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重掌秘技
深夜靜謐。
帳篷內一片黑暗，隔絕了外面的寒意。
針金躺在枯葉和乾草鋪成的墊子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
之前他和紫蒂都是風餐露宿，現在的條件，已然是十分舒適和溫暖了。
一陣陣的虛弱感，還在他的身體內彌留。
這是喝了藥劑的後遺症。
舒適的入睡環境，還有身體的疲憊虛弱，都沒有讓針金入睡。
少年雙眼一直睜大，眉頭緊鎖，回味著之前喝下藥劑旋即吐出冰塊血液時的那種空虛感。
「沒有錯，這幾乎就是一模一樣的感覺！」針金此刻已經十分確定。
當初，他對付刀鋒蜘蛛，缺少了唯一的匕首，無法切割蛛絲，處境十分兇險。但就在生死關頭，他的雙手竟忽然變成了利爪，直貫蜘蛛體內。
針金因此絕地反擊，殺死了刀鋒蜘蛛，轉危為安。
在此之後，他的雙手又變成原狀，並且從體內傳達出一股深切的，難以言喻的空虛之感。
這兩種感覺別無二致。
「治療藥劑的原理，就是將我體內有關冰霜魔力，都凝聚成一團，催吐出來。」
「所以，這種空虛的感覺應該就是，我體內魔力的驟然的巨大消耗。」
針金對這個發現非常重視。
因為這項變異的能力，蘊含了極大的價值。
在當下的這種情勢之下，針金若始終沒辦法催動鬥氣，那麼他就難以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如果再次面臨絕境，他還能夠讓雙手重新變化成利爪的話，無疑就有了一張強有力的底牌。
畢竟在這張底牌面前，白銀級別的刀鋒蜘蛛都一擊致命。
「按照我現在的思路，當初紫蒂為我治療，其實無意間製造出了一份變身藥劑？」
「我也因此掌握了猴尾棕熊的變身？」
變身藥劑是一種魔法藥劑，由強大的藥劑大師製作出來，甚至能讓人暫時變成巨龍。
近百年以來，變身藥劑風靡人族上流社會。
關鍵人物是艾美公爵。
這位女公爵不僅個人實力強大，權勢驚人，並且十分喜好美色。
她自己研發出來的變身藥劑，就有千百款。
和早前的藥劑大師製作變身藥劑的思路不同，艾美公爵製造的絕大多數的藥劑，都是十分基礎的。
藥效很輕微。
人喝下之後，常常會改變自己的膚色、發色，或者讓自己的鼻樑變高挺一點，眼睛變大一點等等。
現在聖明帝國的市場中，艾美變身藥劑已經家喻戶曉，常年暢銷。這項生意也成了艾美領的最大利益來源。
針金仔細回憶。
他赴死衝鋒，殺死了猴尾棕熊。自己重傷瀕死，幾度昏迷，在昏迷的間隙他也有模糊的視野。
他還比較清晰地記得有一幕——紫蒂直接將熊血灌輸到他的體內。
按照紫蒂後來的解釋，她當時也是情急之下，不得不做出冒險嘗試。慶幸的是，她冒險成功了！
「熊血中蘊含著大量的魔力，和我吃山羊肉一樣。這些魔力潛伏在我的身上，變身之後，就消耗了這部分的魔力，導致我產生了強烈的空虛之感。」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可能性——還是鬥氣。」
「這種情況還比較複雜。」
「當時生死關頭，或許我被激發出了潛力，在剎那間依憑本能催出了鬥氣。」
「這座海島上禁止低階的魔法鬥氣的催動，但真正禁止上限目前還沒有準確測算出來。或許，我是黃金級的修為。在關鍵時刻，暫時突破了封鎖，施展出了黃金級鬥氣。」
「黃金級的鬥氣還不是關鍵。」
「關鍵是在那個險惡至極的關頭，我的血脈還發生了覺醒！」
血脈一旦覺醒，人的外表就會發生變化。
比如蘊含龍族血脈的騎士，會在身體的表面生長出龍鱗。
又比如蘊含九頭蛇的術士，血脈覺醒之後，人族圓瞳就會變成豎直的蛇瞳。
聖明帝國的金芒克侯爵，是一位聖域級別的強者，近些年來在戰場上十分活躍，名聲很響。每當他浴血奮戰的時候，鬥氣充盈他的全身，刺激他的血脈覺醒，會讓他渾身縈繞金色的瑣碎閃電，同時原本黑色的頭髮，全數化為金色，髮絲膨脹，並結成塊狀，彷彿充血的肌肉。
血脈覺醒的情況並不常見，即便是強者，也只有一部分人擁有。
因為只有體內的血脈，達到很高的濃度，才能有這種覺醒的可能。
「我如果是黃金修為，按照我現在的年齡，必定是天資卓絕。而這種天資，也就意味著我擁有相當濃厚的血脈！血脈覺醒發生在我身上，並不奇怪。」
「只是我的血脈，追溯源頭，應當是黃金蜂后。血脈覺醒后，是擁有蜂后的特徵，怎麼會是一對利爪呢？」
