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短槍和斷臂（修）
鬃戈緩步行走在家族的武庫中。
魔法火炬的光輝，將這裡的每一處角落都映照得分明。
這裡存放著大量的武器裝備。
有金光閃閃，兇悍氣息撲面而來的巨斧，有刺角猙獰，重量極大的狼牙棒，也有精美華麗的鎧甲，甲胃表面的大量符文閃耀著魔法的神秘熒光……
鬃戈凝神掃視著每一件武備，仔細察看。
他非常清楚，這對於自己而言，是個極其難得的機遇。
這裡的武備無不高端，如果他自己努力，恐怕得耗費數年甚至十幾年，才能籌備到足夠的資金入手。
「快點，你難道想在這裡待上一天嗎？」身後的騎士直接伸手，推了鬃戈一把，很不耐煩地催促道。
鬃戈向前一蹌，穩住身形，繼續行走，同時微微皺眉。
他是他父親的兒子，但身上又有獸人的血。
半獸人。
他是一個私生子，之所以能進入武庫，是得到了父親的恩准。
然而，他身後的騎士也是家族的族老，是鬃戈的一位親兄弟的鐵杆支持者。
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鬃戈只能加快步伐。
然而，當他看到的武備越多，他越是感到迷茫。
琳琅滿目的裝備讓他眼花繚亂。某種程度上，當選擇太多，也就無從選擇。
「再給你最後五分鐘，過了這個時間，你就算沒有選中，我也把你拎出去！」身後的騎士再度催促。
鬃戈感受到滿滿的惡意，心中清楚後者一定是說得到做得到。
雖然這一次進入武庫，是他得到了父親的准許。鬃戈卻沒有任何向他父親彙報此事的想法。
畢竟，他和他的父親一年都見不到兩三次面。
如果他告訴父親，自己受到了刁難。最大的可能是他父親皺起眉頭的呵斥——給你機會，你都把握不住么？作為我的兒子，居然會被下屬欺負嗎？無能！
時間越來越少，鬃戈只能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地搜尋適合自己的武備。
他已經有了幾項選擇，一直記在心中。
匆匆對比了幾個后，他停步在一柄青鋼騎槍的面前。
就在他要抓去這柄騎槍的時候，他忽然一愣，看到了牆角處的兩桿短槍。
和青鋼騎槍相比，這兩桿短槍太短了，材質雖然有些不俗，但根本不合鬃戈的使用習慣。
雖然他對各種武器都非常精通，但也有自己的喜好武器。
然而，這兩桿短槍帶給他相當獨特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親切，像是遠方親人的遙遙呼喚。
「你到底選沒選好？時間到了！」
「選好了！」
鬼使神差的，鬃戈竟是放棄了最合理的青鋼騎槍，走到牆角，彎腰拾取了這兩桿短槍。
當他將它們握在手中的時候，他立即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心靈季動。
離開武庫后，鬃戈沒有想到，他還能接受到父親的接見。
「你選擇了它們？」他的父親看到手握兩桿短槍的鬃戈，壓下眼底的一抹奇異之光。
「父親，這兩桿短槍是……」鬃戈行禮后，恭敬地詢問道。
「它們都屬於你了。」他的父親卻沒有給他解釋，而是揮了揮手，「去荒野大陸吧，建立屬於你自己的功業。按照你所說的，不藉助家族之名，讓我看到你的勇武。」
「是，父親。我必將不會辜負您的期待！」鬃戈壓抑著心中的激蕩，死死地抓住那兩桿短槍。
深海怪魚號中，他睜開雙眼，從半是回憶的夢中蘇醒。
不由自主地，他發現自己的雙手死死抓著那兩桿短槍。
已無睡意。
鬃戈索性起床，取出油布，坐在床邊，擦拭兩柄短槍。
武器裝備都需要維護。
這個習慣已經刻進鬃戈的骨子裡，彷彿本能。
之前在迷怪島沒有條件，現在環境允許，他自然不會落下。
從戰販庫藏中獲得上等的保養油。
不久，兩柄短槍保養完畢，更顯出材質不凡。
但鬃戈卻是微微皺眉，露出苦惱之色。
這兩柄短槍雖然一看就知道不俗，但是卻難以使用。
不僅鬥氣無法灌輸進去，比頑石還不如。更糟糕的一點是，竟是會降低鬃戈的血脈濃度。
鬃戈使用過幾次，駭然發現，一旦他手持時間過長，自身的血脈濃度便會降低！
血脈濃度幾乎決定了他修鍊的資質。
這個弊端太大，一經發現，鬃戈就將這兩柄短槍束之高閣。
「具有這樣大的弊端，還被收入家族的武備庫，一定是不凡的。」
「只是我沒有找到正確的使用方法而已！」
鬃戈不是沒有努力過，但是他的父親並不給他任何回答，甚至家族中的資料里對於這兩柄短槍也毫無記載。
