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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一直有個聲音在我的耳邊低聲念著咒語一樣,聲音沒有高低起伏,也分不出頭尾章節,似乎語句的變化不大,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
聽起來很讓人覺得厭惡煩燥,和尚念經也沒那麼討厭。我記得梵唱有時候聽起來還是可以寧神定氣的,但是這一股在耳邊繞來繞去的聲音就象是在詛咒在催命,漸漸的聲調起了變化,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響,最後一下斷喝簡直震的耳朵嗡嗡直響,我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我躺在垂著紗簾的床上,床前跪著值守的侍女,寢殿里安靜的很,哪有什麼討厭的念咒聲?
「公主。」兩個侍女把紗簾掀起,恭敬的問:「您有什麼吩咐?」
我看看外面的天色,快要天黑了,我睡了大半個下午。金紅色的夕陽照的屋裡一片燦然。
我忽然想起個問題,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愛西絲公主,她人呢?為什麼好端端的她的意識消失了,而換成了我在這裡面裝著?
「我渴了。」
「是。」
她們很快端來了水,其中一個還將水倒在小杯里嘗了一口,才把大杯端給我。
「亞莉呢?」我問。
「亞莉女官找了幾個商人去吩咐事情。」
啊,對,我吩咐她的。
心血來潮也好,想打發時間也好,我從床上爬起來,感覺腳也不太疼了,一揮手:「走,看看去。」
要麼說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當上面的就是舒服,我吩咐過之後大概一盞茶的時間,車輦準備好了,侍女和宮奴們一行二十多個簇擁著我出了宮殿,也沒走多遠就到了地方,亞莉他們已經得到了我過來的消息,出了門來迎接,男男女女的跪了一地。
「起來吧。」我也就是閑著沒事過來看看。
亞莉是起來了,那些商人雖然從地上爬起來,但還是彎著腰低著頭的。
唔,埃及王宮的規矩也很大,一般宮奴或是平民抬頭看著王族也是很沒規矩的,隨便說句無禮啊冒犯啊就可以處刑或是罰作奴隸,這些商人見多識廣肯定不會沒常識。
「你們談的怎麼樣啦?」
亞莉說:「我已經把公主的圖畫給他們看了,他們都是走南闖北的商人,完全記得住圖畫上面畫的東西,應承一定會找到公主想要的東西。」
我點點頭,其實把圖畫給他們也不妨,不過我想以亞莉那種觀念來看,肯定不會把我畫的圖給這些商人帶走的。
商人里站的比較靠前的兩個,一個肚子極大,另一個瘦的象竹竿,而且他們倆的打扮行頭差不多。我問:「你們,報一下名字聽聽。」
大肚子的那個很諂媚的聲音說:「啊,尊貴的公主殿下,小人名叫卡布利。」
另一個沒他這麼誇張,態度也很恭敬,聲音清朗一些:「小人名叫哈山。」他的年紀並不大,看起來就是二十歲上下。
我想了一下問亞莉:「卡布利?好象和誰的名字有點象?」
「是,和神殿卡布達神官的名字很相象。」
啊,對。我記得伊莫頓那裡也有個令人討厭的胖子,討好的笑容,讓人肉麻的態度,早上我去學劍的時候他還殷勤的和我打過招呼。都是胖子……莫非他們有親戚關係?
「唔,圖上的植物,你們見過嗎?」
卡布利急忙說:「公主放心,我們一定可以將公主所需的東西帶回來!」
就光憑那肚子也看得出這人唯利是圖,我轉頭向那個瘦子哈山:「你抬起頭來說話吧。」
他答應了一聲,雖然腰起來了,但是目光仍然沒有平視,是一種謙恭又不讓人覺得討厭的態度:「公主,我們有的時候也會帶一些作物的果實來往,有些是調味,有些可以釀酒或是製藥,但是一般來講我們都沒有怎麼見過這作物生長時是什麼樣子。公主圖上的東西,有兩樣我們是一定見過而且運載過的,其他的要到了當地再向那些人打聽了才能夠判斷。」
「那很好。」我點個頭,這才是務實的態度。我抬起頭問站在後面的幾個商人:「你們呢?」
靜了一下,有個比較膽怯的聲音說:「小人見過上面的一樣,不過路途很遠,如果要去那裡販貨行商的話,恐怕要有整年的時間才能回得來。」
我說:「時間久也不怕,種子一定完好的帶來,我還要種的,別帶回癟的爛的霉的,那樣的話賞金可沒有得領。」
他們一起躬身,拿信譽擔保一定可以令我滿意。
我心裡琢磨著另外一件事,正好亞莉她們準備好了座位,我當仁不讓的坐了下來。
「你們行商的路線固定嗎?」我說:「都常跑哪些地方,一個一個來說說看,我很想知道埃及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他們那些人都吃什麼,穿什麼,平時怎麼生活,過不過節,那些國家裡什麼樣的人最多?男人都做什麼,女人都做什麼?小孩子呢?小孩子容不容易養活?」
商人們起先拘謹,等到我讓亞莉端了些果酒蜜酒什麼的給他們喝之後,情緒就鬆緩多了,一方面大概是多少放下了戒心,一方面應該也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先前人說話的時候還只是寥寥幾句,後面的人就話多起來,講的非常豐富全面。我剛才讓亞莉端酒的時候就和她使過眼色,帘子後面有人已經開始記下來他們說的那些內容了。他們的談興越來越濃,酒也喝了不少,看起來已經完全忽略自己是在王宮裡面的事了。
