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談判

鐵穆爾眼珠子亂轉，趁機觀察在此處巡邏的周軍士兵。但見這些人個個精神抖擻，膀大腰圓，看上去都有一身好武功的樣子。亦是有些心中暗驚，收起了輕視之心。

他暗忖，這些中原漢人果然有點門道，倒也不全是懦夫，不然******也不會兩次進攻都被打得大敗了。

尉遲敬德進了行營，穿過了幾處院落後，就將鐵穆爾等人交給了宇文明的衛隊長宇文軒。

宇文軒上下打量了鐵穆爾一眼，目光如電，看得鐵穆爾膽戰心驚。他不知為何，竟然覺得自己在此人面前，便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點了點頭后，宇文軒方沉聲說道：「你們兩個突厥正副使者隨我進去，其餘的人全部留在這裡，不得妄動。」

他口中說的正副使者便是鐵穆爾和隆巴多，口氣強硬且不容置疑。

鐵穆爾這時陪笑道：「我們千里迢迢從突厥牙帳趕來，我的這些侍從也想見見周國皇帝。」

宇文軒冷冷道：「陛下不會見他們的！你若在我面前另啰嗦，就和這些人一起滾出去！」

鐵穆爾聽了這話，肺都差點氣炸了。

隆巴多亦是怒火萬丈，想要上前廝打。他的脾氣本就暴燥。哪裡顧得了這麼做的後果。平時見到他的漢人全都是恭敬無比，而這些漢人對他卻是不屑一顧，如何不讓他火冒三丈？

不過，宇文軒面對漲紅了臉，一副要吃人樣子的隆巴多，卻是視若豬狗，毫不理會，面色平淡如水。

鐵穆爾見狀，方一把拉住隆巴多，然後對著他身後的侍從道：「既然中原皇帝不想見你們，你們便在此等候吧。」

他亦是知道，這裡是宇文明的住處，防備必然森嚴，就算再多上幾十個手下也是無濟於事，不如索性大方一些。

於是，宇文軒在前面帶路，很快領著二人到了宇文明所在的房間前，然後推開了門，搶先進入。

他躬身施禮道：「啟稟陛下，屬下已將突厥正副使者帶到。」

鐵穆爾一眼望去，便見在房間內坐著一名年輕的漢人男子。不用說，這便是鼎鼎大名的大周皇帝了。

之前他從未見過宇文明，也很好奇傳說中的中原人之主到底長成什麼樣子。

而見到這名年輕公子之後，他便知道，這一定是宇文明了。

若不是威震天下的中原之主，又有誰有如此睥睨天下的氣勢？可這位大周皇帝，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年輕，也遠比他想像中的更睿智。

他的容貌雖然俊美，讓他少了幾分霸氣，但一雙深邃的眼睛卻好像可以看穿自己的心思。

見到鐵穆爾前和隆巴多前來，宇文明卻是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後輕描淡寫地問道：「射匱叫你來，是想說什麼？」

鐵穆爾聽他連可汗都不稱呼一句，顯然無禮之極。

饒是他心機深沉，也忍不住怒氣沖沖道：「陛下……我家可汗眼下已聚集三八十萬大軍在太原城下……」

「哦？是嗎？」宇文明卻是毫不驚慌，反而微微一笑道：「射匱他來到太原，是想試試我周軍的槍尖鋒不鋒利嗎？」

鐵穆爾怒了，他大聲道：「我家可汗說，沒有人能擋得住突厥大軍，不管是誰都不行！如果你乖乖奉上女人、金錢和糧食，我家可汗也不是不可以退兵，但若你要負隅頑抗，那我們突厥大軍就能將太原夷為平地！」

「哈哈哈！」宇文明聽罷，哈哈大笑了起來。

片刻之後，他方冷然道：「你帶朕的話給射匱，朕就說一個字：滾！」

滾！這個字雖輕，卻如同重磅炸彈一般，在鐵穆爾的耳邊爆炸開來。他從未想到過，有人會對突厥大汗如此無禮。

宇文明這時緩步上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區區射匱算老幾？今日朕之所以願意見你，不是要和你談判，而是要你告訴射匱，當十年前朕還是一個遼東將軍時，就可以擊敗始畢可汗的四十萬大軍，讓頡利可汗的三十萬大軍有去無回。如今朕已是統一天下的大周皇帝，旗下擁兵百萬，區區八十萬突厥兵，在我眼中就跟八十萬隻老鼠一般，根本算不了什麼？回去告訴射匱，他要戰，那便戰！勿用談判！」

他要戰，那便戰！

宇文明最後說的六個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鐵穆爾聽到此話后，亦是愣在當場，饒是他自負突厥第一軍師，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宇文明把他後面想說的話全都堵住了。

