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蘭菏飾演的角色叫張巡春,暗地裡是反派,表面上卻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少爺,平時還喜歡盤鴿子,和男主有共同的愛好,這也是影片里的線索之一。
蘭菏今天要拍的幾場,都和鴿子有關。比如上午,就是在房裡,角色在刻鴿哨。
故事的背景也在京城,京城人愛好花鳥魚蟲四大玩意兒,其中鳥,主要就是三類,猛禽類,比如鷹、隼、雕,鳴叫類,像畫眉,還有就是以鴿子為代表的巡行類。
——據說最初寫劇本時,柳醇陽也考慮過讓他們養大鷹,會更加刺激,但又覺得太過了,而且對角色的塑造不是很好,寵物本就是一種暗喻,太明了也少了味道。
至於鴿哨呢,也是老傳統了,以前放鴿子會在其身上綴大小不一的哨子,當鴿子盤旋天際,風力就帶動哨子發出響聲。因為飛行的變化,哨聲也會隨之不同,不但能辯別不同人家的鴿子身份,知道鴿子遠近,聽起來也極為悅耳。鴿哨足足有幾十種,且五音皆備,被稱為空中交響樂。
張巡春就能自己做鴿哨——這設定之前其實沒有,是柳醇陽加的。
因為他知道蘭菏會用刀,所以索性拍蘭菏自己刻鴿哨,順便展示一下刀工,留個伏筆,後頭主角和反派是會動手的。
劇組特別請了養鴿的老把式,一位姓汪的大爺。不但是指導和鴿子相關的知識,他也會客串幫蘭菏養鴿子的僕人。
蘭菏經他指點過了,操刀劈竹制哨。
這一步完全不需要手替,劇組的人除了柳醇陽都沒見過蘭菏玩刀,這頭幾場戲,也多是蘭菏天真無邪的樣子,現在看到他專心致志擺弄刀子的樣子,光影交錯間,修長的手指捏著泛起寒光的鋒利刀片,倏然精準落刀……
不得不說,很有讓人心動的味道。
汪大爺看了則是很耿直地表示,這手底下絕對是有功夫的,雖然沒做過鴿哨,但下刀極准。
蘭菏按照柳醇陽的要求,乾淨利落之餘,加上少許炫技式的動作。這一段拍攝極為順利,柳醇陽覺得效果相當好,直接過了。
他漂亮的動作和指尖在屏幕里呈現出來,簡直是視覺享受。
而且蘭菏做出來的那個哨子,還真像模像樣。
攝影老大也是第二次和蘭菏合作了,一聲不吭,但心底卻暗道,蘭菏遇到柳醇陽,這是機緣到了。
下午還有一場和男主的對手戲,也是「張巡春」第一次出場,他家的鴿子和男主的鴿子相遇後分開,這個叫「撞盤兒」,「盤兒」指的就是鴿群。
鴿群也如軍隊,只有訓練有素的鴿群,與對手相撞,才不會潰不成軍,被裹挾而去,連家都找不到。
鴿群如兵,主人自然是將帥,男主自詡鴿子□□練得戰鬥力極強,他帶著女主指揮鴿子,看其他養家的鴿子見了他家的,都繞著飛,不敢撞盤。
其他家的鴿子倒也罷了,隨著一陣格外高亢的鴿哨聲由遠到近傳來,原來反派這個大玩家的鴿群出現了,它們不但不躲著,還追盤,主動衝過來。
雙方便指揮鴿子「廝殺」一番,反派養的鴿子十分兇悍,還特有耐力,令行禁止。男主眼看不妙,竟派出另一小群鴿子,把反派家還沒訓好的新兵給裹走了,氣得他直跳腳。
這個過程中,鴿哨聲也一直響徹雲霄,彷彿自帶激昂符合節奏的BGM……當然,這不好收音,也缺少渲染,拍出來肯定需要後期再製作,將是這段戲呈現效果中重要的一部分。
結束后,反派翻過牆頭,兩邊才見面。
到這裡反派仍是天真爛漫,只是暗喻他的作風其實和鴿群一樣。
其他戲份都還好,唯獨有個鏡頭,蘭菏要拋鴿上房,他得捧起鴿子啊。
蘭菏按照汪大爺說的要訣,想接過鴿子。鴿子要遇到陌生環境和人,肯定是不安的,但這隻性情溫順,而且從小訓練,這才能拿來拍攝。劇組也會保持安靜,不驚嚇到鴿子。
像陳星揚剛才也拍了類似的鏡頭,非常順利,握著鴿子一拋,相當沉穩帥氣,鴿子也很配合。
誰知道才到蘭菏手裡,這鴿子就瘋了一樣掙扎。
「哎喲這是怎麼了?不舒服了?」汪大爺連忙把他們分開了。
有動物的戲份就是不好拍,不過他們也有備用的,再換隻鴿子。結果換了一隻,還是激烈反抗,而且這些鴿子吧,也就是接觸了蘭菏就驚恐,要拿開了,又恢復乖巧了。
