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上船（修）

最近這幾天里，碼頭比以往更加熱鬧。

人們排成了一條長隊。

隊伍的盡頭臨時擺放著長桌和條凳，三刀坐鎮，負責把關，招攬新人。而藍藻則率領著一隊水手，維持現場的秩序。

「下一位。」三刀呼喚。

「叫什麼名字？」

「阿韋。老爺，我叫阿韋。」

來人骨瘦如柴，一臉菜色，但在三刀面前，他挺起胸膛，努力做出精神振奮的狀態。

「有什麼本領？」

「我、我是一位農夫。」

三刀搖了搖頭：「下一位。」

阿韋頓時露出沮喪的神色。他張了張口，想要再說幾句話，爭取一下。但身後的人卻一把將他推走。

「該我了，該我了。」

三刀於是再問：「什麼名字？」

同一個流程，相同的問題，淘汰了一位又一位。

自從倖存者們張貼了布告，又在酒館進行宣傳活動，想要加入龍獅傭兵團的人絡繹不絕。

這些人大多數都素質普通，夠不上招攬的標準。

不要緊。

對這種情況，倖存者們早有預料。

比例是存在的，只要人夠多，總能找到當中的精銳。

倖存者們商議后，決定由三刀負責把關。

三刀作為曾經的傭兵團團長，目光老辣，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人的底細。

下一位，下一位，下一位……

三刀迅速淘汰了許多人，但隊伍卻不見縮短，總有新人想來碰碰運氣。

三個漁民結伴而來。

「叫什麼名字？」三刀詢問。

「大頭。」

「鹹魚。」

「雞毛。」

「做什麼的？」

「我們都是漁民。」三人中的大頭咧嘴一笑。

其餘兩人低眉順眼。

三刀掃視三人一眼，旋即目光一頓，稍稍停留在大頭的手指虎口處。

「哼。」三刀輕輕冷哼。

大頭頓時心頭一顫，知道過往海盜的身份被發現了。

「過往的身份不要緊，重要的是將來好好乾。明白嗎？」三刀道。

「明白，明白。」大頭連忙點頭。

「上去吧，聽從上面人的安排。」三刀說著，便從木桌上取出三件身份木牌，發放給了眼前的三人。

為了減少工作量，提高工作效率，倖存者們採用不同的木牌，來分辨新人的層次。

看到三人被龍獅傭兵團招收，身後的隊伍一陣騷動，許多人都投來羨慕的目光。

不久之後。

「大人，您好。」一位長鬍須，蠟黃臉的帝國東方人，對三刀點頭哈腰。

不需三刀提問，他就直接答道：「小人叫做須馬。嘿嘿。」

他又瘦又高，竟然比鬃戈還高，卻只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

三刀目光微凝，察覺到了須馬的青銅氣息。

只要是超凡者，就有招攬的價值。

三刀審視須馬一番，微微皺起眉頭：「你是一位盜賊？」

須馬心中一凜，連忙擺手：「小偷小摸，小偷小摸……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早就不幹了。」