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敢這種對突厥使者說話的國家了。

剛才猛一聽宇文明的答覆，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不過，當他見到宇文明緩緩抬起頭來的時候，鐵穆爾便知道自己沒有聽錯，這的確是這位中原皇帝說出來的。

他從來沒有見過態度這麼堅決的人！

在大草原上，他身為射匱最為依仗的智囊，走到哪裡都是萬人逢迎，不要說西域那些小國。就算是中原李唐的皇帝李淵，在他面前也是奴顏婢膝，大氣也不敢出。這也養成了他狂傲自大的心理。

可今天，他才發現，宇文明比他還要狂傲，比他還要不留情面！

不過，狂傲是要有實力支撐的，不然那就不是狂傲，是傻逼了。

鐵穆爾想到這裡，又回想起自己入城之時，看到周軍那整齊的軍容，一絲不苛的盤查……他發現不知為何，對眼前的大周皇帝和周軍，已經心中起了畏懼之意。

他原先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全然沒用，他想敲詐周朝一筆的想法也根本不敢用到宇文明身上。

鐵穆爾原本以為中原的漢人全部會對突厥狼軍卑躬屈膝的，可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至少眼前的這位周朝皇帝，就絕不肯對突厥人讓步。

在這房間中，宇文明身邊沒有一個護衛，可他坐在椅子上，那揮灑自如的姿態，便是像有千軍萬馬在其身邊一樣。

只有心中沒有底氣的人，才會在自己身邊布置大量衛兵壯膽。而真正實力強大者，僅僅自身一人，便可勝過百萬雄兵，他已不需要這些兵士作襯託了。

「大周國皇帝……你……你可知道是在對我這位突厥使者說話？」半晌之後，鐵穆爾才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道。

宇文明卻是微微一笑道：「朕當然知道，別以為突厥人就有多了不起，在朕面前，就是如同草芥一般！」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今天朕說的話。你記清楚了：告訴你的主子射匱。中原的大好江山，是我們漢人的。不容你等突厥賊子染指！射匱若是聽從朕的勸告，回返草原老老實實做他的突厥可汗，還可以多活幾年。若是執意要進軍中原。那始畢可汗和頡利可汗便是他的前車之鑒！」

宇文明淡笑著說出這些話。他的聲音不大，但蕭殺之意卻是充斥了整個房間。

鐵穆爾不禁打了個寒戰。他這才發現，自己對於宇文明的話，根本就法反駁，也無從反駁。他的狂傲和強橫是建立在對手對自己實力不自信的基礎上的。但現在宇文明比他還要狂傲，對自己的實力自信滿滿，對突厥又一無所求，他還怎麼和宇文明說下去？

鐵穆爾無可奈何，雖然受了不少氣，卻也不敢發作，他也知道宇文明敢一個人見他們兩個，豈能沒有依仗？

不過，並非所有突厥人都有他的眼光。那副使隆巴多聽得宇文明如此羞辱自家可汗。卻是忍不住大吼一聲，向宇文明撲了過去。

他是射匱可汗從小便收養的，可汗在他心目中便和長生天一樣不容褻瀆。宇文明又是突厥人的大敵。不管是為了可汗還是為了突厥帝國，他都難以忍耐下去。

隆巴多當然知道這是在周軍的大本營里，就算殺了宇文明，他也活不了。可如今房間里只有宇文明一人，如果真的能殺了這位大周皇帝。他的冒險就值得，即使事後被殺，他也賺了。

而且，中原還有一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如果他能擒住宇文明，以其挾為人質，衝出去也應該不是問題。這樣的話，他將這位自命不凡的中原皇帝帶回突厥軍營，便在可汗面前立了一大功。

須臾之間，他離宇文明的距離便只有丈許了。

而這時，宇文明卻是絲毫未動，一雙眼眸只冷冷地望著撲過來的隆巴多。

鐵穆爾此刻已是汗如雨下，大聲叫道：「隆巴多，你給我回來……住手！」

隆巴多卻是沒有住手，他已經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不過，就在這瞬間，宇文明卻是突然動了。

他的手只是輕輕一揮，原本掛在腰間的彎刀便驟然間飛了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弧線，然後在隆巴多的脖頸前一晃而過。

隆巴多的脖子上立刻便迸出一道紅線，他原本雙手已抓住了宇文明的衣襟，可是卻再也無力為繼。

他脖子上的紅線原本極為細微，肉眼難見，可沒過多久，便越來越粗，然後鮮血狂噴而出。他連哼都沒哼一聲，頭便「嗵」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