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海書屋

在駱駝旁邊，則有一大批頭戴白色頭巾，身著白色長袍的大鬍子武士護衛著。從他們的形貌和衣著來看，應是一支遠道而來的胡人商隊。

這隻駱駝商隊的到來，讓原本就有些擁擠的大街變得更擠了。而這時京兆尹的衙役也隨之前來，將中間的人群趕到道路兩邊，讓這些駱駝隊順利通過。

而百姓們也都議論紛紛，相互詢問這是從哪裡來的商隊。尤其是幾個孩童問得更是大聲。

宇文明順口道：「不知是否西域來的胡商，聽說西突厥那邊的駝隊規模很大。」因為他記得西突厥的地盤便是一片沙漠。而這些胡商有這麼多駱駝，想必是經過了大沙漠的。

這時，離宇文明不遠有個被幾名黑衣漢子簇擁著的綠衣少女忍不住插嘴道：「你猜錯了，他們是從大食來的胡商！」

宇文明轉過頭去，看見對方年約十一二歲，和自己大致相仿，面孔纖巧嬌媚，眉目如畫，帶有一股說不出的柔媚細膩。少女穿著一條嬌艷欲滴的翠綠裙子，在這一大堆衣著普通的老百姓中，顯得格外的奪目鮮潤。胸前綠裙下，微微賁起一道優美的曲線。尤其是她那如同天鵝般優美曲線的玉頸，更給人一種高貴美麗的感覺。

宇文明不禁暗嘆這古代雖然沒有化妝品，也能養出如此靈秀的女子，大約是沒有污染的緣故罷。

宇文明頓時對她暗生好感，忍不住拱手道：「請問這位姑娘，該是如何知曉判斷出他們來自大食的商人呢？」

在一般老百姓眼中，西域來的胡商似乎都看起來差不多，不是常和胡商打交道的人，都分不出他們的身份。

那少女望了宇文明一眼，見他亦是眉清目秀，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不過言行舉止似乎有點獃氣，不禁莞爾笑道：「只有大食人才喜歡戴白色頭巾，而且在這支商隊中有幾名女子，但她們全都蒙著面紗，將身體遮得嚴嚴實實的。這也是大食人的習俗之一：即女子不能將自己的面目示於外人，就算去覲見皇帝陛下也是如此。其他地方的胡商可不敢這麼沒禮貌的。」

「姑娘博聞聰慧，在下欽佩！」宇文明再次拱手道。

「呵呵，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這是五年內第二次來了。前幾天他們就派了人到了東都，提前將行程通知了鴻臚寺，我當時正好在那裡聽到，便多問了幾句大食的情況。」那少女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時，站在這少女旁邊的一名高大漢子低頭在那少女身邊說了幾句話。

「才出來玩一會兒就要回去啊……」那少女嘟著嘴，不滿意地咕嚕道。但最終卻還是跟著他們向外離去了。

宇文明望著她那離去的窈窕背影，心中卻是一動，這少女來頭應該不小，幾名護衛均是身材高大，腳步沉穩，一看便知下盤紮實，身懷技藝。但對著這少女，卻是非常尊敬，即便剛才有話要說，也不敢過於靠近其耳邊。

「算了，大隋繁華，世家林立，出門隨便遇到個豪門千金也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宇文明撇了撇嘴，然後繼續向東大街深處走去。

一炷香時間后，他走到一條書畫巷子其中的一間字畫店門前。

這間字畫店面積不大，只有十餘丈方圓，但裝飾得卻很豪華，據說老闆最喜歡收藏詩詞佳作。而在店門楣上，還掛著一塊黑漆牌匾，寫著「四海書屋」四個大字。

宇文明剛剛走進大門，店夥計就迎了上來，一臉笑容地問道：「這位小公子想買點什麼啊？」

「在下想買一隻毛筆，你們這裡聽說要處理一批舊貨，不知其中可有毛筆？」宇文明道。

這時，那店夥計已經看清了宇文明的穿著打扮，又聽他說要買舊貨，臉色頓時便難看了起來。因為宇文明的樣子，怎麼看也不象是有錢的人。倒象是個落泊小廝。

「有處理的舊毛筆，價格從二十文到一百文不等，你要買哪種？」店夥計沒聲好氣地問道。他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差了起來。

「什麼？最便宜的都要二十文？」宇文明也是愣了一下，因為他現在只有十八文錢。

原本他還想看能不能挑一挑，甚至還有餘錢的話，就給母親買雙手套。但現在看來，能買到一隻毛筆就已經很不錯了。

「怎麼會這麼貴呢？我半年前也來買過一次，那會才十文啊！」宇文明心涼道。

「半年前的物價怎能和如今相比？」那店夥計冷笑道：「現在聖上正準備進攻吐谷渾，好多糧草物資都送到隴西前線去了。東都物價自然也就隨之上漲了。毛筆還算是漲得慢的，糧食可早就翻了好幾倍了！」