「或許我的體內，還有其他血脈？」
這也說不準。
人類貴族常常私生活糜爛，血脈往往混雜。更何況有的血脈，如果不被刺激出來，就會終生潛伏。
「在死亡的刺激下，我催動出了黃金鬥氣，並且身上某個神秘的血脈覺醒，雙手變化成為利爪。但為什麼偏偏是和猴尾棕熊一樣的利爪？真的是巧合嗎？」
所以，針金綜合考慮之下，還是覺得第一種變身藥劑的可能性最大。
后一種血脈覺醒的可能不是沒有，但概率上比較小。
那麼，這就帶來一個全新的問題。
「我的體內，還有沒有猴尾棕熊的魔力呢？」
「這種魔力，是否還在對我產生侵蝕？」
魔力侵蝕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不同的血脈基本上不能和平共存。
人類貴族的體內如果有兩道血脈，基本上是一高一低，一強一弱。在隨後的修行過程中，高等血脈會變得越來越強，最終將低等弱小的血脈驅除掉。
兩道血脈如果都是高等，並且都不願意放棄，那就比較麻煩了。必須修行特定的鬥氣訣，注重這兩種血脈的平衡。平衡可以是以某個血脈為主，另外的血脈為輔。也可以是兩種血脈保持同等強度。平衡一旦被打破，血脈之間就會形成劇烈衝突，超凡者下場堪憂，或傷或死。血脈決定資質，資質是今後掌握力量的關鍵。
人族對血脈的追求，永遠執著和瘋狂。
貴族會想方設法地和高等血脈的強者通婚，貴族之間相互聯姻，貴族私生活迷亂，除了個人情慾之外，就是為了製造出資質優秀的家族後輩。
在所有種族中，人族擅長繁衍，這方面比精靈、矮人要強得多。但貴族們生出的後代中，資質出眾的人，永遠只是少數。
並且，越是生命層次強大的個體，就越難繁衍後代。生育的代價也很高昂。
生育之外，人類還採用其他歪門邪道的方法。
比如利用魔法，製作藥劑，營造生存環境，和惡魔交易等等，強行在體內種植高等血脈。
強行摻雜高等血脈，不是不行，甚至有許多辦法都可以暫時成功。
但結果往往都很慘痛。
首先是人體變異，產生恐怖滲人的畸變。這種畸形不只是肉體，還有精神方面。很多例子都出現了瘋狂、囈語、混亂、痴獃等等癥狀。
其次是原本生命的穩定徹底被打破，壽命極度削減，存活時間都不長。
最後是靈魂的消亡。
針金從來就沒有聽說，運用外力獲得血脈並且徹底成功的事情。
血脈是如此的珍稀和關鍵。
高等的血脈，帶來卓越的資質。卓越的資質經過時間的醞釀，形成強大的力量。
而強力意味著強權。
人類貴族之所以是貴族，能夠凌駕於絕大多數的同族之上，正是因為有這樣堅實的基礎。
血脈，是貴族存在的基石和驕傲！
「紫蒂給我治療，無意中製作出了一份變身藥劑。這種變身藥劑能夠讓我的雙手突變，化為野獸的利爪。這就意味著，在我身上用外力摻雜了猴尾棕熊的血脈。」
「這種低等血脈，對我自身的貴族血脈具備污染的糟糕影響。」
「如果這種影響程度比較高的話，我的修行資質也會因此下降的。」
變身藥劑是不能濫用的。
濫用後果嚴重，代價慘重。
「不管我現在到底是白銀級別，還是黃金級別，我還很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這些都只是.asxs.，絕不是終點。」
「如果因為這份變身藥劑，讓我前途暗淡，這很得不償失。」
青銅、黑鐵、白銀、黃金。
在此之上，還有傳奇，還有聖域。
聖域之上，還有更強！
誰不想成為傳奇，成為聖域，成為更強呢？
針金並不願意看到，自己因為猴尾棕熊的血而阻礙了自己的成長，削減了自己的潛能和希望，讓自己原本光明的前途呈現晦暗。
「我體會到空虛之感，是體內的魔力產生了巨大消耗。那麼猴尾棕熊的那份魔力，算是消耗光了嗎？」
「我之前雙手突變過一次，能夠消耗掉對應的所有魔力嗎？現在，我的體內是否還有殘留呢？」
「在那次之後，不管我如何嘗試，雙手都無法發生變化。這是否能證明在我體內，相關的魔力已經耗盡了呢？」
「算上這一次，我喝了藥劑，體內的異種魔力因此被匯聚一團，吐了出去。」
「紫蒂製作的藥劑，針對冰霜魔力，對於猴尾棕熊的魔力是否也有效呢？」
「或許我應該袒露一切事情，請紫蒂幫助我，為我設計一份針對性的催吐藥劑？」
針金思緒繁雜，他到底是虛弱的，不久后，就在帳篷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這是哪裡？我是在做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寬闊之地。
