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凶兵現世

不知已經過去了多少歲月，只知青山已化荒漠，滄海已成桑田，但這一座山谷，卻始終存在，不曾被歲月所淹沒。

谷中儘是風沙，不時拂過的山風並不顯得狂暴，甚至略顯輕柔，但風中卻帶有某種詭異的力量，腐化了岩石，枯萎了草木。

這是殺氣，也是戾氣。

這座山谷，被稱為葬兵谷。

在谷中，隨處都可以見到各種各樣的兵器，有斷裂的長劍，亦有僅剩半截的長刀，或是已經腐朽的長矛。

它們雜亂的插在地面，或是掩埋在塵土之中。

而在看不見的塵土之下，地底之中，埋葬著的兵器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之所以稱為萬兵谷，是因為世間流傳著傳說，這山谷之中，葬著世間所有已亡的兵器。

此地的詭異之處在於，從來沒有人特意將兵器葬在這裡，但只要是已經折損的兵器，哪怕是被丟在了千萬里之外，最終都會莫名出現在這山谷之中。

萬兵葬地，沒有人知道它源於何時，彷彿亘古長存。

更沒有人知道，無盡歲月過後，這山谷至今，究竟埋葬了多少兵器。

「哈哈哈哈......本尊終於再度凝聚器靈，再次出世！九天十地，本尊重現於世，你們都給本尊跪下來戰慄吧！」

這一日，長年寧靜的葬兵谷中，突然傳出一個震天的笑聲，而且笑得十分猖狂，口中的話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當這笑聲傳出，葬兵谷內的無數兵器突然開始劇烈的戰慄，像是極度的不安與惶恐，又像是在向某個至高無上的存在頂禮膜拜，跪地臣服。

萬器齊鳴，驚天動地！

「唰！」

大笑過後，一道黑色的光芒破地而出，飛到空中，化為一枚兒童手掌大小的東西。

竟是一塊黑不溜秋的鐵片，看起來極不顯眼，而且上面布滿了銹跡，像是已經在地底埋葬多年。

它像是某種金屬，但由於長年深埋地底，顯得黑不溜秋，而且銹跡斑斑，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再者，它並不完整，僅是一枚碎片，已經看不出原本屬於何種兵器。

「埋葬多年，本尊的器身居然都只剩下這一點碎片！」

「本尊的器身可是由八種混沌玄金組成，更是經過無數次的混沌焠煉和天道洗禮，歷經億萬次劫難與錘鍊，方才成就萬古第一神兵之名！」

「連本尊身上的器身碎片都腐朽了，本尊到底沉睡了多少歲月？」

似乎是剛剛弄明白自己當前的處境，黑色的碎片在空中定住，似是錯愕一般。

谷中萬器，依舊不住顫抖，似惶恐，似跪拜。

「連混沌玄金都腐朽了，想來至少已經過了數十萬年吧？」

「嘿嘿，當年十件滅世之器圍攻本尊，想滅殺本尊？就算你們打碎了本尊的器身又如何，本尊器靈不滅，依舊能夠重現人世！」

「不過如今數十萬年過去，那十件滅世之器也不知是否還在人世。若是你們還在，本尊定要報當年之仇！」

在空中又是嘀咕又是咒罵，黑色的兵器碎片隨後在谷中飛了起來，於空中旋轉，似在尋找離開的路。

「算了，還是先離開這裡吧。數十萬年過去，也不知道如今這天地變成了什麼模樣，昔日的那些故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諸天萬界，本尊又回來了，都給本尊跪地臣服吧！哈哈哈哈......」

大笑之中，這黑色的兵器碎片就這麼飛出了葬兵谷，猖狂的笑聲，在山谷上方久久回蕩。

直到它完全消失，谷中萬器才重新恢復了寧靜。

這裡，又變成了一副寧靜的模樣。

夾帶著萬兵戾氣的冷風，又開始了吹拂。

離開了葬兵谷，黑色的兵器碎片不知飛了多久，在路過一座荒山之時，它飛行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前方有幾道身影，三名年輕體壯的男子，正圍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對其拳打腳踢。

「居然這麼多人圍攻一個？本尊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些垃圾！自己打不過就圍攻，太沒品了！」

