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是他嗎？

遠處的火山噴湧出巨量的紅色的岩漿。

岩漿噴得老高，單純目測，至少有八百米。

漆黑的濃煙，遮蔽了半邊天空。鮮紅的岩漿衝到最高峰，開始四濺划落。

「幸虧我們還在外圍，快走吧。」蒼須催促。

紫蒂卻越走越慢，時不時轉頭回望身後。

少女出發之前，以為自己凶多吉少，她和蒼須真的從山洞中逃出來，過程順利地超乎想象。

這一切都因為替身將所有的槍蠍都吸引了過去。

「我這裡有多麼安全，那麼他那裡就有多麼的危險！」

「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理智告訴紫蒂，替身很可能已經陣亡。但感情又牽絆住她的腳步，哪怕有一絲希望，她都想要等待下去。

甚至，她的腦海中會浮現出這樣的念頭：「即便是讓我看到他的屍體，也要讓我見最後一眼，讓我死心！」

「針金大人的身體狀況很差，始終都沒有進食，體力匱乏。」

「面對蠍群的追殺圍攻，體力消耗會很猛烈。時間越長，他的生機就越渺茫。」

「唉……」蒼須嘆息道。

紫蒂心中煩躁至極，很想喝斥蒼須讓他閉嘴。

繼續等待。

就在少女要徹底絕望的時候，她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個身影，紫蒂印象最深刻不過了。

