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許珍珠想到上輩子的事情,小的時候三嬸是挺喜歡自己的,因為三嬸性子柔和,待誰都好。
可到了後來,三嬸其實並不是多麼喜歡自己了。
也許是自己對蕭君澤和賀歸鴻的心思被三嬸看出來了。
可許珍珠覺得自己願望,蕭君澤跟賀歸鴻都是那麼優秀的男人,在沒有跟甜杏結婚之前,被女孩子們欣賞不是很正常嗎?
她是個年輕女孩子,自然也有競爭的權利,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機會,大家是公平競爭罷了。
只可惜,上輩子自己競爭失敗,後來回娘家的時候還被林霞敲打過,要她跟自己的妹夫保持距離。
想到自己被林霞幾句話就弄成了大紅臉,許珍珠腦子裡一衝動,邁著步子就沖了過去!
林霞腰彎太久了,疼得厲害,加上覺得腳下有些濕滑,趕緊地換了個位置。
然而剛換了地方站穩,就瞧見許珍珠狂奔過來,再接著,許珍珠踩上那處濕滑的地方,直接沒剎住閘滑進了河裡!
撲通一聲,四歲的許珍珠被河水吞噬了!
林霞心裡一寒,剛剛許珍珠為什麼沖著自己的背面跑過來?那姿勢分明是要把自己推入河中!
她看著河裡許珍珠一起一浮的小腦袋,再想想從前的事情,心裡忍不住惡寒,這個才四歲的小孩子為什麼心理會這麼黑暗!
但看著一條人命就要沒了,林霞做不到無視,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線。
林霞利落地把背簍取下來,直接跳入河中去救許珍珠。
衛紅他們正好遠遠地瞧見了,都急得在岸上大喊,許衛星乾脆直接跳下去救自己的娘。
林霞水性不算好,但也救了許珍珠。
她一邊去按壓許珍珠的胸腔,一邊著急地說:「衛星!你身體才好了這麼一年多,怎麼能跳水裡?快回家換衣服去!」
甜杏急得哭了:「娘,娘!」
她拿自己的衣袖去給林霞擦身上的水,而林霞則是在緊急給許珍珠施救。
旁邊的河裡蓮葉如綠波,粉白相間的荷花一朵一朵玲瓏純潔,清香陣陣,這鄉間最常見的景色在縣城裡來的劉記者看來卻是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是在看到前面的河邊一位長相秀麗的年輕婦人跪在地上正給一名落水兒童施救,旁邊另外一名玉雪可愛的小女孩一臉焦急,面頰帶淚,正努力地給婦人擦拭身上的水漬。
這一幕太溫馨了!劉記者一陣激動,趕緊拿起相機拍了下來。
劉記者身邊有幾個陪同的人,最後面還尾隨了幾個村裡的小孩,有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發現許珍珠落水了,趕緊地去給王彩雲報信,畢竟王彩雲算是他表姨了。
王彩雲得了信兒之後心都慌了,趕緊地衝到河邊。
許珍珠在林霞以及劉記者等人的救助下終於醒了,猛地嗆出了幾口水,她驚魂未定,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王彩雲顫抖著走過來,一巴掌就要往林霞身上打!
還好衛紅反應得快,直接抓住她胳膊,衛紅也算是個半大的姑娘了,力氣也是有的,她狠狠地說道:「大伯娘,珍珠是我娘救的!」
林霞捋捋自己頭髮上的水,什麼都沒有說,她在想,許珍珠這麼大的膽子,也許就是王彩雲指使的吧?
大家好歹也是一家人,王彩雲就這麼恨自己嗎?
