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可以考慮一下。
他說好的,然後今天的課也就算到此結束了,我說這幾把樂器我帶回去慢慢研究吧,他沒有什麼異議,讓人把琴摘下來捧著給我帶走。
亞莉盡職盡責的等在門口,我出來之後上了步輦,被平穩快捷的抬回去。
那幾件樂器里有一件類似笛子,不過這笛子是木刻的。
我拿著反覆看了幾眼,湊到嘴邊去吹了一聲,沒吹響。
研究一下,再試了一次,這次吹響了。
聲音不象竹笛那樣清脆嘹亮,音色有些沉鬱,比竹笛顯得醇厚而樸實。
埃及的天氣真熱,我出汗不算多,應該說,自己沒走一步路,出入有人抬著,出了自己的門進了神殿的門,也沒什麼汗好出。摸摸身上滑膩皮膚,我想起前人形容花蕊夫人的「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心裡有點自嘲。這位小公主,你還真是個得天獨厚的美人胚子啊。
我還是不大有真實感,總覺得自己不是這裡的人,只是個過客。
亞莉看到我擺弄笛子,饒有興趣的湊過來跟我討論。
「不如叫個樂伎來試試?」她說:「她們會的樂器多。」
我說不用。
笛子湊到嘴邊,我緩緩的吐氣。
——輕柔而纏綿的風啊,吹過臉龐。
——是誰在丁香樹後面低聲絮語,那些情話曾被誰放在心上……
——漸漸的,我們都在風中長大,
——轉身的剎那間,遺忘了遺忘,憂傷著憂傷……
——風中只留下,那些零落的,馥郁的丁香。
——不知道這是什麼曲調,不知道它自何方來,是什麼人第一個將它高聲吟唱。
——也許你會永遠銘記著,就如尼羅河水日夜奔淌。
「公主……」
我放下笛子,轉頭看亞莉。
她眼圈紅紅的跪在我的腳邊,伸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水滴:「這是什麼曲子,真的……很動聽。」
我比較想知道的是:「亞莉,你不奇怪為什麼我會這種樂器嗎?」
「啊,公主從小就聰慧過人,我想這世上沒什麼您不會的。」
真是盲目的信心啊。不過看來愛西絲應該本來就聰明。
這個亞莉不光忠心,看起來還是愛西絲公主的忠實崇拜者。
我踢掉腳上的涼鞋,純手工制的,金銀絲和紙草編織的涼鞋不光舒服,還非常的漂亮美觀,絕不比後世的大牌名牌鞋子差。
「拿水果來吃吧,嗯,果汁也行。」在神殿連口水也沒顧上喝,又吹了一會兒笛子,覺得唇乾舌燥。亞莉的頭輕輕觸了一下我的腳面,然後退下去。
頭上的髮帶有點緊,我伸手扯了一下,就聽著外面亞莉意外的聲音:「曼菲士王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抬起頭,果然戴著金髮圈的,象個可愛肉球似的曼菲士大踏步的跑了進來。
這孩子就不會好好走路么?橫衝直撞的象一節脫軌的火車頭!
「曼菲士……」
他打斷我:「姐姐,剛才的曲子是你吹的嗎?」
我看看身邊的笛子,再看看他,點頭說:「是啊。」
「真好聽!」他坦率直白的讚美,把木笛拿起來遞給我:「再給我吹一首。」
挺有王子派頭,直接用的就是命令口氣。
我伸個懶腰:「可是我累了呀,剛才從神殿回來呢。」
他有點傻眼,拿著笛子看著我。
難道以前的愛西絲沒拒絕過他的要求?這孩子明顯是一臉的不自在加不知所措。
「姐姐……」可憐的小王子,沒受過挫折?沒遇到過拒絕?這就不知道如何是好啦?