以至於剛剛出現的時候，紫蒂都有些懷疑自己的是否出現了幻覺。

但很快，她驚喜地叫出聲來。

她的騎士回來了，美好的如同那些有關英雄的故事。

「他把白芽也帶回來了。」紫蒂感慨，語氣複雜。

「這就是聖殿騎士啊！」蒼鬚髮自內心地讚歎道。

雙方匯合，紫蒂立即給替身療傷。

在這個過程中，她看到了替身因槍蠍而受的新傷，也敏銳地察覺到替身的精神狀態完全不一樣。

「難道說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遭受刺激，再次獸化了？」

「應該是這樣的。」

「他不能動用鬥氣，只有憑藉獸化，才能戰勝蠍群！」

雖然擺脫了蠍群，但整個探索隊只剩下替身、紫蒂、蒼須以及昏迷的白芽四人。

「這裡是否就是迷怪島的中心地帶？」

「煉金工廠會不會在這裡呢？」

紫蒂有過這樣的猜測，但她沒有想過探索這裡。

這裡的環境太險惡了，噴發的火山、恐怖的岩漿以及不久前親眼目睹的黃金魔獸熔岩巨龜……

還有，她根本沒有理由勸說其他人繼續深入。

她也無法真的確定，煉金工廠就藏在這裡。

雖然蒼須勸說替身放棄昏迷的白芽，但替身寧願自己背負，也不願捨棄同伴。

替身：「我曾經說過，我會盡全力拯救所有人，不會放棄任何一人。這是我的承諾，也是我的責任。」

「大人，您高尚的品質讓夜空中的璀璨的明星都為之黯淡！」蒼鬚髮自內心地感嘆道，「您就是聖殿騎士中的典範。」

替身苦笑著搖了搖頭。

看到這樣的神情，紫蒂心中越發瞭然：「我之前的猜測應該就是真相了，他通過獸化，戰勝了蠍群。但他必然因此而苦惱和驚疑。」

「聖殿騎士的身體絕不會發生這樣的異變。」

替身的困惱和猜疑，讓紫蒂也很難過。

「我應該告訴他真相的。」

昨晚的時候，紫蒂就悄然做出了決定，要在黎明的時候告訴替身一切真相。

但是黎明的時候，她又猶豫起來：「我如果告訴他真相，是否會幹擾他呢？讓他心情變得混亂複雜？他要引走蠍群，他的處境比我們還要危險！」

就這樣在猶豫中，她失去了機會。

「我應該告訴他真相！就算他不是針金，不是聖殿騎士，他原本也是騎士。只是他原來的身份，我也只知道這一點。」紫蒂再次暗下決心。

食物嚴重匱乏，四人回到沙漠，手中只有一隻小蜥蜴和一隻跳鼠。

替身將珍貴無比的肉食都讓給了紫蒂和蒼須，白芽狀況變糟糕了，他不僅持續昏迷，而且發起了高燒。

「有動靜。」替身臉色微沉，「你們先吃，我去警戒，將可能存在的野獸驅逐或擊殺。」

替身消失了一會兒，又趕了回來。

「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紫蒂敏銳地察覺到替身產生了某種變化。

紫蒂和蒼須都留著肉串沒有吃，推讓給替身。

「難道你們要讓我違背誓言嗎？讓我的騎士的榮耀受損嗎？」針金神情變得非常肅穆。

紫蒂、蒼須都看著針金，感覺他的全身都像是在冒著聖潔的光，一時間兩人身心都受到了震蕩，沒有出聲。

「嗝。」

就在這時，針金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蒼須、紫蒂：？？？

紫蒂瞪大雙眼：「我剛剛聽到了什麼？」

「一個飽嗝？」

「他吃飽了？吃的什麼？」

「不，不可能。他是一位騎士，不會背著我們吃獨食。或許這不是飽嗝，只是腸胃反酸出來的脹氣。」

「但如果他真的吃了東西，難道說……獸化？」

天亮了，四人再次出發。

再次看到金麻石群，替身提前離隊，深入石群當中：「我去去就回。如果你們不得不轉移，沿途就用粉紅藥劑標記路線。」

不久后，他成功返回，述說自己解決了石群中的蜥蜴。

很快，在他的引領下，紫蒂、蒼須等人來到了戰場。

蒼須不禁連聲誇讚：「針金大人，我現在開始相信紫蒂大人的猜測了。」

「您恐怕真的不只是白銀修為。您在體力如此貧乏的條件下，居然還能有如此強大的戰力，這點很不尋常。這支蜥蜴群至少有三十頭，您卻硬生生地靠著一把普通的刀，沒有動用鬥氣，就斬殺了當中的五頭，還逼得整個蜥蜴群潰逃。」

……

紫蒂則在悄然打量戰場。

很快，她的目光微微一凝，聚焦到了金麻石上的撞痕，以及疑似槍蠍蠍尾刺出來的石洞。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替身打掃戰場的效果其實是有限的。

「他的敘說中並沒有槍蠍，難道說，他是獸化變出了蠍尾，擊敗了蜥蜴群嗎？」紫蒂心頭一動。

她目光四處掃視，忽然又一凝，然後心跳加速，面頰迅速發燙。

她看到了替身臀部處褲子上的破洞。

破洞隱隱約約，因為替身將上衣下擺放出來，遮擋這裡的動機非常明顯。

「一切的線索都對上了！」

「等等，昨天夜晚他打了一個飽嗝。如果是蜥蜴肉，按照他的品性，一定會拿回來分享。但他沒有……他有難言之隱。」

「他的食物應該就是金麻石！」

「他能變出蠍尾，恐怕還能獸化更多。獸化之後，他就能金麻石當做食物了。」

「但他不能拿金麻石來分享，因為正常人是吃不了這種東西的。」

紫蒂繼續思考，又回想起昨晚替身在離開之前，特意向蒼須打探槍蠍消化食物的知識。

「他提前做了準備，也就是說，在離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可以獸化，變成槍蠍或者槍蠍的一部分。」

「但他不確定，是否真的能夠以金麻石為食。所以，才詢問蒼須。」

「這就意味著，他能夠主動獸化了。」

「或許是因為獸化的次數多了，讓他熟能生巧。也可能是這一次和槍蠍戰鬥，刺激巨大，讓他突破，能夠自由掌控獸化的能力了！」

猜測出了替身的秘密，紫蒂心中湧起柔情。

「這個傻瓜……」

「寧願自己冒險吃石頭，也要將肉串讓給我們。」

「他一定不想獸化吧，因為他認定自己是針金，是一位聖殿騎士！」

「但是他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環境所迫，也為了守護我……」

這一刻，紫蒂心中再次湧出一股衝動，想要告訴替身真相，想要站在替身身邊，牽著他的手，和他一起分擔種種的憂愁和苦惱。

然而，這股衝動到了嘴邊，紫蒂又喪失了勇氣。

她只能用那一對紫水晶般的眼眸凝視著替身，柔聲道：「大人，今後請您不必如此冒險。很多時候，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替身並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早已經洞悉了自己的秘密，他點點頭：「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事實上，自從甩脫了蠍群之後，我就有了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我似乎突破了什麼，又似乎沒有。現在我戰鬥的時候，思緒比以前更加清明，對身體的狀態更加了解，清楚自己做得到什麼，做不到什麼。」

