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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鬆開手,我立刻翻身坐了起來,探入枕下的手緊緊扣住匕首的把柄,一雙眼緊緊盯著他。
「我要殺你啊,剛才就動手了。」他站了起來,身上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袍,與從前的模樣大不相同。走動的時候沒有半點聲息,衣袍拖在地下,象是一片墨雲輕輕飄浮著。
雖然只是闊別了短短的三兩年,可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那種恍惚的感覺,彷彿這個人是從前世來的,已經隔了百年的光影,那麼不真實。
他來做什麼的?
來報仇?
我警惕的縮起身,他的劍術並不比我差,那時候我一劍刺中他,不過是因為他沒有防備。可現在……強弱之勢倒轉,我絕不能掉以輕心。
還有……
我忽然想起,小金呢?
我之所以能放心的坦然入睡,是因為小金這小傢伙兒警覺非常,從前來多少撥刺客,又或是下毒,它都能及時預警。
我慌亂急切的掃過枕邊,床上,床前——都不見小金的蹤影!
「在找什麼?」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很低沉,但是卻象是有種縈繞人心的力量。他微微笑著,從容的抬起手來,一點金色的柔光從他的黑袖中蜿蜒游出,昂起頭朝我噝噝的吐信。
「你是在找它吧?」
我呆了。
小金?
不是它還有誰?難道小金還有個孿生的兄弟姐妹不成?老男人明明說小金十分罕有,整個埃及大概就這麼一條……
而且看它那得意憊懶的樣子,也知道肯定是它!
可是,它,它怎麼投敵了?
我盯著伊莫頓,我知道他也有些莫測的神力,雖然誰也沒有見過,可是所有人都是這樣說著。當初他被我送走之後,許多不知內情的人並不說他是失蹤,而說他一定是蒙受了什麼神喻去遊歷或是去了我們不可知的地方。
難道他有什麼奇異之術,蠱惑了小金嗎?
「我和它也很久不見啦,這孩子還認得我,記性倒不錯。」
伊莫頓一抬手,小金從他手腕上爬下來,乖乖的又回到床上,盤在我的身側。
「你……」
一瞬間我忽然想起老男人說,你得救,還要感謝另一個人。
還有,他的作派,他常說的話,稱呼小金的習慣……
我脫口問:「難道是你讓那個人救我的嗎?」
他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那種初見時的感覺又來了,彷彿無形的,溫柔的輕風吹過,讓人覺得有些軟軟的,暈陶陶的:「我只是請他留心一二,但是想不到你真的遇到生命危險。」
我覺得我心底就象一面湖水,被他一句話象投石入水一樣,靜靜的水面一下子全散亂了。
「你……」
他長袍漆黑如墨,垂順如水,形貌比以前瘦了很多,但是顯得眉更挺,唇更秀,只是形容略顯悴悴,看起來……象是吃了許多磨難的樣子。
磨難?
我想起我刺的那一劍……我刺的時候心中悲憤難受,想也沒有想過,一刺下去的部位就是小腹要害。我讓亞莉送他走,不過是讓他聽天由命的意思。
可是我沒想到他還活著。
偶然想起來的時候,我都當他是個已經不在這世上的人了。
我心裡亂的很,看著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的處境危險的很,許多暗殺都沖著你來的。」他說:「小金雖然機靈,但是畢竟不是萬能的,你自己得多加小心才行。」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冒出一句:「你回來……是不是要給安蘇娜報仇?」
他怔了一下,笑意微微有些苦澀,眉目間那種沉靜而貴重的神氣卻顯得更重:「我勸過她,可是她不肯聽……小金會驅蛇去殺她,那是她自取的結果,與人無干。你並沒有親手殺她的,這些我都知道。」
我覺得心裡感覺怪異:「你,你不是和她……為什麼她死了你倒不顯得多難過?」
他走過來,面龐一下子湊到了我面前。離近看他那雙眼裡簡直象是有魔魅之力,上面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暈。
「我一直想問你,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呢?」
我咬咬牙。
「你自己做過的事,還要我說嗎?」
他皺了下眉頭,說:「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緩緩的將衣襟扯開,我忙說:「你幹什麼?」
他說:「你刺我那一劍,我也不怪你,可是你得讓我知道這是因為什麼吧?」
他說話間將袍子敞開,我想轉開眼,可是卻已經看到了……他身上的那道傷。
當時我刺的很深,傷處一定痛極。現在看起來傷處微微凹下去,一道似褪了色的血印。
我緩緩的伸手過去,指尖觸到那道傷。
他的肌膚好象很燙,我的指尖感覺到一點尖銳的疼痛。
他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你刺的時候真的一點也沒有猶豫啊。那之後呢,你會不會想起來那一劍,那一晚的事情?你有沒有……忘記我?」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
「是,你不能忘記。這道傷會永遠留在我身上,所以你永遠也不能遺忘。」
我的眼前忽然一暗,光影被遮擋住了,唇上傳來同樣讓我覺得灼痛的熱度。柔軟的侵襲,意外的親密,掩在這潮水般的溫存之後的,是凌厲入骨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