「可以干，但要聽命令去干。」三刀抽出一枚青銅令牌拋給他，「上去吧。」

「遵命！」須馬喜滋滋地接過令牌，走上了海船。

他來到甲板，等到進一步分配。

這已經是第二個青銅級的斗者了。

至於黑鐵級，還沒有招攬到。

隊伍開始縮短。

輪到木班了。

他的身後背著木工的一些簡陋工具。

三刀只當做自己第一次見到木班，他盯著木班身後的木匠工具看：「你會木匠活？」

木班的身上自然也加持了欺瞞偽裝術、反偵察預言術，容貌和之前有巨大變化。

木班連忙答道：「會一點。」

「叫什麼名字？」

「大人叫我老木頭就行了。」木班唯唯諾諾的樣子。

「很好，我們的船上需要木匠，那就去木工維護間待著吧。」

「好的，大人。」

中午是就餐的時候，招收新人的活動暫停。

下午繼續開始。

隊伍比上午排得還要長些。

一個接著一個被淘汰，很多人都抱怨起龍獅傭兵團的高標準。

但這同時也讓更多人，對倖存者的團伙高看一眼。

地面忽然輕微地震動起來。

人群發生了騷亂。

一個小巨人邁著大步子，快速接近。

他巨大的身形，醜惡的外表讓許多人都躁動不安，面現慌亂之色。

「都走開，讓我來！」小巨人惡聲惡氣，想要將排在他面前的人都掃開。

「幹什麼？！」三刀連忙站起身來，提聲大喝。

小巨人還不是超凡者，在黑鐵級的生命氣息下，他縮了縮腦袋，停留在了原地。

秩序維持住了。

小巨人羞惱地低吼一聲，瞪著三刀：「收我不？」

三刀盯著他看，猶豫住了：「等等，我需要請示一下上頭。」

他裝模作樣地上了船，很快又出來。

鬃戈也和他一同走了出來。

「哇，獅旗大人！」

「他就是獅旗？」

無數人仰望鬃戈，流露出崇拜、好奇的目光。

「獅旗大人，就是他。」三刀手指著小巨人。

鬃戈站在船舷，居高臨下，審視了一番，最後對著小巨人招手：「上來吧。」

小巨人大喜，狂笑：「哈哈哈！」

在水手們忌憚警惕的目光中，他兩三步就跨越了木梯，登上了甲板。

「滾開！」他怒吼一聲，驅趕了水手，自己佔據了一片甲板，然後一屁股坐下來，依靠者船舷，閉上了雙眼。

「表現的不錯。」船尾樓中，少年船長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小巨人就是大個子。

他同樣變幻了外表，和之前一樣身高，但面貌大變，頭上更多了一根紅銅獨角。

為了讓他和之前在豬吻號的身份有所區別，肥舌親自教導他該如何表演。

訓練了不下百遍，終於有了這樣的成果，付出也算是值得的。

甲板上的新人漸漸多了。

白芽混雜在隊伍中，也登上了甲板。他普普通通，沒有人注意。

隨後，肥舌也加入進來，他身軀肥胖，以廚師自居。

甲板上的人擠滿了人。

水手們交頭接耳，最活躍的就是須馬。

他四處攀談。

他發現了白芽帶著局促不安的神色，便主動來到他的身邊：「年輕人，第一次上船？」

白芽抬眼看到須馬，不由詫異：「啊？是、是的。」

「嘿嘿。跟我混吧，我罩著你。」須馬眼中精芒一閃，直接拉攏道。

「啊？」

「啊什麼啊，一看你就知道頭一次上船，不知道規矩。」須馬昂起頭，「年輕人出來闖蕩，得混得開，才能吃得香。你得站准位置，找好關係。單獨一個人在外，很容易被欺負的。你看那邊的幾個人。」

白芽移去視線，耳邊就聽到須馬壓低的聲音：「他們領頭的叫做大頭，一臉衰樣的叫鹹魚，頭髮茂盛像是雞窩的叫做雞毛。他們三個站在一起，他們就是一夥的。關係很緊密，不容易被人欺負，甚至還會欺壓其他人。」

