧雲歌順從的站了起來,垂下眼睛回答了。
顧榑舟再次無言,怎麼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氣度沉靜、眉目淡然的女娃娃是自己那笨拙畏縮的女兒。
只有顧雲歌自己知道,她心情遠不是表現出的平靜,事實上她對父親的感情是極為複雜的。
前世,在父親面前,她永遠是那個活在影子中的女兒。
他喜歡知書達理的顧雲瀾,偏愛心思玲瓏的顧雲思,對中人之姿的顧雲嬌也有幾分疼愛,卻最討厭她顧雲歌。
前世,顧雲歌也是恨過他的。
分明是身生父親,從小到大卻半點父愛都未曾給她,連她身死都不見得多悲傷。
可後來,看見父親為了已死的姐姐跟顧雲思翻臉,寧願身陷囹圄,身死獄中,都不願再幫四皇子奪位,不願成為國丈。
那一刻,顧雲歌心酸的同時又釋然了。
她父親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就算他最疼愛顧雲思,也不會違背良心。
可是顧榑舟又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他一個侯府庶子,在陳氏手下長大,憑自己的努力在官場平步青雲,性格要強,凡事都要做到最好,而顧雲歌的存在,成了他人生最大的污點。
所以顧雲歌原諒了他前世對自己的冷漠,卻無法從感情上親近於他。
「咳。」顧榑舟發現自己一肚子火氣,卻沒辦法對這個嬌嬌小小的女兒說重話,下意識的清了清嗓子,「為父眼下有話與你母親說,你先回去吧。」
顧雲歌已經低著頭,恭敬的說道:「爹,女兒今日正是為此而來……」
「歌兒!」林氏急忙打斷道,「你小小年紀懂什麼,別亂說話,快些回去!」
她生怕女兒說出實情,夢見未來一事太過駭人,若是傳出去說不準要被人當妖孽燒死!
顧榑舟是何等人精,將母女二人的動作收於眼底,眼睛眯了下:「什麼意思,難道翟家退婚一事還另有隱情?」
「的確另有隱情,不過也只是猜測。」這次顧雲歌趕在林氏之前開口,「婚姻乃是結兩姓之好,我們侯府的門第猶在翟家之上,他們為何想退我們的親?他們以我為借口,說怕我與姐姐相處久了,將她的性子也帶左,可這理由父親信嗎?」
顧榑舟一時沉吟。
他當然是不信的。
顧雲瀾不是小孩子,她已經十四歲,按照兩家的約定,本來明年就要出嫁的,怎麼可能被輕易影響性格?
這理由太過牽強。
顧雲歌見父親動搖,趁熱打鐵道:「女兒大膽猜測,翟家如此行徑,肯定另有深意。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講究合縱連橫之道,是結交盟友最方便的途徑,父親不妨想想他們家在朝堂之上有何異動?」
朝堂之上?
顧榑舟想起一件事來,眼中精光暴漲。
近些年隨著幾個皇子年紀漸長,奪嫡之爭已初現端倪,很多大臣更是按捺不住,不是待價而沽,就是早早站了陣營。
難道翟家這次是有了從龍的想法,就想退了瀾兒的婚,找個同陣營的人家來聯姻,彼此共進退?
顧雲歌見顧榑舟此時驚疑不定,適時地添了把火:「翟臨是翟家嫡長孫,若是棄了和姐姐的婚事,必然是想將這婚姻當做籌碼,去換取更大的利益。」
就這樣,顧雲歌不動聲色的將翟家單純嫌棄顧雲瀾而退婚的緣由,曲解到了朝中大事上。
「你這般說……好像也在理。」顧榑舟思考半晌點了點頭,」如此說來,跟翟家的婚事退了也不是什麼壞事,免得後來被他們連累。」
奪嫡這件事,收益大風險也大,若是押錯了寶,最後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顧榑舟話都說完了,才忽然驚覺跟自己討論了這麼多的,正是那個最為懦弱的小女兒,一時間面色變得古怪。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那個他看一眼過去都恨不得躲起來的女兒,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見解來?
林氏也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
顧雲歌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她今日表現的已經夠了,至少可以將自己在父親心裡的形象大改觀,再多就過猶不及了。
「女兒已經將自己的猜測與您說明,餘下的事情想必父親自有主張,女兒告退。」
顧雲歌說完,給顧榑舟和林氏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只剩下父母二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背影離開,滿心都是對她改變的愕然,兩人方才吵架的怒火早拋到九霄雲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