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話 凌雲寺
借著樂山大佛的名聲,凌雲山早已是天下馳名的佛教聖地,宋代文豪蘇軾曾寫道:
生不願封萬戶侯
亦不願識韓荊州
但願生為漢嘉守
載酒時作凌雲遊
想來凌雲寺本應是香火鼎盛的興旺之地,不過大清江山飄搖,戰亂不斷,這佛門凈地也因缺乏朝廷和香客支撐而顯得寒磣破敗。
蒲子軒和陳淑卿沿著石梯登上山去,在凌雲寺的門口,一個小和尚正在清掃著台階,見到二人,施佛禮道:「二位施主是何方人士?來此,有何貴幹?」
二人報上真名,請他幫助引薦釋然方丈,小和尚卻道:「方丈大師事多紛擾,不隨意會客,二位可有事先預約?」
看起來,想直接見到方丈是不可能了,但隨意編造一個謊言又恐被識破后徹底失了信譽,想了想,田毅應該已事先來到此地,蒲子軒便道:「我們二人是船夫田毅請來治療他兒子怪病的大夫,田毅與釋然方丈交情深厚,昨夜應該已經來到貴寺與方丈會合,還望小師父前去通報一聲,容我們相見。」
這番話並非謊言,又合情合理,小和尚確實早已知道田毅之事,連忙雙手合十道:「原來如此,我這就前去稟告方丈,請二位稍等片刻。」
二人便在門外觀賞風景等候,只見這凌雲山的確是風水寶地,從高處看去,三江匯合之勢盡收眼底,大渡河的西側是樂山縣城,南側正是那鳳洲島,果然鳥瞰起來如同一隻展翅的鳳凰,不禁心裡暗自感嘆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哎呀,不好!」陳淑卿突然說道,「不對,我失策了。若是那方丈問我們如何知道那結界之事,應當如何應答?若非妖怪,是絕對感受不到那個結界的!」
蒲子軒也才醒悟過來:「對啊,除非明說我們二人之一是妖怪,可這實在不妥,不妙不妙,我們還是不要去見那方丈為好。」
就在二人猶豫不決的當頭,那小和尚又回來了,做了一個邀請二人進門的手勢,說道:「釋然方丈同意見你們,他正和田施主在大雄寶殿中等待二位,請隨我來。」
事已至此,二人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心想遇到什麼問題,再隨機應變便是。
小和尚說完便默默地引領著二人來到一座廟宇前,只見那廟宇為兩層建築,朱門黑瓦,因年久失修,部分瓦當已經脫落或是損壞,門的上方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大雄寶殿」四個剛勁大字。
小和尚任務完成便行個佛禮,轉身離去。
蒲子軒和陳淑卿步入殿內,只見兩側是四大天王神像,中間高台上端坐著一尊金色彌勒佛像,那佛像下方,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和尚正與田毅聊著。
田毅見到二人,像見到多年不見的老友,熱情地起身迎接。蒲子軒道:「老人家有傷在身,應好生歇息,不必多禮。」
田毅道:「二位來到此處,必是遇到麻煩,我又如何躺得安穩?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凌雲寺的釋然方丈大師。」
釋然方丈行禮道:「阿彌陀佛,昨夜田施主來到敝寺,已向老衲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田施主長年為敝寺捐助功德錢,如今落難,老衲豈可袖手旁觀?唉,想那孩子身中邪氣,去年老衲已去看過,卻道行尚淺,苦無應對之策。二位施主神通廣大,不知來此,可有用得著老衲的地方?」
「方丈大師,幸會幸會。」蒲子軒不知該如何提起那結界之事,便先提箭傷的問題,「是這樣,淑卿今日在島上為暗箭所傷,聽聞貴寺有療傷靈藥,特來懇請大師伸出援手。」
田毅一驚:「怎麼回事?那些官兵又找上門去了?」
蒲子軒只好說道:「這倒不是,只是我們在前往黑風山途中,被不明身份的人暗箭偷襲。」
釋然方丈問道:「傷在何處?可否容老衲看看?」
「這個嘛……」蒲子軒不知如何開口,陳淑卿為了掩人耳目,不便在此等寒冷天氣下身著對襟褙子,便早早變出了一身簡樸布衣。佛家講究禁慾戒色,陳淑卿若要展示肩傷,必脫下衣服,在這大雄寶殿之內、高僧面前作此舉動,實在有傷體統。
釋然方丈心領神會,呵呵一笑道:「阿彌陀佛,若有為難,老衲不看便是。」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軟瓶:「這是敝寺研製的膏藥『佛靈散』,用冰蟾、黃蜂之毒,配合深山何首烏的精華調製而成,昨夜正好田施主用過,蒲施主可拿去自行幫陳施主塗抹於傷患之處,一日療效勝過普通膏藥三日。」
