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錦繡再回明幽洞 清蝶清辭母子相遇
「怎麼命都快沒了?快說來聽聽。」
「我也是聽一個從花魂谷出來的弟子說的,那小子那天都出谷了,才想起來他娘臨終前給他做的鞋墊忘了拿。」
「然後呢,快別賣關子。」
「那可是個念想,那弟子便又返回去了,結果你說好死不死,偏偏他就路過了一個客房,聽見花谷主在裡面自言自語說什麼去遲了,兩個只能活一個,什麼把全部修為全渡給你那種話。」
「這是不是真的,這話可不能亂說……」
清辭還未聽完,急忙在桌上扔下酒錢往花魂谷趕去。
不管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必須要去確認一趟,如果是假的,大不了花無影再趕他一次,但倘若是真的呢?
一路上清辭越想越不對勁,當時真是氣頭上了,他明明被師傅扔進了仙爐,雖不知道被燒了多久,但是他現在卻修為仍在,身上只有一些皮外傷,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花無影把修為渡給了他,一定是因為這樣花無影才故意氣走他。
當清辭急匆匆趕到花魂谷時,遠遠的就看見花海中有一襲黃衣,定睛一看旁邊的樹榦上還靠著一襲紅衣,不是花無影又是誰。
清辭急忙衝過去,卻看見靠著樹榦的花無影閉著眼睛,臉色蒼白。「花默,花默。」清辭抓著花無影的肩膀使勁晃。
「她已經死了。」黃衣女子打斷了他。
「花默,花默,你說話。」清辭怔了一下,也不管黃衣女子說什麼,繼續晃花無影的肩膀。
「你冷靜,我有辦法!」白錦繡看到青衣人還在搖晃花無影,高聲道。
清辭終於停下了搖晃著花無影肩膀的手,看著黃衣女子問道:「該如何?」。
「我一會施法收魂,能留她一魂。」白錦繡拿出制好的一顆珠子,遞給清辭。
清辭接過一看,是一顆透著紅色的珠子,珠子裡面有一株搖曳著的彼岸花。
接著又聽見白錦繡繼續道:「待我一會開始施法后,會將她的一魂收入到這珠子中。你拿著這顆珠子,去想辦法尋找她餘下的二魂七魄,找集后,用靈力將此珠注入她的體內,她便還有救。」
「如何尋?」清辭連忙將珠子收入懷中,問道。
「此事或許艱難,但試一試興許還有希望。」白錦繡看著清辭道。
「你說。」清辭當即應承下來。
什麼艱難不艱難,花無影能為他不顧身份與仙門百家為敵,能為他連命都捨棄,他又有什麼是不能為她做的。
「據說,黃泉路上開滿了彼岸花,這花魂谷的彼岸花海可以通往黃泉路,而這谷中的小溪可以通往忘川河。」
「你沉入溪底,找到一面水鏡,穿過那面水鏡就可以去到忘川河,到了那裡你再去打聽如何尋回這餘下的二魂七魄。」白錦繡看著清辭,仔細地交待道。
「那她這身體應該怎麼辦?」清辭看著懷中的花無影問白錦繡。
「這彼岸花皆有魂,你將她的身體放在花海中就可以了。」
白錦繡說完便施起了收魂術,清辭拿著珠子站在一旁等著。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清辭便看到一縷白煙飄進了那棵珠子里。
法術結束后,白錦繡急忙催促清辭去小溪尋水鏡。她自己則準備離開花魂谷回明幽洞。
明幽洞的日子雖然回憶起來絕大部分都是黑暗的,但是那裡也是她和錦寒在一起最多的地方,她想死也要死在那個曾經錦寒抱著她最多的地方。
如果說此生就是一個劫難,那麼應劫而來,劫盡而去。她和錦寒從哪裡開始,她便回到哪裡結束,這對她來說,也算得上是另外一種圓滿吧。
清辭別了白錦繡后,將藏有花無影一魂的珠子貼身藏好,動身去了花魂谷的小溪。
清辭天生水性極好,估計是和母親是蛇妖有關吧,他站在溪旁深深吸了一口氣便躍入水中。
潛入溪底遊了半天的清辭也未找到白錦繡說的什麼水鏡,運起靈力正想試試自己能不能用淺綠色的眼睛看見點什麼。
卻在運靈力的一瞬間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要將他吸走,接著就是天暈地轉,然後失去了意識。
待清辭醒來后只見眼前一片混沌,到處都是灰濛濛的,入耳的是那種嘈雜混亂的尖叫聲,嗚咽聲,聽不真切,只是感覺很混亂。
清辭心想:應該是到了白錦繡說的忘川河了,可是這裡並未看見河。
清辭東張西望地走在灰暗的,似乎漂浮著厚重粉塵的路上,時不時會有看不真切的一縷縷黑煙從眼前飄過,這一縷縷的莫非是魂?
