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真的正確嗎
寂靜無聲中，陸霄的腿終於徹底踢下。
那隻腳射出的足球，就連帶著手套的門將都會震得手掌發痛，踢在唐宋那脆弱的腿上會是什麼後果？
沒人敢想，也沒人敢去想！
「陸霄！你這個混蛋！」安吉嘶吼著，猛地撲向陸霄，將他死死的壓在地上！
「你踢我啊！你為什麼踢他！他為你犧牲了什麼你不知道嗎？如果當年他拿回那個機會，你以為他現在只是像你一樣剛在頂級豪門坐穩主力？不！他說不定早就出國，說不定已經成了我們國家足球的驕傲！」
「你奪走他的機會，讓他只能繼續在那個家庭里待著，你知道他受了多少苦嗎？你嫉妒他，誰又不嫉妒他呢！可是他獲得的那一切，是他用汗水和堅持換來的！這一切，你有嗎！」
安吉騎在陸霄身上。他是場上最了解兩人的人，所以他一字一句都擊撞在陸霄的心上。
他的確不該嫉妒唐宋。這個少年從來沒有從他的天賦中獲得利益，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樣，為了理想同樣吃了無數的苦頭。而他，本可以不經歷這些苦頭。
只要陸霄將那個機會還給他，他早就已經騰飛而起。怎麼會自己揮著鎬去建訓練場？怎麼會在低級別賽事中沉淪數年？怎麼會為了一家KTV的贊助而絞盡腦汁？
唐宋如果從六年前接受系統的訓練，此時的他早就已經不再是什麼足協杯的最佳射手，而會是……也許別人不可能，但陸霄相信，唐宋會成為五大聯賽的超級新星！他也早就可以擺脫那個家庭，而不會再經歷被父親阻攔的事情。
「對不起……安吉，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四廠所有人，更對不起唐宋。我……我以為自己很刻苦，其實我只是一個喜歡安逸的傢伙罷了。身體好，所以我就只會現在這一種踢球方式。到大俱樂部可以迅速獲得名利，於是我背叛唐宋去了遼城月光。就連我在場上的表現，更多的也只是為了那些虛榮。」
「如果穆帥要走，我也是雪崩中的一片雪花。逼走他的，不是你們，而是我啊……」
陸霄腦海里混亂無比，閃現出唐宋小時候的笑臉，閃過他捲起褲腿騎車追趕汽車的場景，閃現出唐宋送給他的那枚讓他慚愧的隊長袖標。
「那個足球是我十塊錢買的。陸霄，既然你不想還給我，那你就必須拿東西來賠。我不為難你，給你打個折，你就拿五個金鞋來賠吧！少一個你就是王八蛋！」
「陸霄說過，四廠的人不管做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他說過的話，就必須辦到！」
他離開那天，唐宋曾經如此說過。那個孩子，明明被別人搶走了機會，卻還是大方的送上了祝福。
唐宋，其實從來沒有逼他，四年來唐宋從來沒有催他要五個金鞋的欠賬。
這個孩子，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讓他變得更好！
可他……
陸霄終於清醒的認識到，什麼穆帥，什麼選拔賽的機會，什麼誰比誰強，其實都不存在，他只是單純的嫉妒唐宋，只是想用這個借口來讓自己傷害唐宋。
他……他其實從來沒想過保護唐宋。
「你這傢伙……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啊！唐宋他……他……」
又一次，安吉不敢去看唐宋。皇家機械廠球員也都不敢去看唐宋，而是狠狠的圍在陸霄身邊，憤怒的看著他，也為唐宋的傷勢黯然落淚。
「陸霄，你這個該死的傢伙，要是唐宋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要你一輩子都不好過！」跟著隊醫衝進場內的姜欣淚如雨下，說出了皇家機械廠所有球員都想說的話。
如果唐宋的左腿，真的出現了最不該出現的後果，他們絕對會讓陸霄付出代價！不管他現在如何懺悔，他們絕對不會繞過陸霄！
悲痛的氛圍中，全場依舊雅雀無聲。流逝的時間，每一秒都讓人難以承受。
「喂，你們幹嘛啊……」
終於，他們又聽到了那個少年淡淡的聲音。而那個聲音中……
沒有任何痛苦！
怎麼可能？陸霄那麼大的力氣踢下，就算唐宋故意裝作沒事，也不可能這麼逼真！
「哎，都怪我。」發現沒人理自己，唐宋又繼續說，「怕護腿板礙事，所以我故意剪小了一點，現在好了，自作自受了吧。」
從唐宋的聲音中，還是聽不到讓人為之心痛的痛苦。
大家終於有勇氣轉過頭，向唐宋的小腿看去。
那條並沒有出現變形，只是球襪被撕裂，出現了幾條淌著鮮血的口子。