店夥計也的確說的是事實，如今的米價已經是一百五十文一斤，比起半年前的四十文一斤，已經翻了三倍多。

而米價的上漲也帶動了其他物品的上漲。雖然它們不可能有糧食上漲得快，但也多多少少漲了一些。東都的百姓已經怨聲載道了。聽說在山東一帶，甚至發生了暴亂。

這些情況，宇文明也多少知道一些。於是，他嘆了一口氣，忙向店夥計求情道：「那大哥，能不能少點錢賣給我？我真的很需要一隻毛筆，您看就十八文錢如何……」

那店夥計聽罷卻是白眼一翻道：「這價格已經是老闆給我的最低價了，我不可能再給你少了！」

宇文明卻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這店夥計不可能給他少價，但老闆卻是可以的。

於是，他忙抓住店夥計的袖子道：「這位大哥，那你能不能幫我問問老闆，可以少兩文賣給我不？我身上的確只有十八文錢了……」

那店夥計經不住他的死纏爛打，只得說道：「好吧！看在你這樣苦苦哀求的份上，我就幫你去問問老闆吧，但我可不能保證他會同意哦！」

宇文明心中大喜，忙不迭地點頭道謝。

店夥計剛剛轉身，正要向內屋走去，找自己老闆時，卻見一對衣著華貴鮮艷的年輕男女，和一位六十多歲，捧著捲軸，掌柜模樣的老者走了出來。

那年輕男子年約二十來歲，相貌俊雅，身高八尺有餘，頭上戴著一頂書生方巾，頗有幾分飄逸儒雅的氣質。

而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卻讓宇文明不禁凝神側目。

只見這少女大約十五六歲年紀，穿著粉紅色對襟棉衣，外邊又罩著一件淡綠色披風。

現在是冬天，穿的衣服雖然都很厚，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本身就很瘦的緣故。那系著一條淡青色蘭花結帶子的腰肢，依然顯得裊裊娜娜，而她那秀美烏黑的青絲上，還插著一支晶亮發光的銀簪。

雖然她是素麵朝天，再無半點粉黛修飾，可是望著那一雙纖秀如花的柔荑，一雙細細白嫩的皓腕，依然讓人感覺美不勝收，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沒想到竟能在這裡遇上如此美女。」宇文明見狀也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而此時，那掌柜模樣的老者正沖著年輕公子點頭哈腰，神態十分恭敬：「柴公子，您果然高才，小人剛才的確失禮了！敬請原諒！」

那年輕男子則「啪」的一聲，展開了手中摺扇，輕搖幾下道：「這下你可知道，本公子河東第一才子的名頭不是吹噓的吧？」

「是！是！是！這二十貫錢還請柴公子收下！小人定將會把柴公子的墨寶懸挂於店內牆上，好生敬仰的！」那掌柜連連點頭道。

那柴公子聽到掌柜對自己如此恭敬，方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副行意忘形的模樣。然後他的目光便轉向了身邊的少女，卻是露出迷醉之色。

宇文明皺了皺眉頭，他對這柴公子可沒什麼好感，感覺其行為舉止有些張狂了。

而那掌柜則再度展開了那捲軸，看了片刻后，一臉痴迷地搖頭晃腦道：「好詩！真是好詩啊！不愧是河東第一才子的手筆，果然是墨寶啊！」

宇文明聞言之後一愣，暗忖這掌柜似乎是個喜歡詩詞的發燒友，這倒讓自己有了個掙錢的辦法。

他眼珠一轉后，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作輯道：「掌柜，請問您這裡是否收詩詞墨寶呢？」

「你也有詩詞墨寶出售？」掌柜斜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宇文明，覺得這小子怎麼看也是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廝。

不過他轉念一想，也許這是哪個書香世家過得落泊了，所以不得不讓這小廝來出售珍藏的墨寶，也說不一定呢？

於是他態度方好了幾分道：「詩詞墨寶當然要收了，你說吧，你手裡有哪位大家的墨寶啊？」

旁邊的柴公子和與他同行的少女，一聽這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子也要出售墨寶，均大感興趣。他們的想法和掌柜差不多，也認為宇文明是替自己主人來出售詩詞墨寶的。

那少女心中甚至在想，如果這小子真的拿出了什麼名家之作，說不定自己還可以搶先一步將其買下呢。

宇文明這時方微微一笑道：「回掌柜，在下要出售的詩詞墨寶並非珍藏的大家之作，而是在下自己所寫！」

掌柜的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道：「小子，你逗我玩嗎？就憑你？也能寫出稱為墨寶的詩詞來？只怕是打油詩吧？」

他這話一出口，連站在旁邊的柴公子也不禁啞然失笑，一臉不屑道：「這東都洛陽，還真是天子腳下的臣民，個個都眼高於頂啊！連個僕役也敢稱自己能寫出墨寶。可讓我柴紹大開眼界了！」

那少女也是眨著一雙大眼睛，饒有興趣地望著宇文明，想看他是否真是什麼懷才不遇的小才子。

「柴紹？」宇文明聽到這裡，卻是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