見到這一幕，黑色的碎片怒氣上涌，想起了當初自己被打碎的一幕。

它之所以器身破碎，便是因為當年受到了十大滅世之器的圍攻。

「可惜，本尊器身破碎，器中之靈雖然復甦，但也只凝聚了一小部分，現在就算想出手，也沒那個能力，幫不了這個小子！」

雖然憤怒，但它心中也有無奈。

雖是曾經的第一凶兵和第一神兵，但如今僅餘一角碎片，再加上器靈剛剛復甦，又是只凝聚了一小部分，哪怕面對幾個修為平平的年輕人，它也根本奈何不得。

片刻，那被圍攻的年輕人已經倒下，被打得渾身是血，不知生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哼，就憑你這廢物，也配得上慕容小姐？」

「怪只怪你不太不知進退，慕容小姐也是你能染指的？」

「來世做人，眼睛放亮一點！」

幾名圍攻的年輕人對著倒地的少年，又是踹了幾腳，這才一邊冷笑著咒罵，一邊離去。

「唉，可憐的小子！」黑色的碎片飛上前去，內心雖有嘆息，卻是沒有太多同情。

身為昔日的第一凶兵，它沾染的鮮血太多，深知世間殘酷。這少年和它又是非親非故，即便對方在它眼前死去，也不會讓它的內心掀起太大波瀾。

「世人所有的不幸和苦難，皆是因為自身不夠出色。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這個世界，本就充滿了殘酷！」

身為兵器，它深深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見這少年與自己當年破碎的情景相似，忍不住飛上前去，看了幾眼。

「咦？」

凶兵碎片飛上前去，在這少年身旁飛了一圈，隨後大感驚訝。

「這......這小子竟是天兵神體？不會吧，本尊居然有如此運氣！」

凶兵碎片一下子愣住了，滿是錯愕。

天兵神體，這是一種極奇罕見的體質，萬古難遇！

即便是它當初身為兵器，活過了無比久遠的歲月，對這種體質也只是聽過，從來沒有見過。

「難怪，難怪剛才那幾個人說這小子是個廢物！天兵神體擁有者，肉身是天生的兵器，可將肉身煉成無上凶兵，但要像常人一樣修鍊，卻是難上加難！」

黑色的碎片心潮澎湃。

它如今器身破碎，正苦於如何修復自身，居然遇到了天兵神體的擁有者。

若是能夠得到這具肉身，它不僅有望恢復自己破損的器身，甚至有可能，成為比當年更加兇悍與強大的兵器，超越自身！

當年的它便已經是第一凶兵，若是再度超脫，會是何種程度？

「這小子已經死了？」

驚愕之後，凶兵碎片發現，這少年的呼吸已經斷絕，竟是活生生被方才那幾人打死了。

「既然你已經死去，與其曝屍荒野，成為野獸口中之食，倒不如成全了本尊。你的肉身，本尊就收下了！」

微一猶豫，黑色的碎片還是決定以器靈入主此身，佔據這具身體。

翁的一聲，它飛到那少年的眉心之上，隨後碎片之上一道烏光出現，沒入了少年的眉心。

若是正常情況，它一介器靈，是不可能入主人身的。

但這少年是天兵神體，肉身即是天生的兵器，又已經死去，神魂消散，因此它入主這具肉身，十分順利，彷彿這具肉身便是為它量身打造一般。

下一刻，那已經死去，緊閉雙目的少年，猛的睜開雙眼，從地上坐了起來。

「葉川？天生廢體？」

入主少年的身體之後，靠著自身器靈，這件凶兵從少年將散的神魂之中，讀取到了這少年過往的許多記憶。

少年名為葉川，本生於世家，奈何因為擁有天兵神體，被人視為無法修鍊的廢物。

這種體質過於罕見，雖是天生的兵器，可將肉身打造成無敵神兵，但卻無法修鍊正常人修鍊的法，這少年因此被視為廢人。

雖是廢人，但這葉川出身不凡，其父親實力強大，在其所生的家族葉家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父親的庇護下，葉川雖然無法修鍊，但在葉家還算無人敢欺。

