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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新年轉眼就到來了。
也就是說,便宜老爹法老要迎娶努比亞公主答依俐的日子,到了。
「公主,這身禮服真是太合適了。」亞莉跪在腳邊替我整理裙擺,又理好腰上的飾物:「真美。」
「還不就是那樣,今天最漂亮的應該是新娘子才對。」我說:「努比亞的嫁妝,今天就進城吧?」
「是,公主,其實昨天就可以的,但是要鄭重嘛,所以趕在今天上午送進來。」
我點了下頭,有點不太適應。今天這頂金冠稍重了一些,下面是蓮花環繞,上面是雙蛇繞日,十足真金,份量十足。發尾還綴滿了波浪形的金流蘇。額前的束環上還鑲滿如石榴花般火紅的石榴石和紅寶石,亞莉奉承我美,我倒是懷疑今天那些人能不能看到我的長相,八成在他們能看清之前,已經被這些飾物的珠光寶氣耀花眼了。
我今天就象個活動的珠寶架子。但是沒有辦法,誰讓答依俐進門的時間,正是太陽曆新年呢?我並不是為了她進門才這樣的打扮,而是因為今天一早我還有一場祭典要主持呢,實在不能不這麼做。
祭典也可以交給神官們來主持……
但是……
我拿起黃金的盒子,挑了一點殷紅抹在唇上,輕輕塗開。
但是神官們掌握的權力太大,利弊各半。為了將來,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小曼,我必須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把能抓到手中的神權和政權盡量的抓牢。權力場上沒有保持原地踏步一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敗就是萬劫不復。
這就是權力,很殘酷,也很誘人。
嘗過其中滋味,很難抽身後退,也不大可能從其中抽身。
外面有侍女進來跟亞莉稟告什麼事情,我問:「有事?」
「啊,也不是什麼大事。」亞莉笑容滿面的說:「只是剛才侍衛們回報,從宮門口一直到神殿,一路上已經擠滿了人了,都為了公主而來的。」
我低頭看看自己塗著金粉的指甲,很精緻很完美。
「小心有人趁亂生事。」
「公主請放心,曼菲士王子一早已經把自己的親衛都派來了大半,專衛保護公主的。」
我點下頭,忽然想起來:「那曼菲士呢?」
「王子他……」亞莉欲言又止。
「什麼?」
「他說氣悶,已經騎馬帶人出去了。」
「真胡鬧。」我把梳子扣在桌上:「今天是什麼日子啊,就算不滿那女人,祭典也不來了嗎?」
「公主,王子他……」亞莉說:「他也真的是心情難過才會出去的,公主不要生他的氣。」
「我生他的氣幹什麼?如果讓父王和他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啊。」我有點苦惱的站起來:「現在那個女人來了,宮裡的各方勢力均衡勢必要被打亂重洗,朝中的事,也……有點難說。現在可不是十平八穩的無事時候,他任性衝動的脾氣真該改改。」
「是,等他回來再好好勸他吧,公主,時候到了,該動身去神殿了。」
我點了下頭,亞莉跪下來替我穿上鞋子。我勸過她,這些事情讓小侍女來做就好,亞莉一定不肯,說是小侍女們才不配貼身服侍我,而且經過上次中毒的事情,她現在操心勞力的範圍可算不小。要不是還有荷爾迪亞分擔一部分,我擔心她早就累趴下了。
荷爾迪亞也從我這裡領傣祿的,看她的架式是不打算結婚嫁人,一門心思巴著我,估計等哪天我從公主變成女王,她就會變成我的首席女官啦,跟我混,她的前途倒也光明燦爛,可她就真一點兒也不想結婚嗎?
不過,我自己也並不想結婚嫁人,倒不用五十步笑百步。
按現代的標準,我未成年,她也就是個大學未畢業的年紀,現在說終身大事還早了些。雖然埃及人也挺早婚的,十三四歲就當孩子娘的那是普遍情況。
我坐著步輦,因為太陽沒有升起來,所以上面的垂紗是勾起來的,我能看見道路兩旁,那些人也可以看到我的身形。但是我想,面容就算能看見一眼,也一定被珠光寶氣映的全然看不清。可是似乎這也並不能影響那些人的熱情,不少人把摘來的鮮花投到我要經過的道路上,還有些落在步輦的邊上,小金並沒有什麼反應,似乎山呼海嘯一樣的人聲對它而言是不存在一樣,依舊在我手腕上睡它的大頭覺。我撿起一束扔到自己身前的蓮花,轉頭向外看看,因為前面路窄要轉彎了,步輦在原地停擱下來,一個很小的孩子正被大人抱在懷裡盯著我看。花是他扔過來的嗎?
那個人戰戰兢兢的走近,被侍衛攔在幾步之外,恭敬的行禮說:「我,我們絕不是想冒犯公主……只是,今天是新年,或許,或許公主開恩,願意替我的孩子賜福……」
我抬了下手,侍衛們的刀斧移開,那個人跪著膝行到步輦旁邊,把孩子托高遞到我面前。
我抬手在那孩子的額頭上虛撫了一下,小金卻一下子豎起頭來,象電般探出去在那孩子眉心舔了一下。
那個父親驚呆了,跪在那裡瞪眼看著我的手。
「這孩子以後會平安成長的。」我微笑著說,車輦又開始緩緩前行,那個人如夢這初醒似的追在後面喊:「神,神跡!公主是神女!感謝公主為我的孩子賜福!感謝守護神為我的孩子賜福!」
只是讓小金舔了一下,也就這麼激動啊。
「喂,看來你這個守護神很能騙騙人呢。」我抬起手笑著說,小金不理會我,自顧自又開睡了。
「懶蛇一條。」
我抬起頭望著前方,神殿已經在望。
太陽神阿蒙的神殿……
我忽然想起從前,有一次我和亞莉出去看河祭,那時候是另一個人在主持祭典……
其實,中間也沒有過去多久,但是,想起來好象是隔了許多年一樣令人恍惚。
「公主,到啦。」
步輦緩緩落地,我扶著亞莉的手走下來,站直身。
一瞬間,排山倒海似的歡呼之聲象洪水一樣呼嘯而來,震的人幾乎站也站不住,腳下地面發顫,有種要被聲浪擊倒的錯覺。
我定一定神,微笑著,一步步走上神殿的台階。
每一步都似乎牽動一點心事。
那些艱難的,心痛的,無奈的,憤恨的……
那些事,我都踩在腳下。那些人,我都拋在身後。
我一定會笑到最後,笑的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