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召集令
鸞峰既屬於這座城市的景觀,也屬於陳浩和黃粱原來那座城市的景觀,位於兩座城市之間,兩座城市輪流管理。
陳浩小時候也被父母帶來過這裡,站在鸞峰的山頂俯瞰這兩座鄰城,給人的感覺是非常震撼的,但那時候都是白天,陳浩還沒有過晚上來這裡的經歷。
黃粱輕車熟路地帶著陳浩從小路走,繞開了守山人和景點管理員,二人從一條幽暗小徑來到了半山腰,走了十幾分鐘的山路,由黃粱在前面開路,說實在的,這樣的經歷陳浩從來沒有過,心裡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
來到半山腰,這裡有一片開闊的平地,月光灑下來,好像給草地鋪上了一層銀白的紗帳,穿著禮裙的黃粱拍了拍地面,示意陳浩坐過來,這兩個從酒會裡逃出來的年輕人,就這樣毫不顧忌地坐在了野草地上。
黃粱指著夜空,對陳浩說道。
「小時候,我爸爸總帶我來這裡看星星,隨著城市的發展,在城區里已經看不到這麼美的夜空了,唯獨在鸞峰上,還保留著一份大自然的凈土。」
「這樣的夜空的確很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你過去的二十年就是白活了。」
「是嗎?」
陳浩笑了笑,黃粱忽然聊起了今天晚上的事。
「我想對於杜鵑和夜來香來說,她們拼了命想要守護的,也許就是這份大自然最後的靜謐。」
「……」
陳浩猶豫了幾秒,還是把心中的困惑問了出來。
「黃粱,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專家,你為什麼叫他騙子?」
「因為他就是騙子。」
黃粱一臉無所謂地看著天空,現在的她,已經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過去經歷了,所有的痛苦記憶,已經伴隨著那天晚上南宮白離開自己的身體,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在母親那件事之後,我爸爸曾經花大價錢來找專業的人幫我們解決麻煩,就找到了他身上,他從我們家騙走了很多錢,卻沒有幫我們解決麻煩,甚至惹怒了那個教團,因此我和爸爸才被逼迫離開原來的城市來到這裡,而他也失去了音信。」
「為什麼上次在目目大叔那裡,你沒有說出這件事?」
黃粱看著一臉天真的陳浩,露出一個甜膩的笑臉。
「女孩子怎麼會把自己被一個男人騙了的事情說出口呢。」
「呃……」
陳浩立馬在這句話里想到了兩層含義。
「那個男人在我們最絕望的時候出現,我本以為他會給我帶來希望,但他給我帶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正因如此,我和爸爸才過得如此清貧。」
「那你恨他嗎?」
黃粱搖了搖頭。
「現在已經沒有感覺了,在和你重逢之前,我恨不得想盡辦法找到他,讓他把從爸爸那裡騙走的錢還給我們,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放下了一切,我想開始新的生活。」
「那個新的生活,也包括我嗎?」
黃粱拉著陳浩的手,兩個人躺倒在草地上,兩個人對視著,彼此的眼睛里只有對方,兩隻手十指緊握。
「當然,你就是我新的生活。」
黃粱繼續說道。
「我漸漸發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存方式,行騙是他的生存方式,而重獲新生或許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小魚姐和南宮先生讓我忘卻了過去的痛苦記憶,但這是逃避的方式,這不是適合我黃粱的生存方式。」
陳浩聽到這樣的感慨,也嘆了口氣。
「過去的生活,或許也不是我的生活方式,自從我家破產、我父母跑路之後,我才漸漸發覺,現在的我的生活,才是人應該的生活,過得無比真實,過去的燈紅酒綠全都成了虛幻的泡影。」
「你能有這樣的感悟,說實在真的很讓我意外,在我最開始得到消息時,我還以為你這個大少爺會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而選擇在一個無人的地方默默死去。」