「注意看那個大頭，虎口有老繭，這是用刀的痕迹。他一臉鎮定，目光也沒有其他兩人那樣飄忽，總是打量桅杆和炮門。他恐怕曾經是一位海盜。」

「是這樣的嗎？」白芽有些懷疑。

須馬瞪了白芽一眼：「你不信我，就自己去問問啊。」

白芽好奇，上去悄悄詢問，大頭冷哼一聲，沒有隱瞞。身邊的兩人跟著狐假虎威。

白芽回到原處，欽佩地對須馬道：「前輩你目光還真准啊。沒想到傭兵團還招收這樣的人。」

須馬笑了笑：「這樣的海盜，很常見的。有的是受了傷，有的是厭倦了廝殺，有的是發了財，就上島生活一段時間。」

「時間長了，傷好了，開始厭惡平凡的生活了，或者大手大腳把錢花光了，他們就重新出海了。」

「登上海盜的船，就是海盜。登上商船，就是水手。登上傭兵的船，就是傭兵團的人了。」

須馬又問：「你一個人能斗得過他們三個人嗎？」

白芽再次搖頭。

「這就對了。」須馬拍拍白芽的肩膀，嘆息一聲，「一看你就知道是外地人，我也是啊。我們更應該團結，將來才能在這艘船上不受欺負，能爭到更多的戰利品，對嗎？」

白芽只得點頭。

須馬大感滿意，他從事盜賊多年，眼光很准，一下子就從人群中發現了白芽這個「好苗子」，怎麼看怎麼都是新人。這樣的人會很有服從性。

須馬又安慰道：「你運氣真不錯。」

「不錯？」白芽沒聽太明白。

「你第一次登船，就能上這麼好的船。趕上兩位白銀斗者組建班底，這種機遇你一生多未必有第二次了！」須馬感嘆道，他是真的有感而發。

「龍獅傭兵團可不一般，能重創肉藏！前段時間，獅旗一打二，把城衛軍統領還有黑肺打得沒脾氣。大副已經如此厲害了，頭領必定更強。」

「上一次黃金魔獸暴動，我遠遠瞧見過龍服大人出手。那英姿！只能說——不愧是壓在獅旗大人上面的男人！」

須馬豎起了大拇指。

白芽對龍人少年充滿了崇拜。

他的命就是少年救下的。

少年袒露野獸騎士的真相，最後帶領他們剷除痂沙，離開迷怪島，更讓白芽敬佩和愛戴。

「別抱著撈一筆的心態，跟著他們好好乾。」須馬拍著白芽的肩膀。

白芽心情古怪。沒想到自己這個老班底，居然會被一個新人教育。

白芽不會揭穿這個真相。

他們這些老班底都以新面目混入其中，彼此之間偽裝成不認識的樣子，將來會一步步進行提拔。

白芽不為所動，讓須馬有些誤會，他嘆息一聲，語氣變得有點蕭索：「臭小子，你真的太年輕了。不知道這種機遇是多麼的可貴！唉……」

這位中年黃臉男子神情複雜，似乎想起了他的前半生：「我們這樣的人吶，沒有好爹媽，沒有血脈，沒有資質，沒有財產，基本上一輩子就這樣了。」

「所以，出現了這樣的機遇，就得抓住！死死抓住！

否則，你怎麼出頭？」

「你是幸運的，能上這艘船，更能碰到我。」他話說了一大堆，終於說到重點。

「啊？」白芽再懵。

「我來教你吧，小子，看好了。」須馬為了收服這個小弟，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湊近木班，熱情洋溢地打招呼。

木班用隱晦的目光看向白芽，像是在說：「這人怎麼回事？」

白芽眨了眨眼，表示「我也剛遇到」。

木班看在白芽的面子上，敷衍了須馬幾句。

須馬回來一臉得意：「船上的木匠，我已經搞定了。」

「搞、搞定了？」

「當然。」須馬拍拍白芽的肩膀，「我們要和一些人打好關係，這樣我們在船上的生活才能比其他人好一些。別看我是青銅，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其實很有價值，因為他是木匠！哪怕是新船，它也會壞的。木匠會修船，他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他可以睡在自己的工作間了，而你只能睡吊床啊。你明不明白？」

「哦哦。」白芽只能點頭。

「那個廚師，我們也要搞好關係。我記得他叫大肥。」須馬低聲道。

他很用心。

仔細聽三刀和每個人的對話，打聽一切信息。

「看好了。」須馬再次出動。

「嘿，大肥老哥。」

「嗯。」

「我叫須馬，嘿嘿。」

「嗯。」

「呃……以後請多關照啊。」

「嗯。」

須馬回來了，有些不滿地對白芽道：「這人只是個普通人，居然態度這麼傲。」

白芽心裡為肥舌解釋：他不是態度高傲，他是結巴。為了不暴露這個明顯的特徵，他只能盡量少說話。

須馬則繼續道：「所以你看，我一個青銅級的高手，對普通人都這樣折節下交。將來在船上，他們都會賣我的面子。」

「面子不是自己給自己的，是別人給的。有的人混得好，有的人混不好，就是這個原因。」

「小子，跟我混，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白芽：「……」

須馬喋喋不休之際，船下忽然轟動起來。

一位魔法師低空飛行，越過排隊的眾人，直接落到了三刀面前。

青銅級的生命氣息。

一位青銅級的法師！

三刀站起身來，凝神打量來者，態度慎重。

魔法師掀開兜帽，露出一張普通的女性面孔。

她正是紫蒂。

通過欺瞞偽裝術，她的黑鐵氣息被偽裝成了青銅級。

很快，紫蒂順利加入。

她的到來，讓甲板上通過考核的新人們更加興奮。

「魔法師！」

「居然有一位魔法師加入我們了，這真的太棒了。」

魔法師比斗者更稀有。

同樣生命層次，魔法師比斗者更加受歡迎。這倒不是因為魔法師一定比斗者更加強大，而是魔法師的手段更加豐富。

紫蒂的加入，讓新人們都察覺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

她並沒有在甲板逗留，而是直接被喚進船長室，得到龍服船長的親自召見。

一加入，她的地位就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