「他們這是幹嘛啊……」蘭菏退了一步,站在鴿籠前,身後那些都是參與拍攝的鴿群,他一靠近,就集體炸毛了,一個勁兒往角落裡擠,活像特意要離他遠點兒。
蘭菏:「……」
這時候大家都隱隱覺得不對了,有點針對啊……
柳醇陽:「你站開點兒。」
蘭菏走開幾步。
鴿子們立刻恢復自然,散開了一些。
柳醇陽:「過去點兒。」
……蘭菏又靠近了鴿籠。
鴿子們瞬間團團緊靠在角落。
柳醇陽站起來了:「什麼鬼,你身上有什麼東西?」
劇組的人都覺得奇怪,他們也靠近過鴿籠,哪裡出現過這種情況。這些鴿子看起來要怕死蘭菏了。
「什麼也沒有啊。」蘭菏覺得很冤,「我穿的戲服,什麼都沒帶。」剛才他更沒有嚇唬鴿子。
柳醇陽採用了鴿子做線索,也了解了不少相關知識,想想問道:「是不是接觸過什麼貓狗之類的動物,帶上了味道,鴿子不是怕這些么。」
同時劇組其他人也四下看起來,是不是有流浪貓狗溜進來了。
「沒有吧,我記得也沒看到這兒有貓狗。我早上才洗了澡呢,最多沐浴露的味道。」蘭菏回憶道。
「這……」汪大爺一臉欲言又止,搞得大家都盯著他看。
半晌,他才猶豫道:「小夥子,你信不信……鬼神之說?」
蘭菏:「不信。」
不信啊。
汪大爺想了想:「嗯……那就可能是鴿子感覺你身上生物電流產生的磁場不對,也許你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碰了奇怪的東西,所以磁場污濁了。或者,就是天生磁場和鴿子不對。」
蘭菏:「……」
其他人:「……」
……老大爺主意還挺多。
鴿子是一種很敏銳的鳥類,據說能感應地球磁場,所以具有很強的辨別方向能力。也有人認為因此,鴿子對髒東西也很敏感。
蘭菏心底多少明白,他是生無常,又因此跟鬼啊怪的接觸了幾次,可能氣息是比較讓小動物害怕吧。
但面對大家的目光,他還是非常坦然地道:「可能是因為我以前喜歡喝乳鴿湯!」
眾人:「……」
陳星揚忍不住道:「其實有的人就是天生沒有小動物緣,之前我拍的一部戲,有個演員還一直被狗凶呢。」
說得也是。
汪大爺也說了好幾種猜測,大家雖然奇怪,倒也不會用怪異的眼神看蘭菏,只是這件事也算得上奇事了吧。
柳醇陽雖然迷信,也只是道:「這段來個手替,回頭剪輯一下吧。」
……
柳醇陽對蘭菏還是比較好的,蘭菏本以為就這樣過去了,休息時他還特意找蘭菏來安慰了一下,「這個事,可能大家也會稍微議論兩天,你不要介意。」
蘭菏點頭,「我知道,我自己反正是不信也不在意這些的。」
「嗯。」柳醇陽神秘地低聲道,「我想了想,可能是之前你們拍《珍寶》的時候,你就住在程海東旁邊,那個老頭的老房間。雖然就程海東撞了,但你說不定也碰到了髒東西,只是你膽氣比程海東足,一點事也沒有。不過,沒事你還是可以去覺慧寺燒個香,化解化解。」
蘭菏:「……導演,我覺得只是單純沒有鴿子緣吧,拍攝這麼忙我哪有空去啊。」
柳醇陽:「也是哦……算了,吃飯。」
吃飯指的是他自己吃,有肉有菜,蘭菏的菜色受到控制,和他不一樣。
蘭菏直勾勾盯著看,柳醇陽吃得可香了。
柳醇陽:「你餓不餓?」
蘭菏:「餓。」
柳醇陽:「那還不回去,你又不能吃哈哈哈啊!」
蘭菏:「……導演你笑出聲了。」
柳醇陽捧著飯盒直樂,有人盯著,他吃得更香了。
蘭菏幽怨地走開……
本來柳醇陽想著,還會有人閑話一下蘭菏與鴿子二三事。
誰知道才到下午,就沒人談論了,休息時間,所有人談論的只有一件事:
隔壁劇組鬧鬼啦。
鴿子怕人算什麼——同在影視基地拍戲,而且住同一個酒店的劇組,他們拍戲時主角有個重要的道具,古舊硯台,不知道怎麼回事,老丟。
起初丟了,也就拿一模一樣的備用道具頂上,多來兩次,大家就納悶,開始注意了,每次把硯台收好。
可就算自以為收好了,硯台還是丟。
這時候更有人注意到了,在他們之前拍攝的片段里,硯台就在大家沒注意到的地方,無人觸碰的自己挪動位置!