在他的面前，是木製的長桌，長桌上擺放著弓箭。相隔百米之外，豎立著三個箭靶。
木桌粗製濫造，風格粗獷。而箭靶是用稻草做的人形，在人頭的位置還掛著圓形白布。白布上描繪了多層同心圓，最中心的那個圓還特意用紅色的燃料塗抹填充。
這是一處用來練箭的靶場。
靶場中只有兩人。
一位是針金，一位是中年男子，身軀筆挺，兩撇細長的鬍子，微微上昂的臉上始終帶著一抹貴族的傲意。
對於這個中年男子，針金認得。
這是他的父親，也是當代百針家族的族長。
因為記憶殘缺的原因，針金對眼前的中年男子缺乏感情，但前面幾幕的記憶浮現，讓他獲悉了他們倆之間的緊密關係。
「父親大人，我遵循您的召喚而來。」針金髮現自己開口說話。
百針族長微微點頭：「你從帝都回來，已經有幾日了。我來考較考較你，在帝都的訓練有沒有鬆懈。這一次，我們來比比箭術。你要是能贏得了我，我便將那匹迅蜂賜予你。」
針金聽聞這話，頓時眼前一亮。
迅蜂可是飛行坐騎，雖然只能離地三米左右飛行，但也價值連城，並且在市場上很少流通。
在帝國中，掌握培育迅蜂技術的貴族只是少數。百針家族正是其中之一。
但下一刻，針金卻聽到自己以難過、遲疑的語調開口：「可是父親大人，您的手臂……」
針金頓時明白：這一幕發生的時間，應當是在百針族長和青魁交戰不久后。
針金得多過相關記憶，他知道：自己的這位父親，百針族長實力強大，但是在和青魁之爭，因為麻痹大意，反而被斬斷了一根手臂。
的確，如今只剩下一根手臂的百針族長，如何持弓射箭呢？
百針族長卻滿不在乎：「無妨，你先射。」
針金便拿起長弓，熟練搭箭，嗖的一聲，射中箭靶的頭部。
可能是當時的針金情緒低落，因此沒有正中紅心。
針金將長弓放在長桌上。
輪到百針族長了。
百針族長微微一笑，他伸手解開衣扣，露出衣服內側的一個隱兜。
隱兜上有細緻的針線，密緻排列了十根長針。
這些針長短一致，每一根都和成年人的食指差不多長度。它們好像是水晶質地，又透出一股淡淡的雲白色，並不是完全透明的。
「看好了，我的兒子。」百針族長用食指和中指，拈出其中一根白晶長針。
下一刻，黃金鬥氣被他催動起來，灌輸到了白晶長針之中。
白晶長針在剎那間，閃爍出一股璀璨的黃金光澤。
百針族長面向箭靶，輕輕屈指一彈。
咻！
針金耳畔頓時響起一股銳利的，貫穿空氣的尖嘯之聲。
同時，他看到金色長針在半空中劃過，殘留一道明麗的光線。
光線筆直延伸，正中箭靶，旋即轟然一聲爆響，整個箭靶徹底炸成粉碎！
「這是？！」針金微微張口，滿臉都是震撼之色。
百針族長微笑解釋道：「鬥技種類繁多，其中一部分秘密不可輕易示人，世人稱之為秘技。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們百針家族世代流傳下來的秘技——尖針轟鳴。你想學嗎？」
「想！還請父親大人賜教。」針金大叫，精神明顯振奮起來，一掃之前的頹靡和黯淡。
百針族長當即進行了傳授，並將一根白晶長針交到針金手中。
針金乘此機會細細觀摩，不由暗道：「這白晶飛針不同尋常，至少是黃金級的裝備！」
之後，針金髮現自己嘗試了多次，卻都沒有成功。
「你掌握了要訣，施展的過程也沒有差錯。你之所以沒有成功，也並不奇怪。」中年貴族解惑道，「你失敗的原因，就在於你的鬥氣儲備太少了。施展尖針轟鳴這項秘技，對鬥氣的消耗很大。即便是黃金級的修為，也只能連續催發十針而已。」
「按照你目前的鬥氣總量，全部灌輸的話，應當可以勉強發出一針。」百針族長旋即又估算道。
針金苦笑起來：「父親大人，這樣一來，我使用這項秘技的話，不是有點危險嗎？」
傾盡所有的鬥氣，才能勉強發出一針。
若是對敵的時候，這一針沒有命中目標，那麼接下來缺少了鬥氣的支持，針金的處境將非常艱難。
百針族長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他的神情轉為嚴肅。
他盯著針金，飽含深意地道：「我的兒子，現實總是殘酷的。不管是戰鬥，還是其他方面，你總會置身在風險之中。」
「很多時候，你會發現，全力射出一針恰恰是最明智的選擇。」
「將體內所有的鬥氣都暫時消耗光，這種空虛痛苦的滋味是很難受。但有時候，我們就得這樣做。」
「不要害怕風險，也不要害怕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