我點頭微笑,現在的記憶力變的很好,他們這樣說過一遍的事情,我基本上都有些印象了。他們要離開的宮廷的時候,我提出來,想讓自己的幾名侍從跟著他們的商隊一起上路,去收集其他國家和部落的詩歌和樂器等等,並且會付一些錢給他們,那些商人答應的很爽快。但是那個哈山似乎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是他的同伴卡布利已經搶先答應了下來,他只輕微的皺了下眉頭,並沒有說什麼。
這個人……
我向亞莉低聲說了兩句話,起身先走一步。
我沒有先回去,讓人把晚飯擺到了花園裡面。花園裡蔥鬱的花木,我讓他們把飯擺在了池塘邊上,這裡的水引的是外面尼羅河的活水,顯得比別處都要清涼宜人。
亞莉姍姍而來,身後跟著的就是那個引起我注意的商人哈山。
他們走到跟前,亞莉躬身退開,哈山要行禮的時候我先說:「不用行禮了。亞莉,也給他備個座吧。」
這些人似乎都習慣席地而坐,不過我還是喜歡椅子。但是這個坐不坐得著椅子似乎還有身份限制在那裡,我也不是特別的清楚。總之亞莉讓人給他拿來的還是坐墊。
他的態度還是剛才那樣,並沒有特別的不安或是什麼。這個人膚色不算太深,就常年東奔西走的商人來說算是難得的白了。他有種讓人覺得醒目的氣質,和其他人站在一起,顯得鶴立雞群。那些商人身上是一股濃濃市儈的氣息,他站在那裡,有幾分漠然,有幾分落拓滄桑,是個心中有許多想法的人。
「我對商人挺好奇的,」我說:「有的時候我覺得商人的作用很大,比人們以為的要大得多了。哈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經商的?」
他始終微微垂著頭,我也只能看清他半張臉:「小人是在商隊里出生長大的,我的父母親在我小的時候也先後去世,我跟著叔叔長大,後來叔叔也過世了,我就一個人東奔西走。」
「你成家了么?有沒有妻子孩子?」
他搖頭:「小人一直是孤身一人。」
「啊,這樣啊。」我點點頭。沒有家,沒有根,所以他身上那種漂泊落拓的感覺如此明顯也不奇怪。
因為沒有家,始終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所以才有那種有點憂鬱和漠然的神態吧。
我忽然想起伊莫頓,他固然時常微笑,但是不笑的時候,他也會露出這樣的清傲和漠然。
我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問:「你是不是對我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贊同?」
他馬上回答:「小人不敢。」
「你是沒拒絕,不過你心裡是不贊同的。」我示意亞莉端水果給他。亞莉就這點好,我的什麼命令她都無條件服從,看她的樣子:「這是公主自己的意願,還是……」
我笑了,這個人看得出來,我的提出的,這個類似民俗採風者的角色,實際上完全可能背負間諜職能。
我事先也沒想過那麼多,只是既然派人做事,能夠一舉兩得,三得的,那是最好了。而且又沒什麼多大投入花費,幹嘛不做呢?怎麼說我現在也是公主,
「你不用擔心,這些人,只會做我說的這些事,不會給你的商隊惹麻煩。」我說:「不過呢,我倒是有些別的事情想囑咐給你做,希望你可以答應。」
他謹慎的問:「不知道公主吩咐什麼事?」
我笑笑,看一眼亞莉。她很知機的讓四周服侍的人都退開到一旁去,不會聽到我們談話。
「我希望,你可以幫我繪出地圖。」
其實我完全沒預謀,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反正我是公主嘛,做這些事情也是應該的。雖然我現在還不是很明確自己將來要做什麼,可是有好些事等到你想到的時候再開始做那就已經晚了。我們中國話說未雨綢繆,就是這個意思
我倒一切都是無意的,但是看到哈山的動作僵了一下,似乎受的震動不小。
他真是個明白人啊。
明白人好,說話省勁兒。
「你還需要一段時間考慮嗎?我可以說,你是商人,只要有利益,你做什麼生意還不都是一樣?我可以付你很多的黃金做酬勞,而且,那些地方你也是經常去的,現在只是畫地形與路線圖,並不算危險對不對?」反正又不用我自己出錢,讓那個法老王爸爸出錢買情報好了,以他的精明和對孩子的寵愛來看,我管他要錢肯定不難。亞莉說過以前愛西絲只要做衣服首飾買東西法老掏錢眼都不眨,甚至愛西絲自己的私房錢就十分可觀。我接著問:「你的商隊什麼動身?」
他有點勉強的說:「還要三四天,我們要收購的一些貨物還沒有全部備齊,貨齊了就會動身。」
「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向他舉起酒杯,他也不得不把面前杯子拿起來,向我表示恭敬的謝意。
我微微笑著,看著他。
哈山的表情似乎很意外,端著酒杯的手停頓在那裡,眼神和我的交觸在了一起。
愛西絲雖然美貌,但現在只是個青澀的少女而已,還沒有完全褪去孩子的氣質。但是從哈山的眼睛里,我依然看到了驚艷……還有,疑惑。
疑惑什麼呢?
我並不是太想知道答案,和我也沒有切身利害關係。
只要他能做到我的要求就好了。
風從池塘上面拂過,吹在臉上很舒服。
有個人影朝這邊走來,我仔細看看,好象是曼菲士身邊的西奴耶。他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