我轉轉眼珠,說:「要是有人幫我捏捏肩膀呢……可能我還能吹一曲。」
他馬上振奮起來:「侍女,過來……」
「啊,不要她們揉。」我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來幫我吧。」
「我?」小王子傻眼了。
「嗯,你自己來,比較有誠意啊。」我往墊子上一趴:「好好捏,捏舒服了就給你吹曲子聽。」
他訥訥的說:「我不會啊……而且,我是王子,未來的法老啊……」
我轉過頭,眯著眼看他:「我還是你的親姐姐呢,幫姐姐揉揉肩膀有什麼不行的?小曼菲士聰明的很,捏肩膀嘛,學學就會了。」
「唔,輕點輕點……」
「唔唔,再使點兒勁啊,你早上沒吃飯嗎?」
「嗯,這輕重正好,左邊也要……」
我舒服的指揮著未來的法老替我按摩,抬頭看到亞莉端著盤子站在門口,一臉獃滯狀看著我們。
「端來了?給我喝一口。」
小王子臉漲的紅紅的,額頭上冒了一層亮晶晶的汗珠:「可,可以了么姐姐?」
我坐起來,接過亞莉端的果汁喝了幾口,好舒服啊。
「姐姐……」曼菲士真是個急性子。
「好吧好吧。」便宜他啦。
他把笛子遞給我,緊緊靠著我的坐著。
我直起腰,挺直背。
唔,吹首什麼呢?
小曼菲士圓睜大眼的看著我,真是可愛啊。
「雲想衣裳……花想容……」
他不解:「姐姐你說什麼?」
我微微一笑,把笛子橫在唇邊。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雲霞是她的衣裳,花兒是她的面容……春風吹拂欄杆,露珠潤澤花色更濃……
那樣的美人,如果不見於群玉山頭,那麼一定只有在瑤台月下,才能夠與她相逢。
這樣的女子,就是人們說的絕代佳人。
笛聲宛轉猶如少女情衷初吐,不過,我想還是個小胖子的王子曼菲士,還不能夠明白這詩是什麼意思。
就象我也不明白今天,為什麼要向那個人說,要和他學習劍術一樣。
這孩子只會說:「好聽好聽!再吹一首吧姐姐!」
我把笛子扔到他手裡:「不吹啦,你吃飯了沒有?」
「沒有。」
我向亞莉點了下頭,她非常識趣,馬上命人把備好的飯食呈上來。
不出我所料,小曼菲士也沒有多做糾纏,只說:「姐姐明天還要吹給我聽。」就開始吃飯了。
他比較愛吃肉,我猜也是,這個孩子風風火火的,而且攻擊性很強。
「曼菲士的這把劍很不錯啊。」我說。
「是嗎?」他笑:「我也這麼覺得,是父王讓最好的匠人專給我打造的。」
我笑眯眯的說:「送給姐姐好么?」
他不解:「姐姐要劍做什麼?」
「防身呀。」
他說:「我能保護姐姐的呀!」邊說邊挺起小胸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我也想學學劍術啊,難道你一把劍也捨不得?」
他馬上把劍解下來給我:「姐姐喜歡就送給你好了。」
「嗯,好弟弟。」我揉揉他的頭髮,小胖子臉有點紅撲撲的象是染了桃花暈,真是可愛。
不過他沒有問我要向誰學劍術,我也就沒有說。
這個宮廷里的主人,好象只有我,王子,還有未謀面的老爹法老王一枚,沒有王妃王后什麼的嗎?
我拐彎抹角的打聽,哦,原來王妃早過世了。法老也有幾個妾的,只是妾不能算正經主子,單獨在另外一所宮院里居住。要說宮裡地位最高的女性,那就非我莫屬了。
行,沒有什麼王妃王后王太后是好事,省得還有人管束我。
生在皇家的悲哀,就是親情淡漠。
好處,就是我的身份恐怕很難會被人識破,就算有人發現什麼,他敢說么?
第二天祭司派人告訴我,他可以教我劍術。
還有,我打聽著了他的名字,他叫伊莫頓,埃及最年輕的一位宮廷祭司,才二十二歲,空前的年輕,至於以後會不會有人打破他的紀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王子曼菲士吃完飯還在我這裡糾纏了半天,哄了又哄才把他給騙走。
那個叫西奴耶的少年仍然站在外面等他,估計曼菲士來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實在辛苦。而且說起來,他兩次來,都在外面立崗,我還沒看清楚他長什麼模樣。
「下次曼菲士來這裡的時候,你也一起進來吧,外面很熱啊。」
他躬下身去,低聲說不敢。
我也沒再勸,不進就不進吧,總之話我是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