「我有這麼脆弱嗎?!」
「當然了!你最好不要小看女人,你的一切都寫在你的臉上。」
黃粱深情地看著陳浩,發問道。
「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你呢……我覺得,一定是什麼東西改變了你。」
聽著黃粱的這句話,陳浩的眼前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那個整天宅在家裡等待自己回去的小女孩。實際上,自己和她的緣分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說清的,正如小童和黃粱都感到困擾的記憶問題,陳浩感覺,自己的記憶也漸漸清晰了一切,過去發生的很多事情就在眼前,他好像馬上就要揭開這個秘密了。
「陳浩,你還喜歡我嗎?」
「喜歡。」
「有多喜歡?」
「像很想守護這片大自然留下的星空一樣想守護你的喜歡。」
「哈哈,這是什麼清奇的比喻。」
黃粱很乾脆地大笑了兩聲。
「你不也總是用莫名其妙的蟲子來形容我嗎?」
「那是因為你有時候真的像蟲子一樣討厭,不過你們男孩子或許不懂,能在一個女生的心裡留下印象,不管是好是壞,能讓她時刻想起你,就證明你在她的心裡是有分量的。」
「所以,你想說的是你也喜歡我嗎?」
「這樣的話在幾年前我就想說了,只是你還沒給我機會說出口。」
黃粱盯著陳浩的那張討厭人的臉看,緩緩地吐道。
「都這樣的氣氛了,你還不親上來,和膽小的瓢蟲有什麼區別,一遇到敵人就會尿出黃色的液——」
靜謐的森林裡,很快就沒有了談話的聲音;夜空下,再也沒有兩個看星星的年輕人,這世上又多了一對情侶。
同樣的夜幕下,在陳浩所居住的那棟公寓樓前,昏黃的路燈下,一個男人靠在電線杆上,不停地看著手錶上的時間。
「時間來不及了,不等了,算了,硬著頭皮登門拜訪吧。」
目目大叔一臉煩悶地抓了抓本來就凌亂的頭髮,他走上二樓,來到了陳浩的房間門前,輕聲敲響了房門。
「怪叔叔來串門了,可以請我進去嗎?」
房門很快被人從裡面粗暴地推開了,小童一臉怒氣地看著目目大叔。
「你這個傢伙滾來找我做什麼,找死嗎?」
「別生氣別生氣,你先聽我說完,我有事找你,也不要對我用言咒好嗎?」
目目大叔拿出藏在自己身後的奶油蛋糕,小童的表情明顯地緩和了一些,立馬把蛋糕盒子搶了過去。
「哼,肯定是陳浩那個叛徒告訴了你這個混蛋我的喜好,想說什麼快點說,我只給你三十秒,三十秒之後直接言咒滅殺。」
「殺氣別這麼重嘛,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我最近有些事情的確抽不開身,電話也被人廢掉了,聯繫不到陳浩,可能短時間內都會離開這兩座城市一陣,這次我來是捎給他一封信的。」
「什麼東西?」
小童從目目大叔的手裡接過信件,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的圓環六芒星圖案。
「陰陽師家族召集令?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捎給陳浩?」
「這是他父母留給他的,但是礙於很多問題,他父母無法親手交到他的手上,只能通過我這個中間人傳遞一下,我來就是因為這件事,然後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太好了啊,終於得到一個好消息,你這個討厭鬼要滾蛋了。」
「你會照顧好陳浩的對吧?」
目目大叔咧開嘴笑了笑。
「畢竟,你和他性命相關,如果他出了事,你也會死掉的。」
「你是想先去死一死嗎?」
小童眉頭一皺,一股殺氣從身上散發了出去,目目大叔瞬間就覺得心臟被人揪住一樣。
「不不不,我可還沒活夠呢,我的任務完成了,就先走了,對了,記得幫我給陳浩帶句話——如果想多管閑事的話,盡量不要用自己的手去沾染因果。」
目目大叔的笑臉很快變成嚴肅的表情。
「如果是你,應該知道這其中的麻煩,咒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