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無意於天下
「實在是無恥之極……」
看過了密信的內容之後，當歸氣得手都直抖。
歷朝歷代，諸位皇子之間都存在競爭，然而有的皇子儘力做好分內之事，一心為聖上分憂，另外一些卻偏偏總計謀著如何戕害弟兄，為自己博得最大利益。
本是同根生，只是這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些……
「你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
將密信放到燭火上親眼見到它燒成灰燼，謝啟然這才轉向當歸。
「聖上的諸位皇子之中，除了您還有三位已成年的，齊王，襄王和良王，我認為這三位都有嫌疑……」
如若不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當歸是萬萬不會當著其中一位皇子的面提及其他皇子的，尤其還是在涉及到奪嫡的情況下。
「其實自打你從南疆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之後，朝堂中就漸漸出現了一些議論聲……」
「如何議論？」
謝啟然沒想到自己已不在朝堂中，朝堂中居然還流傳著自己的傳言。
「兵部的曹大人不知從哪裡得的消息，說你為了救遲大夫被羌雲族的殭屍所傷，險些喪命，便以此為由彈劾你為美色所惑，不顧及自己的身份……」
當歸說著，聲音下意識地弱了下來，只因他注意到謝啟然的臉色已經快黑到底了……
為美色所惑？不顧及身份？
謝啟然甚至都能想到那些大臣們在彈劾他時是怎樣的義正言辭了。
只可惜那些人眼瞎心盲，只看到了他救遲輕羽，卻完全不顧遲輕羽數次為救他豁出性命……
「曹如山是吧？」
謝啟然冷笑，表示已經將這個名字記上了他的紅色名單。
「齊王殿下更是在殿前直言，您與遲大夫如此名不正言不順，實在敗壞皇家顏面，此次雖然有功，但功難抵過，建議聖上將您貶到偏遠小城，且永生不得踏入王城……」
常言道忠言逆耳，因而當歸還是硬著頭皮將自己知曉之事全講了出來。
「大皇兄素日與我不和，倒也並不奇怪……」
話雖是這麼說，但謝啟然的小賬本上還是默默添了一個名字。
「本王要去一趟宮中，你留下暫時替我照看一下輕羽和小景。」
夜色中蟲鳴正盛，謝啟然換了一身夜行衣，悄然飛出了定王府。
御書房外，謝啟然剛一走近，便聽見裡面傳來物品被摔落在地的聲音。
「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
聖上從龍椅上起身，指著被他摔落到地上的幾分奏摺，言語中壓著幾分怒氣。
「聖上息怒，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梁總管隨身侍奉著，見狀，連忙遞了降火清心的花茶過去，並小心勸著。
未料此刻前來剛好撞上了父皇發火，謝啟然抬腳準備進去也去勸一勸，卻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啟兒此番明明立下了大功，可他們彈劾啟兒的奏摺卻接連不斷地遞到朕的面前，真當朕是老糊塗了嗎……」
原來聖上此番動怒，是與謝啟然有關。
「恕奴才多言，可能是聖上對定王殿下的愛護之心過於明顯了，這才招致了其他皇子們的不滿……」
「他們還有臉不滿了？」
聞言，聖上更是橫眉冷眼，「同樣身為朕的兒子，啟兒立的功勞一件接著一件，可其他人呢？他們除了享受安逸還會幹些什麼？」
「是是是，奴才多嘴了……」
為防再激起聖上的怒氣，梁總管連忙伏下了身子，服軟道。
「父皇……」
在門口「偷聽」了半天的謝啟然終於現身，見到聖上才發覺他的父皇這段時日又蒼老了許多。
「啟兒？你怎麼提前回來了？為何朕還沒有收到消息？」
見到多日未見的兒子出現在面前，聖上驚喜的同時更多的還有欣慰。
他的啟兒人雖瘦了些，但經此歷練之後，整個人的氣質也明顯更加堅韌了一些。
「兒臣在途中聽說朝中有異，擔心父皇，這才提前趕了回來，還望父皇不要怪罪……」
為了不讓聖上擔心，有關蟲卵和偽造密信的事情便被謝啟然直接壓了下來。
「放心，有父皇在一天，那群兔崽子們還翻不出天來。」
這個在前朝和後宮中度過了大半輩子的人，又怎會絲毫察覺不到暗地裡的那些彎彎繞繞。
只不過同樣身為他的骨肉，很多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就過了。
「是父皇不好，沒能保護好啟兒……」
謝啟然躬身將地上的奏本撿起來，重新擺放到桌上。
「父皇是指兒臣被參奏之事嗎？」
聖上默默嘆息一聲，什麼有損皇家顏面，那些他都可以全然不在乎了，反正他心裡已經認定了謝啟然就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
「兒臣恰好也有一些心裡話想跟父皇談談……」
來皇宮的路上，他就已經想好了，既然他早已對遲輕羽許下承諾，選她而非天下，便一定會遵守諾言。
「父皇著實不必為兒臣憂心打算，兒臣……無意於太子之位，唯願陪著輕羽和小景過平淡安穩的生活……」
「你……」
謝啟然如此開誠布公地坦白，反而讓聖上難以接受了。
身為皇室的男子，有幾人不想繼承大統，又有幾人是真的無欲無求，可為什麼，那個淡薄名利的人卻偏偏是謝啟然？
「這些話是你真實心中所想，還是聽了什麼枕邊風？」
短暫的愣神之後，聖上便收起了和顏悅色，落下的語句中也夾著几絲威嚴感。
「兒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不曾聽信任何人，更不敢有任何欺瞞……」
謝啟然背脊挺直成不卑不亢的弧度，跪在了聖上面前。
「你可知你放棄的是什麼嗎？」
聖上身體微微向後靠去，呈現出散漫的姿態，可一雙眸子卻是緊緊縮在謝啟然臉上，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情緒。
「兒臣明白。」
謝啟然依舊不為所動，坦然迎上聖上危險的目光，一副鐵了心的模樣。
父子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僵持了良久，最終還是聖上先敗下陣來。
「罷了，朕乏了，你今日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