蒲子軒接過膏藥,與陳淑卿連聲道謝。
田毅道:「我還是擔心,就算傷好了,可二位回到島上,仍會遇到極度危險之事,若是如此,老朽寧可折了錦坤,也不願二位再去那黑風山冒此大險。」
話到此處,蒲子軒便說道:「我倆今日來見方丈,也是想尋求化解風險之良策。上午,我倆行至那黑風山下,看見好些樹上貼有神秘符咒,上方寫有梵文,想必乃是佛家之物,不知方丈大師能否指點一二。」
釋然方丈一愣,問道:「敢問蒲施主為何關心這符咒之事?」
看來那些封魔符果然和凌雲寺有關聯,蒲子軒便避重就輕說道:「這符文上有法力,與我的力量如出一轍,卻不知是敵是友所為,若不先搞清來歷,我倆也不敢貿然上山。」
釋然方丈一驚,問道:「難道,兩位施主也是凈化使者?」
「凈化使者」四個專業的字一出,蒲子軒頓時比方丈還驚訝,便應道:「既然方丈知道凈化使者與妖怪之說,我也不必隱瞞,我近日正是覺醒了凈化之力,才敢上山除妖,至於淑卿,亦有其特殊身份,大師如若能給我們指點迷津,排憂解惑,我們也願意將所有經歷和盤托出。」
「呵呵,蒲施主既有心除妖,老衲自然願意如實相告,只是,陳施主有傷在身,不宜耽擱,還請二位先去後院客房上藥,好生休息,稍後老衲自會來找兩位詳談。」
從釋然方丈的眼神中,蒲子軒感到他應該是想與二人作些深入對話,卻因田毅在旁不便細談。田毅也頗懂得人情世故,順水推舟說道:「正是正是,除妖之事,二位可與大師從長計議,請二位先去療傷為重。」
說完,釋然方丈便喚來又一小和尚,讓小和尚帶領二人從大雄寶殿後門出去,穿過一個院子,帶二人來到一個簡陋的廂房內,還給二人打來一盆清水。
待小和尚離去,陳淑卿緩緩解下上衣,亮出那冰清玉潔的背部,只見靠近右肩處的傷口已經被天藍色的血液凝固。若是換了平日面對其他女人,蒲子軒一定會戲謔地將她抱上床再說,可這熟悉的感覺又來了,面對陳淑卿的玉體,他產生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情愫,只怕任何一個好色舉動不小心開罪了她,便會破壞之前已有的溫情狀態。
「小九,我可以開始了嗎?」蒲子軒畢恭畢敬地問道。
「你還在猶豫什麼呢?你拿我當擋箭牌,可要對我負責任啊。」
蒲子軒嘿嘿一笑,便用毛巾先將那傷口清潔乾淨,隨後擠出膏藥,往那傷口塗去。
剛一接觸,陳淑卿便失聲叫道:「啊,好疼!」
蒲子軒道:「疼才是好葯,以毒攻毒嘛。」便繼續在她傷口周圍來回塗抹。陳淑卿漸漸習慣了那疼痛,忍住不吭聲,脖子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若不是蒲子軒知道她的身份,換作別人,很難想像這樣的身體竟是一隻妖怪。
上藥完畢,陳淑卿扯下一角衣服,將其變成繃帶包紮好傷口,便上床休息。
那床很窄,只能睡下一人,蒲子軒雖有困意,卻也不好意思上去和陳淑卿擠著,便在一旁的座椅上休息,后閑來無事,便乾脆出門逛逛寺廟後院。
院子里,二十名和尚正排成四排在練習棍術,隊伍的後方,田錦坤正在跟著和尚們的一招一式比比劃划,旁邊走廊上,田毅愁眉不展地觀摩著。
田錦坤練得入神,田毅先看到了蒲子軒,拱手招呼道:「蒲大師好,陳淑卿的傷勢如何了?」
蒲子軒還禮道:「哦,上了葯,休息休息便好,這是?」
田毅道:「唉,錦坤自嘆功夫淺薄,無力對抗官兵,來這凌雲寺后,便一直鬧著要長些本事。雖然記憶的事情我和他扯不清楚,但是鍛煉鍛煉身體,總是好事,便乾脆在這陪著他。」
蒲子軒同情地看著他們父子倆,心頭動起了一個念頭,說道:「還有一個問題我不得不講,即使我們能除掉那妖怪,讓他恢復記憶,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錦坤已經驚動了官府,從此便有了案底,怕是將來跳進長江黃河也洗不清了,縱然離開樂山躲過一時,也躲不了一世。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幫助你們二位徹底擺脫此劫。只是,此計需要多方配合,你可願與我一同行動?」
田毅正為此事發愁,一聽,又驚又喜道:「哦?蒲大師有何妙計,需要老朽配合的,但說無妨。」
蒲子軒貼在田毅耳邊,耳語一番,田毅聽完,如醍醐灌頂,感激涕零地握著蒲子軒的手說道:「好計!好計!真是感謝蒲大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