他要鋪墊一些東西。

他故意說的很模糊，要給身邊的人先留下一些印象。

將來，他動用心核解決威脅之後，也能讓其他人不覺得他變強是詭異和突兀的。

蜥蜴肉拯救四人，有了充足的食物，現在四人需要補充水。

按照蒼須的推測，蜥蜴群的周圍一定有大型水源，很可能是綠洲。

不久后，四人發現了綠洲，並進入其中。

在這裡，他們看到了藍藻和黃藻。

黃藻早已死亡，滿臉慘白，渾身殘破，血污和白骨讓人觸目驚心。

隨後而來的蒼須、紫蒂看到這樣的情景，腳步猛然停頓在了原地。

「嘔。」

紫蒂猝不及防之下，頓時乾嘔了一聲，差點吐出胃裡的酸水。

「是我……是我……」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殺死了他。」

「我殺了黃藻，我殺了我的弟弟。」

「我殺了他，我殺了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

藍藻痛哭流涕，紫蒂也為野獸般的藍藻而感到恐懼。

夜晚，篝火旁。

紫蒂勸說替身：「黃藻的屍體我們都看到了。藍藻自己也承認了他的罪行。這種人太殘忍了，我們怎麼可以留呢？」

「我還發現，藍藻的背後似乎被酸液噴射過，傷口已經腐爛不堪，但明顯之前有過護理和包紮。這明顯就是黃藻乾的，單藍藻對他的後背上的傷是處理不到這種程度的。」

「黃藻幫助他的哥哥，為藍藻細心包紮。但藍藻怎麼做的呢？這樣的人真的太可怕。」

蒼須的看法卻不一樣，和紫蒂產生了爭執。

替身神情掙扎，明顯很為難。

深夜，紫蒂朦朦朧朧中聽到替身的祈禱。

「神啊，聖明大帝，我偉大的主。在禰的目光下，世界一片光明，陰影倉皇逃竄。現在，禰的信徒，禰的騎士向禰懺悔，只因我陷入了心靈的泥沼。求禰的靈光照我，使我的敗壞、醜惡、污穢骯髒的陰影消退。懇求禰赦免我在思想意念上的罪……」

漫長的懺悔結束了。

輕柔的夜風在少年騎士的耳畔吹拂。

一切在針金的意料當中——神明沒有回應。

少年悵然嘆息。

紫蒂也在心中嘆息。

眼前就是說出真相的好時機，但她沒有勇氣，真的沒有勇氣開口。

她很害怕。

以前，她害怕替身會受到刺激，獸性大發，對她不利。

但現在，經歷種種磨難，她被他救了多少次已經數不清。就算是他獸性大發殺了自己，大不了也是把命還給他而已。

她害怕的是替身如何看她，她害怕看到他徹底失望的神情。

「如果他不是針金，我也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儘管她知道，替身並不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希望他認為是這樣的。

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替身、紫蒂、蒼須再次開始為生存而努力。

替身狩獵、探索，蒼須燒制陶罐，紫蒂配置出了驅蟲藥劑。

她再次感慨：蠻族皮卷太實用了，在這迷怪島上，就是這個皮卷幫助她太多太多！

按照計劃，紫蒂開始搭建棕櫚葉編織的小帳篷。

她半跪在地上，上半身鑽進帳篷中去，似乎在裡面調整棕櫚葉。她的下半身留在外面，棕黃色的小皮靴不再被魔法袍遮掩，因為姿勢的原因，魔法袍緊貼著臀部，勾勒出一抹動人的曲線。

替身不禁被其吸引，駐足觀看了好一會兒。

「他剛剛在看我呢！」紫蒂有所察覺，心中羞澀又歡喜。

替身再次離開，紫蒂繼續搭建帳篷，這個過程中，白芽蘇醒了。

「你醒了？」

「紫蒂大人，謝謝你……」

「不用謝我。一切都是針金大人的功勞，是他救了你。我們其實已經將你捨棄了。」紫蒂將詳情告訴了白芽，帶著一種驕傲和淡淡的炫耀。

蜥蜴群前來汲水，胖球飛魚群出現，引發了危機。

「跑，回營地。你們留在這裡就是拖累我！」替身面色微變，低喝一聲。

蒼須、紫蒂立即轉身，拼盡全力奔跑。

替身殺死了一些胖球飛魚，然後變身槍蠍，將後續魚群引走。

「他站在哪裡？」站在營地附近的高坡上，紫蒂滿是期待和擔憂。

忽然，她的目光莫名地被一頭白銀槍蠍吸引。

她遙望著這頭白銀槍蠍插進奔跑的蜥蜴群中。

槍蠍明顯吸引了大量的魚群，蜥蜴們紛紛落難。

「是他嗎？是他嗎？」

很奇妙的，紫蒂在瞬間就認定了槍蠍的真實身份！儘管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替身會獸化成一隻完整的槍蠍。

紫蒂為之失神。

在她的眼中，槍蠍的形象逐漸了轉變，變成了替身，他在策馬奔騰，身穿著白色鎧甲，手持著騎槍，在戰場上縱橫捭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