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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你們,退下去……叫我的侍女亞莉來。」我緊緊握住簾幕的紗,

「是。」那些侍從無聲的退下,我看見那兩道人影,挨的很近,其中一個身段妖嬈婀娜,我和她相處那麼久,不會認錯。

另一個身姿挺拔穩健,動作從容的象流動的河水。

久違,但不陌生。

我緊緊咬住了嘴唇,胸口象是被誰重重的擊打,一瞬間所有的知覺都被抽空。我另一隻手抬起來,想要抓住什麼,想要質問什麼……

但是手在空中無力的虛抓了一下,什麼也沒有握住。

一雙手輕輕伸過來扶住我,我駭了一跳回過頭來,亞莉正惶恐而關切的看著我。

「公主?怎麼了?」

我搖搖頭,再向對面的露台看去。

影影綽綽的,兩條人影變成了一條……貼合的密不可分。

我心裡空白一片,只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一吸,一吐,象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刺進胸口,扎進去,又拔出,如此反覆,痛到麻木。

亞莉地聲音顫抖起來,帶著壓抑的羞憤憎恨:「公主,她,他們……叫侍衛拿下他們!」

我倒慢慢的平靜下來,問她:「上次讓你預備的東西,還在嗎?」

她一時想不起來,愣了一下才答:「是,一直預備著。」

「好……」我點點頭:「那今晚就拿出來吧。」

亞莉低低的答應了一聲,彎身過來,我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亞莉的手又濕又冷,我的卻熱燙驚人。

亞莉吃驚的低聲喊:「公主的手……」

我抬起手來看看,手掌心裡腥紅一片,紅色的液體還在從幾個破口處滲湧出來。

我回頭看看剛才被自己抓住的紗簾,上面也染了一點點,象凋落桃花似的,讓人覺得一種凄涼的艷麗。

就象一個無法挽回的春天,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

也許明年,桃花還會再一次盛開。

但是已經不是今年的這一腔初衷了。

我覺得有些茫然的痛楚,象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湧來,將我淹沒,無法呼吸。

「公主,當心腳下。」

我點點頭,沿著台階走下樓去,到了樓下,亞莉一躬身,便無聲走進了黑暗中。

那邊的宮室透出瑩黃的光,我扶著宮女的手沿著來時路向回走,前面大殿依舊是歌舞昇平,衣香鬢影,歡聲陣陣。我從側門進了殿,西奴耶正從裡頭出來,當面迎上。他躬身行禮,有些訝異的,關切的問:「公主,你身體不舒服么?臉色不太好看呢。」

「不要緊,可能是剛才在外面被風吹了。」

他說:「我去吩咐一聲,讓他們呈些熱湯來給公主吧。」

「好……」我點了下頭,順口問:「裡面都還有誰?」

按著習慣,這時候有不少人也該醉倒,或是各尋各門回去了。

「幾位重要客人都沒有走,不過幾位明天還有要事的大人已經回去了。」

我點了下頭:「你也有軍職了吧?小曼還整天把你差來差去的,耽誤你的正事。」

他微微笑,西奴耶他的膚色較深,因而顯得牙齒雪白整齊,有一種昂然英武的感覺。他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少年的形貌了。

一轉眼,什麼都變了。

「我本來就是王子的屬下,這一點可沒變。」他說:「公主去坐下吧,我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要去。」

他站住了腳,靜靜的等我吩咐。

亞莉已經去布置了,他可不能攪進這樁事裡面去。

「你陪我一起進去,我有事要問你。」

「是公主。」

宮女被我揮手遣退,西奴耶跟在我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他穿著皮底的鞋子,踏在石板地下有種輕微的踏踏聲,很從容不迫。

西奴耶出身軍人世家,現在已經可以看出大將之風,前途不可限量。將來小曼做了法老,他就是左膀右臂。因著這個緣故,我也一直對他很親善,籠絡人心總不是件壞事。

「你覺得努比亞是打的什麼主意來的?他們除了這位答依俐公主,還來了什麼人嗎?」

「他們同來的隨行人員並不多,但是……有許多商人一起乘船同來……」

「商人?」

我回過頭來:「很多?」

「是的。」

「都帶著什麼貨?你都見過沒有?」

「這些還沒有消息回報,人只匆匆的瞥見幾個,他們下了船就散開進了集市裡了。公主請不用擔心,宰相也吩咐要好生留意這些人的舉動,不可大意。」

我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來,人站在這裡和他說話,意識卻象是站在一邊旁觀著,看著西奴耶,看著殿里醉生夢死的人,看著遠遠的,黑暗深邃的天幕,無窮無盡,包藏著無窮的奧秘。

亞莉辦事一向快,我估摸著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對西奴耶說:「我們進去吧。」

「是,公主請當心腳下。」他伸手過來,我搭著他的手,忽然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慈禧……這可並不是個什麼好例子,而且西奴耶也並不是宦官啊。

吩咐亞莉做的事,是我早就預備著,可是並不打算用到的……

果然安蘇娜已經來了,她穿著一件金絲紗縷,戴著精緻華美的頭飾和流蘇,坐在法老的一邊,巧笑倩兮,絲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痕迹。

一旁的宮女端上酒來,她接過酒壺,給法老斟了一大杯美酒。

我緩緩走過去,老爹抬頭看到了我,舉杯朝我笑笑:「愛西絲,你去哪兒了?」

我掃了一眼他的酒杯,垂下視線:「和西奴耶去外面說了會兒話,今天外面很涼快,池子里又開了好幾朵蓮花。」

「好好,」他說:「明天讓人給你折下來拿去小神殿吧。」

「嗯,多謝父王費心想著。」

他哈哈一笑,仰頭把那一大杯酒全喝了下去,一邊的答依俐公主嬌笑著誇讚他豪邁英武,老爹笑的紅光滿面,可是突然間臉色大變,手臂茫亂的揮出,將面前酒盞杯盤打落一地,連人帶椅的栽倒了下去。

宮中剎時一靜,接著轟然一聲爆亂了起來!

