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女裝也是常識?
當問及為何要刺殺董衡,陰音隱卻是話鋒一轉聊起時事:
「封城令最多維持兩天。」
聽到陰音隱言之鑿鑿的判斷,樂語不禁挑眉:「這麼肯定?我們統計司內部都認為這是戰爭的前奏,說不定要一直封城到丁義和呂仲其中一方敗亡。」
「怎麼可能。」陰音隱不屑道:「你以為戰爭是他們兩個想打就打的嗎?晨風區已經近百年沒發生過內鬥了,你以為向同胞舉起屠刀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看見樂語那副宛如三歲小孩的懵懂表情,陰音隱只好從懷裡拿出一本小本本,向他普及常識:「現在決定戰爭爆發與否的,與丁義呂仲無關,甚至與他們背後的利益集團也無關,而在於臨海軍。」
「臨海軍從創建到現在已有數百年歷史,內部派系叢生自不必提,利益關係亂麻無章,不過按照臨海三道防線,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陣營:太陽海岸、燕子塢、天狼燈塔。」
「以前三個防線的駐軍還會輪換,不過當殲光炮連射光弩等新型滅絕武器全面安裝后,換防的磨合成本顯著上升,換防機制在十幾年前徹底放棄,三方駐軍在各自防線經營得根深蒂固。」
「地域帶來立場,立場產生隔閡,隔閡導致對立。」
「物資的分配不均,軍營演武時產生的摩擦,一步步將臨海軍分化成三個集團。」
「再加上丁義擔任星刻郡郡守,刻意交好太陽海岸的臨海軍,物資也是優先供應,更是加劇臨海軍之間的摩擦。呂仲任職執政官是後來的事,他毅然選擇傾全區之力支援燕子塢和天狼燈塔,結果便是臨海軍分化成呂仲陣營和丁義陣營。」
「不得不說,呂仲和丁義雖然都是垃圾,但他們政治嗅覺還是很敏銳的。如果他們選擇拉攏全體臨海軍,臨海軍肯定光佔便宜不站隊,唯獨這樣拉攏一方打壓一方,才能獲得部分臨海軍的效忠。」
「但是。」陰音隱合上筆記本:「人類可不是只有屁股只有立場的畜生啊。」
「立場對立,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對昔日戰袍下狠手。都是晨風人,都是臨海軍,平時小打小鬧沒關係,但若是敢命令他們攻擊同袍,中下層軍官首先就嘩散一部分,戰鬥結束后又逃跑一部分。至於攻城更是痴心妄想——臨海軍不少人的家眷就住在星刻郡,他們怎麼可能攻城?」
「哪怕忽略海蠻的威脅,但呂仲丁義難道就不擔心臨海軍實力大降后,會引來旁邊黎明區和萬燈區的覬覦嗎?」
「談判妥協,宮廷政變,是晨風區統一的唯一可能。戰爭根本不可能爆發,他們不能打,不敢打,不想打!」
簡單來說,這就是兩個黑幫大佬在對峙,既不想浪費自己的小弟,又想佔據對方的地盤……樂語一下子就懂了,點頭道:「既然不想打,為什麼丁義還要封城?」
「平日浸滿水的海綿,你要壓一下,它才會冒水。」陰音隱幸災樂禍地說道:「你以為封城影響的是老百姓?不,封城影響最嚴重的,是貴族富商他們的產業。」
「老百姓這兩天只是動蕩不安,但貴族們損失的可是真金白銀!」
「封城,對外是為了震懾呂仲,讓呂仲不敢輕舉妄動;對內是為了掠奪軍費,讓被迫綁在丁義戰車上的貴族們傾囊相助,順便讓你們統計司去清理呂仲在星刻郡布置的棋子。封兩天城,丁義就可以達到自己所有目的,自然可以取消封城令。」
樂語問道:「那我們到底為什麼要殺董衡?」
陰音隱道:「現在星刻郡的城防司是提刑司的下屬部門,董衡一死,丁義手下也沒有其他能用之人,因此他只有兩個選擇:提拔城防司的幹員負責城防;讓提刑司繼續負責城防;讓統計司負責城防。」
「無論丁義怎麼選,我們白夜都至少能掌握星刻郡一部分城防。而且,現在殺了董衡,丁義也只會認為是呂仲的報復,不會聯想到白夜。」
樂語恍然醒悟:「白夜分部成立了?統計司、提刑司、城防司都有我們的人?」
陰音隱面無表情:「你身為隨時有可能落入敵手的潛伏人員,不要打聽其他暗線的情報,是常識,也是職業道德。再有下一次,我會懷疑你已經被敵方收買成雙面間諜,故意竊取我方情報。」
「彳亍口巴。」樂語攤攤手:「不過我們掌握城防有什麼意義?走私嗎?」
「差不多,只是貨物比較特別。」
「什麼貨物?」
「銃械。」
樂語眨眨眼睛,軍火?
