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聯絡人出現
「終於可以下班了。」
樂語帶著一隊幹員忙活一整天,終於在下午抓捕完所有目標。雖然是職責所在,不過作為高效完成工作的獎勵,藍炎批准他們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今天的行動也刷新了樂語對統計司的認識:神憎鬼惡,氣焰滔天。
除了在軍院差點引起騷亂外,在其他絕大多數地方,人們看見統計司都是避之不及,恐懼居多,像樂語這些穿著黑馬甲的,更是被人暗戳戳罵成黑狗——明面上不敢得罪,只能暗地裡罵兩句。
怎麼說呢,如果你是統計司外的人,那肯定就很討厭統計司;但統計司里的人,卻多數對統計司抱有好感,甚至還有人以統計司為榮。
首先工資高福利好,這點是基礎,千家能天天吃肉就可見一斑;其次是認知的不同,普通人認為統計司是迫害進步分子控制輿論聲浪的特務機構,但幹員們卻是認為自己是維護治安清除亂黨的正義使者。
大多數幹員都是認可輝耀朝廷的統治正當性,自然認為逆光分子就是造成禍亂的根源,他們的想法是:「如果你不認可朝廷的政策,那就站出來改變朝廷,而不是成為只會辱罵和犯罪的逆光亂黨。」
而且統計司內部的工作氛圍不錯,大家都只是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罷了,藍炎司長又十分體恤下屬,許多幹員都覺得自己雖然受委屈,但只要工作能受到上級和朝廷的認可,他們也就心滿意足。
像艾麗麗這種就極端點——只要能受到司長的表揚,她就恨不得再去抓幾個逆光亂黨熱鬧一下。
換好衣服后,樂語便跟隊員們告別一聲,走出一隊辦公室,在走廊里又遇見奎照以及三隊隊長銀古月。
奎照雙手負后,鷹鼻狼目,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他那根垂到腰部的長辮,令樂語不禁想象奎照拉屎的時候辮子會不會垂到馬桶里……
奎照忽然站定:「千隊長。」
「奎副司長好。」
「聽說你完美完成了任務。」
「職責所在。」
「我今晚在竹哩飯店訂了一條白龍魚,千隊長賞光嗎?」奎照拍了拍樂語的肩膀,冷酷的臉龐露出一絲笑容:「白龍魚全年產量不到10條,錯過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了。」
樂語毫無猶豫地搖頭:「抱歉,我要回家和家人吃飯,奎副司長下次再約吧。」
奎照臉上笑意更濃,鬆開手說道:「那就下次再約。」
奎照似乎就是隨口一問,樂語拒絕了他客氣一句便不再教壇。銀古月看了一眼樂語,表情平淡不見喜怒,跟在奎照後面一同離開。
等奎照和銀古月轉入拐角后,樂語聽見後面陳輔靠過來說道:「千哥,做得好,沒必要跟奎照混一起。」
「什麼意思?」
樂語離開統計司辦公樓,陳輔跟在樂語後面,小聲說道:「你不是知道奎照跟銀古月是一夥的嗎?現在五隊因為叛變全軍覆沒,三隊四隊都由奎照負責,藍炎司長直轄的行動隊其實只有我們一隊和二隊。」
「但奎照這個人,我覺得……emmm」陳輔搖搖頭:「他行事太激進了,平時也暴躁易怒好大喜功。如果他當上司長,統計司肯定會變得很難混,還不如繼續支持藍司長呢,千哥你覺得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樂語也沒傻白甜到認為統計司里沒派系鬥爭,只是他沒想到派系鬥爭居然跟他有關。
不過認真一想,千羽流統率的一隊,現在相當於統計司四分之一的戰力,他自然有資格參與到這場權力遊戲里——作為一枚棋子。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藍炎一派的嗎?」樂語問道。
「正確來說,我們是統計司一派。」陳輔糾正道:「誰是司長,我們就聽誰的。藍司長有沒有特意拉攏千哥你啊?」
「沒有。」