這原本絕對沒被動過手腳,也看不出來裡面有任何死角可操作。
消息根本瞞不住,傳得沸沸揚揚,這可把劇組的人嚇著了。
如此一來,當然沒人關注蘭菏和鴿子那點兒事。
……
晚上。
蘭菏趴在房間里,魂離體外,把外賣盒給打開了,裡面裝著他剛剛點的外賣甜茶粿,軟軟糯糯,甜軟的外皮咬開還有流心。
蘭菏一口氣吃了半盒,聽到門外傳來柳醇陽喊自己的聲音,這才停下了慢慢品嘗的動作,一口氣吸完了,匆匆回魂,帶著一嘴甜滋滋的餘味去開門,「導演,怎麼啦?」
「蘭菏啊。」柳醇陽從外面走進來,招呼了一聲,陳星揚也跟在身邊。
他拿出條五彩斑斕的手繩,對蘭菏道:「聽說隔壁不太平了,我給大家弄了辟邪的五色繩,你也繫上。」
蘭菏:「哦……導演你出去打聽隔壁的八卦了?」
柳醇陽:「那當然啊,他們商量找先生來弄一下,跟那兒諮詢呢,我一聽就覺得不靠譜。」
蘭菏:「嗯?」
柳醇陽:「開口就是要停工,做七天七夜法事,太不像話了!迷信!」
蘭菏:「……」
他算徹底看清楚了,導演的迷信根本是實用派的……
「你快點系啊,還愣著幹什麼!」柳醇陽道。
「這還沒到端午,系五色繩幹什麼啊。」蘭菏好笑地道,這五色代表五行五方,據說系在手上可以除鬼,如今一般是端午時系。
柳醇陽覺得蘭菏不大願意,一把將他袖子擼上去,喊陳星揚,「給他繫上!」
陳星揚趕緊把繩子往他蘭菏手腕上系。
蘭菏並不掙扎,他其實沒想反抗,一直準備隨大流。反正以他的眼力來看,至少這一根沒什麼用處,但也沒壞處。
柳醇陽:「你知道什麼,這是化過符的五色絲線,繫上不但辟邪。要有什麼事,把這個丟出去能縛鬼,就像鬼差的縛鬼索一樣。」
蘭菏:「…………」
他欲言又止,其實我們管那叫勾魂索……
陳星揚:「我給你系松點兒吧,你看你這兒怎麼有條紅色的印記,別壓疼了。」
蘭菏:「好……」
實不相瞞,這是我另外一條繩子。
柳醇陽看他繫上,這才滿意,又瞥見蘭菏桌上的外賣盒,「哎你這吃什麼呢,我不是說了要控制體重。」
蘭菏說:「我沒……」
「沒什麼沒,」柳醇陽抄起盒子,「我看看,悅心居的甜茶粿?嘖嘖,這個太甜了,沒收沒收。剛好我也餓了,就不客氣啦。」
蘭菏忙喊:「導演!」
柳醇陽像生怕蘭菏來阻攔,捏起兩塊甜茶粿就一起塞進嘴裡。
三秒后,表情凝固住了,「??」
柳醇陽震怒,含混地道:「這是什麼邪惡的食物!」
防不勝防……!外表香甜可口,實際上就像棉花一樣無味,簡直是對他舌頭莫大的侮辱,柳醇陽開口想吐出來。
蘭菏和陳星揚眼疾手快,一起按手的按手,堵嘴的堵嘴,逼他吃乾淨。
柳醇陽:「…………」
蘭菏死死按著他嘴:「這是我的減肥餐,沒有糖沒有油也沒有鹽的粗糧版甜茶粿。您品品。」
柳醇陽翻白眼了,「唔唔!」
他掙扎著嘶吼道:「那還叫什麼甜茶粿,這個甜茶粿沒有靈魂!!!」
蘭菏:對,靈魂已經被我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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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醇陽:我再也不嘴賤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