陰音隱翻了翻筆記本,沉吟片刻說道:「這個倒是不用瞞著你……當時機一至,我們將會發動政變,刺殺丁義,以星刻郡作為根據地進行改革。不受輝耀認證約束的銃械,正是為此準備。」
樂語驚了:「丁義死了,但還有呂仲啊!」
「他也會死,但不同的是,丁義我們已經有合適的取代人選。按照輝耀法律,郡守死後,剩下行政部門職位最高者可以暫代郡守之位,但執政官是朝廷指派,無法替代。」
「但也足夠了。」陰音隱拿出一張晨風區的地圖:「只要呂仲丁義一死,晨風其餘八郡肯定都會異心各起獨自為政,而我們白夜可以在毫無干擾的情況整合星刻郡,再根據時勢,伺機收服其他八郡和臨海軍。」
樂語咽了口唾沫:「這也太刺激了吧……也就是說白夜大部分戰力都要來晨風區?但為什麼非要選星刻郡作為根據地?」
「論戰力,臨海軍位列天下強軍前三席;論經濟,晨風海貿發達;論富庶,晨風三熟天下肥。只要我們白夜能統一晨風區,就等於在解放輝耀全境的道路上邁出堅實的一步。」
陰音隱瞥了樂語一眼,似乎懶得說『這也是常識』了。
樂語已經習慣陰音隱這種眼神,不過看在陰音隱長相頗娘的份上,樂語已經當他是個死傲嬌來看待,「那你說的時機大概是什麼時候?」
「十天之內。」
樂語眨眨眼睛:「這也太快了吧……等等,十天之內發動,你們有把握控制星刻郡嗎?」
陰音隱沒有說話,只是合上了筆記本。
樂語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星刻郡里的白夜行者比我想象中多好多……我還以為我們白夜只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小組織呢。」
「為什麼這麼說?」
「你想想,又是積錯,又是追求公平正義,又是講究顧全大局保全小局……人非聖賢,大多數人都只是想高人一等,以權謀私,佔盡利益。然而加入白夜不僅喪失這種權力,犯了錯甚至還會被翻老賬,像這種沙雕組織,我以為只有年輕的學生才會只憑一腔熱血加入,譬如千羽流……也就是我。」
陰音隱看了樂語一眼,想了想,說道:
「假如說,在天地的盡頭,存在一個神奇的國度,那裡的人民守法有禮,那裡的政府高效為民,勞動者無高低卑賤,學生們都可以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每個人都有光明的未來,老有所依,少有所養,天下大同,所有人都以自己是其中一份子而光榮……你會想去那個國度看看嗎?」
「想。「
「但到達那個國度的路程非常遙遠,不僅要經歷狂風驟雨,甚至還有海獸襲擊,以前從沒人能成功到達那個國度,一路上可謂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你還想去嗎?」
「不想。而且你說沒人到達過那個國度,那又怎麼知道那個國度是存在的呢?」
陰音隱微微一笑,忽然轉移話題:「那你覺得正義是人為創造的概念,還是客觀存在的法則?」
樂語眨眨眼睛,陷入了沉思:「這個……」
『死傲嬌』陰音隱嘆了口氣:「你平日會不會覺得某些事不夠正義,不夠公平,不夠合理?」
樂語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啊?我就是製造不正義、不公平、不合理的統計司幹員。」
「那麼在你心中,所有事情肯定都有更加正義、更加公平、更加合理的處理方式吧?」陰音隱問道:「不然的話,你認為的『不正義』毫無意義。那麼,你所認為的『正義』,究竟是你人為創造,還是客觀存在?」
不等樂語回答,陰音隱便自己回答了:「正義是全社會每個成員共同創造的概念,因此客觀存在的法則。」
「那個國度,就跟正義一樣。我們看著輝耀這個國家,會覺得這個國家的貴族高人一等,政府草芥人命,強權剝削民眾。」
「那麼與現在的輝耀相對的,必然存在一個人人平等不分貴賤,政府愛民如子,公權服務民眾的國度。」
「雖然我們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必然存在於未來。」
「所以,」陰音隱道:「你現在知道白夜行者為什麼這麼多了嗎?」
「嚮往那個國度,是我們的天性。當第一個人站出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有負責造船的工匠,有保護安全的戰士,有操縱艦船的舵手,有維持紀律的刑者,有活躍氣氛的戲子……一艘船接著一艘船起帆,大家前赴後繼航向那個國度。」
「在這個過程中,先驅者註定要經歷無數危險,來自外界的天災,來自內部的人禍,來自他人的懷疑……但我們最終必定會摸索出一條可行的航線,帶著所有人,邁向新世界。」
樂語忽然腦抽,問道:「那……如果有些高人一等的既得利益者,不願意去你那個所謂的國度呢?」
「那些人,會跟輝耀這個君君臣臣尊卑分明的舊時代古船一起,成為新時代的燃料。」陰音隱重重一拳,錘在星刻郡的地圖上:
「星刻郡,就是我們白夜的第一艘船。」
樂語看了地圖看了好一會,才緩緩問道:「什麼時候動手?」
陰音隱拿出懷錶看了看:「還剩13分鐘。」
「什麼?」
「現在只剩12分鐘了。換衣服,準備行動。」
樂語一臉震驚:「今天?這麼快!?」
「你以為刺殺是請客吃飯,還要訂個良辰吉日嗎?」陰音隱打開一個箱子:「殺人要趁早,快刀斬亂麻。我幫你準備好衣服了。」
兩套衣服被他甩到地下室的床上,一套是深黑色的男式絲綢禮服,摸上去就感覺到高端大氣上檔次,而另一套……
樂語拿起另外一套衣服,眼神疑惑地看向陰音隱。
陰音隱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著樂語:「董衡住在富人區,我們不可能遮蔽面貌混進去。進行間諜活動時要偽裝,這是常識中的常識。」
「道理我都懂,」樂語揚了揚手中的襯衫和裙子:「但你為什麼會拿出一件白色露肩襯衫和淺粉色的百褶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