「那千哥你打算站那邊?」
樂語沉默片刻,回憶了一下千羽流的想法,說道:「站藍炎這邊,奎照倒台了我有機會就任副司長;站奎照那邊,藍炎倒台了,也輪不到我當副司長。」
陳輔微微一愣,想了想還真是——如果奎照真的上位了,那當然優先提拔自己的老部下三隊四隊,而不是千羽流這個後來者。這麼一分析,千羽流選擇站哪邊就毫無疑問了。
「不愧是千哥,你總是能選出對的選項。」陳輔輕聲感慨:「一起吃個飯?我們好久沒去吃啫啫煲了。」
啫啫煲是什麼鬼玩意……樂語搖搖頭:「不,我要回去跟家人吃飯。」
陳輔眨眨眼睛:「這個不是你用來搪塞奎照的借口嗎?」
「不是。」
樂語跟陳輔對視片刻,陳輔撓撓頭:「那……現在天色還早,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吧?或者我們可以打打戰牌?」
戰牌是什麼鬼……樂語抬頭看了看天,因為提早下班,現在天還亮著呢,現在回去千雨雅肯定還沒放學做飯,他便點點頭:「好。」
陳輔和樂語兩人離開統計司走了幾分鐘,看見路邊有間酒家便進去坐坐。正在算賬的掌柜客氣說道:「樓上有雅座,兩位往裡面請,阿堅,來客人了!」
到二樓臨街的位置坐下來,陳輔看了看牆壁的菜單對夥計說道:「來一壺菠蘿酒,再來爆炒田螺拍青瓜花生幾碟小菜。對了,千哥你不喝酒,要來壺茶嗎?」
千羽流是滴酒不沾的禁欲主義者,正適合樂語的心意,他也不愛喝酒,但這裡顯然沒有可樂的。樂語想了想,問道:「來這裡的小孩子喜歡喝什麼?」
夥計阿堅眨眨眼睛,猶豫了一下:「額……蜜糖五花茶?」
「那就這個吧。」樂語直接敲定,這名字聽起來就很好喝。
酒菜很快上來了,樂語嘗了嘗青瓜和花生,感覺這裡的花生好像有點苦,倒是爆炒田螺挺不錯,下的辣椒不少,很有味道,而蜜糖五花茶甜得有點像前世的冰糖雪梨,冰冰涼涼的甜茶配上爽辣可口的田螺,吃得樂語停不下來。
「呵。」
聽見笑聲,樂語抬起頭髮現陳輔一直盯著他,連筷子都沒動過,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唇沾酒杯半分,眼神似乎有些迷離,看得樂語頭皮發麻。
這傢伙該不會饞我……饞千羽流身子吧?不過千羽流的確長得挺中性化,帥氣之餘又不乏英氣,的確有讓人迎難而上、難上加難的魅力!
果然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等我喝完這杯蜜糖五花茶,嗦完這碟田螺就馬上溜,以後除非這傢伙主動請吃飯,否則絕不跟他私下見面!
「千哥,你變了?」
「嗯……嗯?」
樂語眨眨眼睛,微微直起腰板收斂表情,讓自己嗦田螺的姿勢看起來更加優雅美觀,符合大眾對千羽流這個斯文敗類的印象:「有嗎?」
「你以前喝茶只喝微苦的鐵羅漢,小菜也從不碰爆炒田螺這種味道重的食物。」陳輔將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笑道:「沒想到連我以為會數十年不變的千哥,也會在不知不覺間改變。」
原來不是懷疑千羽流被奪舍了……樂語鬆了口氣,隨意說道:「這個嘛,人長大了,就會喜歡以前不喜歡的東西了。」
「是啊。」陳輔看著街道上的人流:「長大了,就會喜歡以前不喜歡的東西,例如金錢,例如名利,例如地位,例如理想……然後,人就變了。」
「千哥,當你瞄準林先生扣下扳機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什麼?」
陳輔的語氣彷彿只是隨意閑聊,但他的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樂語,他上半身微微弓起,右腿張開到外側。
基於精神預感和戰鬥經驗,樂語腦海里瞬間幻想出陳輔的下一個動作:陳輔右腿聚光橫掃,瞬間踢爆桌子,並且腿部攻擊距離恰好大於雙方手部距離,樂語背後就是牆,無法躲避也無法反擊,只能雙拳護頭硬擋陳輔的最強一擊!