也就是說，陸霄剛才只是用鞋釘劃破了唐宋的皮膚，而並沒有傷害到他的腿骨！
「糟糕，現在小腿要留下疤痕了吧？以後我豈不是不能當兵了？」唐宋居然只是擔心這一點！
「你還真是個小混蛋啊！」姜欣破涕為笑，趴在已經坐起，接受隊醫緊急止血的唐宋肩頭，淚水還是將他的球服浸濕了大半。
「你……沒事？」安吉望著唐宋小腿上的傷勢，幾乎不敢相信。
「怎麼會沒事呢！我還要到場邊去接受治療呢！」唐宋覺得安吉這傢伙真搞笑，這麼大的事，他難道看不出嗎？走到場邊止血再走回場內，可是很長的一段距離呢！
「那……那……」安吉放開陸霄，感覺有點不自然。
陸霄慢慢站起來，並未給自己解釋，「最開始，我的確想過要把唐宋的小腿給踢……」抿了抿嘴唇，陸霄才有勇氣接著說：「可是我怎麼忍心呢？他可是唐宋，是我們四廠的人。你們說得沒錯，即使我收回了力氣，我對唐宋依舊是個罪人。」
「陸霄，別看你在大城市待了這麼多年，說話還是不會用詞。球場上沒有罪人。用那種方式從你腳下捅走足球，換做是我也收不住的。你只是做了為勝利而做的正確的事，這有什麼罪呢？」
唐宋在隊醫的攙扶下走向場外時，笑著對陸霄說。
「這種事，真的是正確的嗎？」陸霄喃喃的問。
「當然！」唐宋不容置疑的說，「踢球的人，誰沒受過傷呢？所以等著我吧！去年球迷說我沒有堅持，那我今年就輕傷不下火線，待會還會回來搞破壞的。」
唐宋說完，對陸霄露出了鼓勵的笑容。
他又何嘗不知道陸霄最初的動機？但他也曾經犯過無數的錯，陸霄在短短的片刻知錯能改，只是擦破他腿上的皮，他怎麼會怪陸霄？
這可是陸霄啊！現階段四廠最驕傲的球員！
當然，未來他會成為四廠最驕傲的球員，現在先讓給陸霄。
「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嘮叨！你不怕嘴也磨破皮嗎？」姜欣沒好氣的說道。她看著那傷勢觸目驚心，急都急死了，這傢伙還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真是讓人火冒三丈。
唐宋的傷勢的確不怎麼嚴重，止血后換下染血的襪子，他就獨自走到了溫良丞身邊，請求繼續出戰。
「我並沒有想過什麼王者歸來，我只是想踢完這場比賽。去年我沒法堅持，今年我能夠踢下去。」唐宋很平靜的說道。
他並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了不起，球員在場上受傷很正常，處理好了繼續踢球也很正常。
「去吧。我沒有換人，就是等著你重新上場。」溫良丞看了看他的腳，也很平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刻，並不需要什麼動人的語言。因為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有些蒼白。
「第六十二分鐘，唐宋受傷之後重新回到球場！這次他向去年質疑他的那些人做出了強有力的回應！他的表率，肯定能讓皇家機械廠重新找回和陸霄對抗的勇氣！這場比賽還沒有結束，皇家機械廠在陸霄面前絕不會不堪一擊！」
韓世雄和現場皇家機械廠球迷一樣，為唐宋重回球場瘋狂的吶喊著。
郝文斌在此時，也揉了揉眼角。陸霄的表現讓這場比賽看不到希望，唐宋受傷后本有機會光榮的離開，遠離最後失敗的結局。但他選擇留在場上，不得不讓人為之動容。
「好啦，唐宋又回來啦。」林高峰拍著女兒的肩膀，為他拭去了淚水。「他們應該成為對手，因為他們在不停的促進彼此的進步。現在想想，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陸霄並沒有給我丟人。」
只有看過當年那場選拔賽，並對兩人有所了解的人，才知道唐宋剛才是多麼的危險，也才知道陸霄心裡經過了怎樣的掙扎。
最後，陸霄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唐宋的輕傷是否能夠避免，誰也無法保證，但陸霄並未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會這樣！」
看著唐宋活蹦亂跳，剛才自信而笑的謝建林和馬俊同時驚叫。
他們都以為唐宋的腿會被陸霄的巨力踢斷，就算經過漫長的恢復期，他還能繼續踢球也不會再有現在這種靈氣，唐宋的未來也就相當於被陸霄毀了。
可是，陸霄在他們那樣的暗示中，依舊沒有做到他們想要他做到的地步，無疑讓他們又一次遭遇滑鐵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