「清辭,清辭。」清辭突然聽到一個極其空靈的女聲在喚他,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身著淡青色長衫女子,該女子保養得極好,在臉上似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迹。
女子好看的小山眉下是柔中帶媚的丹鳳眼,給清辭的感覺是淡淡的冰冷,似笑還無。
「清辭,我是娘親啊。」清蝶看到面前站著不動,一言不發的清辭柔聲道。
「娘親。」清辭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喚過這個稱呼,他不知這個詞意味著什麼樣一種感情,他不是在喚,只是在重複。
「清辭,若你接受不了,喚我清蝶便好。」清蝶聽到清辭口中生硬的吐出娘親二字,善解人意道。
清辭默默無語,他從小便被拋棄,日沉閣每年都派人下山打聽,二十年了沒有任何消息。
而突然打聽到了,卻是晴天霹靂,打碎了原本平靜的生活,打碎了日沉閣,打碎了他自己,也打碎了花無影。
他不知此時清蝶為何突現在他面前,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更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明明有很多不解想問,卻感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清辭,我知你此番前來是為尋魂。」清蝶等了許久都未見清辭開口,便道。
清辭被她一語點醒,連忙問道:「如何尋?」
「清辭,人妖殊途,何況她……。」
「如何尋?」清辭不想聽她一些人妖殊途勸他放棄的話,打斷了她。哪怕她是他的母親,勸阻的話他也是不會聽的。
「執意如此嗎?」清蝶知道他主意已定是聽不進的了,就像她當初一樣,明明知道人妖殊途,她不也飛蛾撲火般毫不猶豫嗎?但是她還是想問。
「執意如此。」清辭淡淡的語氣里全是堅定。
算了,隨他去吧,遵從自己的內心也許才不枉此生。清蝶看著清辭為他指了一個方向:「你沿此方向一直走。」
「當初為何把我棄於日沉閣山門前?」清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才問出關於自己的問題。
「雖仙門世家容不下妖,但是只有把你送去此處,從小修習,方可保你一命。」
「待你衝破了體內的封印,自行離開便可。只是不曾想,不提也罷,現在也說這些亦是無用,造化弄人吧。」清蝶輕輕嘆了一聲,對於清辭,她是有愧的。
「那你和他。」清辭更是說不出父親這個詞。
「我與顧離,我們之間,愛是真的愛,恨也是真的恨,許是難逃這一劫,所幸此生了結清楚了,此後再無瓜葛罷了。」
清蝶話語平淡,再次說起這些愛恨糾葛,早已雲淡風輕。
「清辭,一別二十年,還能看你一眼真好。你的生辰是七月十四,娘親卻來不及為你取字。」清蝶看著已經成年的清辭,有點遺憾道。
「溪雲,清溪雲,花默替我取了字。」清辭道。那日在花魂谷花默讓他滾,他曾心如刀絞地說這世上再無清溪雲,卻不曾想這只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倘若他沒有去花城,倘若他沒有恰好聽到別人的閑話,那麼這世上不僅再無清溪雲,也再也無花無影。
溪雲初起日沉閣,如今日沉閣已不在,溪雲卻一直都在。不僅溪雲在,他還要花無影也必須在,無論如何,他不能讓花無影就這麼死了。
哪怕是強求,這條路清辭也絕不會回頭,絕不會放棄。
「溪雲,溪雲。」清蝶輕聲念了兩遍,道:「是個好字,溪雲,保重。」
清辭看著看著那一襲青衣在眼前漸行漸遠,嘴唇分開又合上,如此了幾次之後,終於輕輕念出了一個詞「娘親」。
不知她可有聽到?清辭有點想追上去,可是哪裡還見什麼一襲青衣,四周都是灰濛濛的,他的娘親早已經不見了蹤跡,離開得那麼突然,就像她出現得那麼突然一樣。
清蝶一辭二十載,再見溪雲已長成。
漸行漸遠的清蝶聽到了那聲遠處傳來的「娘親」了,她輕輕地笑了笑。
這二十年來她未有一日盡到過做娘親的責任,但是他還是願意喚她這一聲娘親,她已經滿足了。
從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到如今隻身闖入的年輕男子,她知道這些年他都受了哪些苦。
她也知道他還會去走一條更為艱難的道路,但是有些路只能自己去走,有些事只能自己去做,只有這樣才不會留下遺憾。
清蝶又回到了污濁的波濤中,等熬過了此生該受的,來世便是見面再不相識了。這是她的劫難,她的選擇,她必須接受和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