這內奸也太難當了吧,不僅普通群眾會吐口水,甚至連部下都離心離德。這個世界人心冰冷險惡,只有千羽流珍藏的實用畫冊才讓人感覺到一絲溫暖。
樂語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萬物終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救不了嗎?」
「我只能讓他死得體面一點。」
陳輔沉默下來,將右腿收回內側,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千哥你做的是對的。統計司的牢獄不是人呆的地方……沒必要讓老師受那種苦。」
你明白就好,以後不要走在我後面了,我怕你踢我屁股……樂語抓緊時間嗦田螺,準備嗦完就跑。他寧願回家等妹妹放學,也不願跟這些事兒逼吃飯,天知道這些事兒逼會不會一時間想不開又找他麻煩。
「千哥,你做的選擇總是對的嗎?」
「當然。」樂語隨口應道。
陳輔又喝了一杯酒,輕聲道:「千哥,我這個人啊,平時想的挺多,但能下決心的很少。我爹媽是手藝人,沒什麼文化,他們總說我光宗耀祖,每次我往家裡帶東西他們都高興,我出門大家都怕我,他們也覺得這是我有本事……」
「但另一方面,以前的朋友疏遠我,昔日的同學痛恨我。對了對了,今天你沒下車,我去找蘇頌的時候,看見蘇頌姐姐真的跟他以前吹牛說得一樣漂亮,真的千哥,你沒下車是真的虧。」
陳輔嘖嘖說道:「怪不得當年無論我們怎麼起鬨討好,蘇頌都不肯約他姐姐出來跟我們見見,不然他怕不是要多一群姐夫。不過仔細想想,蘇頌長得不差,他姐姐怎麼可能會丑呢?」
「哎,要是能回到那時候,蘇頌的姐夫,我當定了!」
「還有楓川流這小子,你還記得我們當初跟他們打了幾次架吧?然而沒過多久寢室大查寢,我們宿舍被教導發現幾本風月畫冊,全宿舍被罰洗一個月廁所,你還記得吧?媽的,畢業后我才知道這事是楓川流乾的,他趁查寢的時候,將他最喜歡的幾本畫冊扔到我們宿舍陷害我們!」
「要是能回到那時候,我肯定將楓川流的禮物珍藏起來,然後買幾本同性的畫冊扔到他宿舍……哈哈哈,當教導在全校面前宣布他在楓川流宿舍撿到什麼的時候,一定特別好玩!」
「要是能回到那時候的話……」
陳輔晃了晃酒壺,發現一滴都沒有了。
他停下了追憶的幻想,長吐一口酒氣,「千哥,我們現在做的事,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你醉了。」樂語向夥計要來一根牙籤,將嗦不出來的田螺肉刺出來。
「是啊,我醉了。」陳輔笑道:「我只是一個喝酒會醉,猶豫不決,對錯不分的普通人。爹媽的自豪,地位的躍升,這些都讓我感到快樂;朋友的厭惡,旁人的鄙夷,這些都讓我感到委屈。我就是這麼一個放不下,又拿不起的俗人。」
「但千哥你不一樣,你總會選出對的選項,對吧?」
迎著陳輔那帶著哀求的眼神,樂語舔了舔牙籤上的辣汁,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陳輔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我只要跟著千哥走就對了,何必想那麼多?」
「不行了,我醉了……我下去結賬就回家,千哥你慢慢吃。」
不等樂語回話,陳輔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下去一樓結賬。
樂語想了想,連忙喊道:「夥計,再來一杯蜜糖五花茶和一碟爆炒田螺!我朋友下去結賬了,算在一起!」
既然你已經接受了千羽流的改變,那我就不客氣了!
千·騙吃騙喝的樂語·羽流參上!
啪!
樂語彷彿聽見陳輔從樓梯摔下去的聲音,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酒鬼就不要走樓梯了,應該直接從二樓跳下去——區區二樓的高度,喚醒者跳下去屁事都沒有。
看著陳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樂語感覺自己肩膀上的責任彷彿更重了。
什麼叫所託非人?這就叫所託非人——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拜託的對象不是千羽流本流,而是一個路過的穿越者。
『走一步算一步吧……』樂語心態倒是很輕鬆:『大不了就死給他們看咯……』
忽然,樂語聽到風中的破空聲,下意識舉起右手!
啪!
樂語抓住了一塊往他腦袋飛來的石頭!
又有人刺殺我了!?
樂語環顧周圍,沒看到那個扔石頭的襲擊者,連熊孩子都沒看到一個。而且這石頭摸起來就知道是鵝卵石,挺小的,如果這是刺殺,未免也太溫柔了——上一個刺殺者可是拿著手銃對準他腦袋砰砰砰的。
他張開手掌一看,發現鵝卵石外面還裹著一塊絹布。
這是一封信。
「致流星:」
「於左上尖的三十時分,在長三百與角六十處見面」
「——摘星」
樂語頓時睜大眼睛,回憶起林錦耀對千羽流說過的話:「你的身份除了我和『摘星』以外,不會有人知道。一旦我意外身亡,而你仍在潛伏,那麼『摘星』就會代替我,成為你的新聯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