但是，隨著一年前他的父親葉瀾在殞仙嶺失蹤，一切發生了改變。

那是有名的險地，不知多少人傑死在了那裡。葉川的父親在那裡失蹤，再未回歸，也被人認為已經死在葬仙嶺中。

從那之後，葉川失去了父親的庇護，在葉家之中，變得人人可欺。

甚至沒過多久，他被趕出了葉家。

「天兵神體，居然被你們當成廢體？」凶兵一陣鄙夷。

這等體質，雖然修鍊艱難，但若能夠找到合適的法門，必能成為蓋世強者，無敵萬界絕非空談。

本來，就算無法修鍊，甚至被踢出了家族，這葉川也不至於有殺身之禍。

但壞就壞在，他的父親葉瀾在失蹤之前，曾為葉川訂下過一門婚事。

婚事的對象，是另一家族慕容家的天之嬌女，名為慕容雪衣。

此女的天資，不僅遠非葉川可比，放在城中，也是少有人能夠企及。

且，她容顏出眾，又是慕容家主的掌上明珠。

家世、天資、容貌，慕容雪衣無不是上上之選，和葉川相比，兩人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原本慕容家肯讓慕容雪衣和葉川訂親，也是因為葉川有一個實力強大的父親，可隨著葉川的父親失蹤，甚至連葉家都將他踢出了家族，慕容家自然也不再願意承認這樁婚事。

讓慕容雪衣嫁給葉川，在他們看來，是種恥辱。

可另一方面，慕容家又不太願意提出悔婚。因為那樣一來，對慕容家的聲譽必然有損，會讓人覺得慕容家過於勢利，冷血無情，不守承諾。

所以，慕容家並未提出悔婚，但也不想承認這樁婚事。

於是，他們想出了一個辦法。

讓葉川從世上永遠消失！

這樣一來，慕容家的聲譽，便得以保全。而葉川？一個廢物，便是死了，也沒有人會關心。

是以，就有了方才凶兵見到的那一幕。葉川被慕容家的家奴強行帶到這荒山之中，活生生被他們打死，棄屍荒野。

「好一個慕容家，夠狠！」

讀取了這段記憶，凶兵完全了解了葉川的身世。

這葉川一輩子，實在是受盡了屈辱，最後還慘死幾個家奴手中，若不是他恰巧經過，只怕根本沒有人會知道此事。

「也罷，既然本尊入主了你的肉身，今後本尊便替你繼續活下去。至少這樣一來，你雖身死，卻也以另一種形式存活於世，也好過在這荒山之中，成為野獸的口中之食。」

「一夢數十萬載，前塵往事，都已隨風而去。從今天開始，本尊也不再僅僅是一件兵器，擁有了血肉之軀，化身為人！」

「你放心，既然入主了你的肉身，作為代價，本尊會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人生。佔據了你的肉身，本尊與你，便不分彼此。葉川？今日開始，這便是本尊的名字！」

掙扎著從地上起身，從今天起，這件凶兵，便從一件兵器，化而為人，其名葉川。

站起身來，葉川身上傳來一陣前所未有的感覺。

「這便是血肉之軀的感受嗎？以前身為兵器，本尊便是連痛都不知是什麼滋味，就連當年器身破碎，都沒有什麼感覺。如今這少年遍體鱗傷，身上這種令人不舒服的感覺，便是世人口中疼痛？」

活動了一下，儘管身上的感覺不太舒服，但葉川還是頭一次有這樣的感受，覺得有些新奇。

「數十萬年過去，如今天地間的修鍊之法，也已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居然是以兵器為主，召喚與凝聚天地之間的萬器之靈？」

「這是誰開創出來的修鍊之法？太有才了，我喜歡！」

從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中，葉川對當今世間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其中那一全新的修鍊體系，與他當年的時代已經全然不同。

兵器與器靈，在當今之世，是修鍊的根源所在。

各種兵器在世間的地位，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本尊如今既有當年的器靈，又得了天兵聖體，在當今這個器修之世，簡直就是本尊的天下！」

「葉川，你放心。從今往後本尊替你活，那些迫害過你的人，無論是葉家還是慕容家，本尊都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首先，便是先滅了慕容家。」

收起地上那一枚自己前身的兵器碎片，葉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隨後照著之前讀取到的記憶，離開荒山，去往少年葉川此前生長的那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