西奴耶反應好快,馬上拔出寶劍,高喝一聲:「所有人站在原位,擅動者格殺勿論!」然後便喊:「侍衛官!」

我父王的貼身侍衛官高喝一聲,拔出劍來揮了兩下,殿里的人被他們兩個一時喝住了,然後殿外的侍衛們快步的跑了進來。

我喊著:「去叫醫官來!」提起裙子往法老那裡跑去,答依俐一張臉上滿是驚惶,坐在那裡左顧右盼,當真一動不敢動,安蘇娜卻要彎下腰去扶起法老,我一把將她的手打開,厲聲說:「你不許動!」

侍衛們已經把這裡圍了起來,安蘇娜看著我,慢慢的縮回了手,站在那裡不動。

法老嘴角流出一絲殷紅的血跡,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雖然明知道這酒絕不會毒死人,可也心裡沒底,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心跳還有,只是緩慢了許多,呼吸很微弱……

亞莉找的這葯當真厲害啊。

我把法老上半身扶起來,西奴耶過來幫忙,半扶半抬的把他的椅子也放好,讓他靠在那裡。

西奴耶仔細看了他的情形,轉身吼道:「拿水來!快拿水來!灌下去或許可以稀釋毒素!」

醫官也來了,他也沒什麼好的法子,就算到了千年之後,人們中了毒也是首要得洗胃,好多的水給法老灌了下去,再給他控出來,然後再灌……

外面那些人被這情形所震懾,一個敢出聲的也沒有,然後我聽到殿門口一陣騷動,侍衛和被看管的人群朝兩邊分開,小曼帶著人大步跑了進來。

「父王!父王!父王你醒一醒父王!」

小曼扯著法老就拚命的搖晃,我敢緊拉住他。法老這會兒還出氣兒多進氣少呢,別沒讓葯弄翻,倒叫你搖晃出什麼大毛病來。

小曼回手抓住我的手:「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看他的表情不象是裝的,八成亞莉沒去通知他,這事兒只有我和她經了手,小曼一無所知。

我嘴唇動了一下,還沒開口,兩行淚流了下來。

「姐姐,姐姐別哭,快說啊!」

西奴耶在一邊說:「公主不要怕,王子也別急,法老是……中了毒。」

小曼厲聲喝道:「什麼?」

「醫官已經來了,法老現在還沒有……」西奴耶轉頭問醫官:「法老中的是什麼毒!」

醫官抹著頭上的汗:「王子殿下,公主,西奴耶將軍,請放心,雖然沒看出是什麼毒,但是幸好中毒不深,又都吐出來許多,法老已經性命無憂!」

小曼鏗的一聲把劍拔了出來,我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長長的案桌被他一劍劈成了兩段。

「誰下的毒?啊?是誰?」

他的眼睛象受傷的野獸,死死的盯著大殿里站著的人們,被他看到的人,不管是不是心虛或是膽小,都一個兩個的瑟縮而露怯。

小曼已經很有王者的氣派和威嚴了。

答依俐公主突然出聲:「曼菲士王子,剛才法老喝了一杯酒,就倒下了……」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小曼的劍轉眼間就抵在了她的胸前:「你說什麼?」

答依俐公主愣了一下神,目光從小曼臉上移開,指著安蘇娜說:「剛才法老喝了一杯這個女人斟的酒,就倒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出聲,這位嬌怯怯的公主真是不一般啊不一般,她這句話表面上聽起來是在陳述事實,她說的也的確都是事實,但是上句下句一起聽,怎麼聽怎麼是在暗指,法老喝了她的酒才倒下的,她很有問題,或許就是她下的毒!

小曼豎起眉毛:「你說的是真的?」一邊回頭去看安蘇娜。

安蘇娜冷哼一聲說:「這位公主不遠千里來我埃及,說唱逗笑,一晚上都待在法老身邊,你努比亞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刺殺我王以不利我埃及嗎?」

西奴耶抓過那個縮在一邊不停發抖的宮女,聲音平和的問:「酒是從哪裡拿來的?都有誰經過手?」

小曼回過味兒來,劍從答依俐脖子上移開,又要朝那宮女逼過去。

我一把拉住他手:「小曼,別這麼衝動,你要錯手殺了她,那還怎麼審問?」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仍然用可以嚇破人膽的聲音厲喝道:「你給我坦白說出來!不然我殺了你!」

王宮失去了平時的秩序和寧靜,我輕輕鬆一口氣,忽然想起來——那兩個人,安蘇娜已經站在這兒了,伊莫頓呢?他是出了宮,還是仍在宮裡?

我看了一眼安蘇娜,她仍然鎮定自若。亞莉端著葯湯進來,這是一種宮中民間都常服的葯湯,平素飲用可以祛熱清毒。

醫官又忙著把葯湯給法老灌了下去,看著他的臉色,聽著心跳,終於露出放下心頭大石的表情,朝小曼行了禮:「王子,法老沒有大礙了。」

小曼嗯了一聲,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些,但是那眼裡閃爍的厲芒還是令一眾人心驚膽寒。

聽著法老沒事,差不多所有人都感覺頭上懸的那寶劍終於稍稍移開了一些,處境安全了很多。「快說!你不說我殺了你!」小曼又逼問那宮女。

我扶著莉的手站著,外面有風吹進來,我的頭髮衣裳被吹的飄搖不定。

真正的好戲,才剛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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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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