鬃戈猜測：這或許是一個來自他父親的考驗！
「如果連自己選中的武器都不會用，摸索不出用途，有什麼資格成為我的兒子？」
想到父親，鬃戈又聯想到自身的處境。
迷怪島一行，讓他和怪物少年、紫蒂、蒼須等人抱團取暖。同生共死的經歷，讓他對這個臨時的團體產生了很深的情感。
「如果我聯絡父親，他會分潤功勞，會幫助我們脫罪么？」
鬃戈搖了搖頭。
希望很渺茫。
他很了解他的父親。
鐵血、高傲。
「最有可能發生的，是父親他屠殺其他所有人，僅保住我。」
「神器和戰販的鍊金術，一定會讓我獲得不少功勞。」
「但，這並不是我想要的。」
按照這種方式，敬獻神器所獲得的功勞，並不是他想要的榮譽。
他不用想都能知道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會怎麼評價他。
走了狗屎運。
撿了大便宜。
殺害聖明教派的神父，對自己的同伴下手的陰險小人！
鬃戈需要的成功，絕不是這種。
他需要赫赫戰功，需要讓所有人都閉嘴，需要展現自身的勇武去建功立業，需要無法去質疑和詆毀的榮耀。
至始至終，半獸人的雄心從未削減過一分。
之前眾人討論對策，也劃分了各自職責。
少年威望極高，領袖地位巋然不動，即便是鬃戈也無可奈何。
「解決了眼前的困境，我就能脫離這個團伙，自由行動。」
「到了荒野大陸，展現勇武，建功立業。」
「還是要有自己的班底。」
「不過，如果他們也去荒野大陸，到時候也能依賴。」
鬃戈雄心壯志，是不甘人下的性格。長久的領軍生涯，也讓他習慣有一幫下屬可以調動。
但因為共患難過，他對身邊的這些同伴也十分信賴。
越想將來，越沒有睡意。
他索性起身，在狹小的船艙中練劍。
揮劍的動作精準無比，鬃戈的心靈變得平靜無波，一片空明清澈。
手臂處隱隱傳來疼痛感。
那是斷臂之處。
這是在中樞塔時留下的傷。
當時，他的半個手臂都被切斷、離體。
雖然穩定大局后，他得到了治療捲軸，將斷臂接上。但到底是時間拖得久了，傷口並沒有完全痊癒，留下了很大的後遺症。
「單單練習揮劍，就有如此明顯的感覺。」
鬃戈心頭一沉，感到不妙。
他開始嘗試調動鬥氣。
半獸人修行的鐵血鬥氣，是聖明帝國軍方高層通用的鬥氣訣，充滿了強悍果斷、激烈勇勐的特質。
一經調動，鬃戈體內的鬥氣就彷彿軍隊集結，浩浩蕩蕩，沖刷到身體的每一處。
其他肢體一如既往，但是到了斷臂，卻是產生了劇痛！
隨後，鐵血鬥氣在斷臂處向外逸散，直接脫離了鬃戈的身體。
鬃戈連忙停下鬥氣，再看去，自己的手臂上出現了一條傷痕。
傷痕像是一個線圈，正在緩緩向外滲出鮮血。
「斷臂並沒有完全治癒，經不住鐵血鬥氣的沖刷。」
「將來如果對戰強敵，這個傷口將成為我致命的破綻！」
「必須要解決。」
單憑他自己無法解決這個難題。
鬃戈的鬥氣並不具備療傷的效果，他決定求助他人。
哧。
金屬艙門划進牆體中，鬃戈走出艙室，直接去找紫蒂和蒼須。
半獸人行事雷厲風行。
煉金實驗艙。
這裡是深海怪魚號中空間最寬敞，設施最豪華的地方。
鬃戈來到這裡，蒼須正對著神器美人魚的童話，進行著煉金試驗。
經歷無數艱難驚險，倖存者們逃出生天，喜悅之後迎來深深疲憊，幾乎都睡去。
但蒼須是一位亡靈法師，身體經過改造，介於生死之間，半死不活，帶給他遠超正常人的旺盛精力。他正是靠著這副身軀，年邁老朽卻克服了迷怪島的種種磨難。
煉金裝置產生的射線，一紅一藍，照射在貝殼神器上。
蒼須則捏著珍珠泡沫，仔細觀察。
紅藍光輝映照在他的臉上，亡靈法師沉浸于思索當中。
哧。
金屬艙門打開，打斷了蒼須的思考。
是鬃戈。
蒼須皺起眉頭，被這一打斷，他腦海中差點捕捉到的靈感頓時蕩然無存。
鬃戈則壓著心底的複雜觀感，面無表情。
一方面，蒼須是他同生共死的夥伴。另一方面，蒼須亡靈法師的身份已然暴露！
這可是亡靈法師，世間一切生靈之敵、神明之敵。
鬃戈雖然是私生子，但父親是帝國知名的高層，從小到大，被灌輸了帝國的認知。尤其是軍隊中的生涯，更是塑造了聖明帝國的普適價值觀。
鬃戈目光掃視一圈，沒有看到紫蒂，只有微皺眉頭的蒼須，他直接開口說明來意。
蒼須嘆息一聲：「看來當初治療的不及時，留下了後遺症。」
「對此，我愛莫能助。」
「我是一位亡靈法師，傷害生命很拿手，但治療生命……」
說到這裡，蒼須微微搖頭。
「那麼，紫蒂小姐呢？」鬃戈問。
「她現在正在船長的房間里。」蒼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