王彩雲走過去一把把許珍珠摟起來:「珍珠,你告訴娘,是誰把你推下去的?」
許珍珠哭得抽抽搭搭的,總算是清醒了些,她有些膽怯地看向林霞,然後搖頭說:「娘,我不敢說……」
王彩雲咬牙切齒:「林霞!你也太惡毒了!你就算是恨我,你沖著我來,你對孩子下什麼狠手!」
她說著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的老天爺啊!我是做了什麼孽啊!才被那些不要臉的給害了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這麼惡毒就不怕報應嗎?老太爺啊你一道雷下來把心黑的人都劈死吧!」
劉記者在旁邊皺眉,他剛剛還想說農村真美好,現在一看,農村還是有這也的潑婦的!
「這位大姐,她要是想害你閨女,為啥還要費勁巴拉地去救?」
王彩雲惡狠狠地把劉記者推開:「那是她怕暴露!假裝救珍珠!林霞!今天你必須給我個說法!帶我們珍珠上醫院!賠錢!賠糧食!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在王彩雲撒潑的那會兒,林霞一直看著許珍珠,她發現許珍珠真的很冷靜,所謂的哭泣和害怕也像是裝出來的。
甜杏見王彩雲一直欺負林霞,氣得抱住林霞的腿,指著王彩雲洶洶地喊:「你!壞人!」
林霞摸摸甜杏的頭,示意為自己說話的衛紅他們也閉嘴,輕輕地對許珍珠說道:「珍珠啊,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是怎麼掉到河裡的?」
許珍珠沉默,她知道,沉默就是最曖昧的,最容易讓人懷疑的,不否認也不肯定,這樣大家都會認為她一個小孩子不會說謊,都會去認定林霞是個壞人。
看見許珍珠這樣,林霞笑了:「正好這幾位同志也在,幫我做個見證,大家看,這兒還有腳印呢,珍珠的腳小,這一行腳印就是她跑過來的時候留下來的,我那時候站在河邊,瞧,這是我的腳印,我不知道珍珠忽然從我背後跑來是幹什麼,珍珠跟我也從來不親,該不會是從後面要抱住我這個三嬸吧?在我看見她掉到河裡的時候立即就下去救人了,大嫂,我問心無愧,我倒是想問問你,心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這話也算是比較明顯了,王彩雲蹭地站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珍珠才多大?」
許珍珠卻發現事情不妙,她哇地一聲再次哭起來,哭著哭著就抽了過去。
小孩子都抽過去了,也就沒辦法計較了,王彩雲趕緊把許珍珠帶走了。
劉記者走過來,看著林霞說道:「這位女同志,你是個好人,我親眼看見是你救了那個女娃,這腳印……唉!」
林霞笑笑:「謝謝你,你不是我們村的吧?」
劉記者舉了舉手裡的相機:「我是縣城報社的記者,下鄉採風,剛剛看到你救人的一幕就拍了下來,假如我用這照片作為報紙素材的話,你介意嗎?」
林霞眼睛一亮:「當然不介意!」
她沉吟了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那個,記者同志,不知道我能不能請你幫我們一家人拍一張全家福?我可以付錢的,不行的話也沒事,我就是問問!」
集上沒有照相館,要照相的話是需要去幾十裡外的縣城,所以許家人從來沒有拍過照片。
劉記者笑道:「當然沒有問題!不需要收錢,等我回頭把照片洗出來之後就寄給你吧。」
林霞搓搓手,趕緊讓衛星去把許振華喊了過來,夫妻倆帶著五個孩子在河邊拍了一張全家福。
劉記者拍完之後又盯著甜杏看了幾眼,真是移不開眼睛,他在縣城裡都很少見到過這麼好看的女孩子。
「我能給這個小女孩再拍幾張照片嗎?」劉記者問道。
林霞自然答應,於是甜杏手裡舉著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站在河堤上,身後是一副如畫般的荷田,夏風拂過,碧綠的荷葉,彩霞似的荷花都輕輕搖動起來,甜杏身上白底粉色小花的連衣裙也微微晃動,她梳著兩個馬尾辮,大眼睛笑得彎彎得跟月牙一樣,皮膚白嫩得像塊豆腐,甚至比身後的荷花還要惹眼。
劉記者心中恩捺不住地激動,自己這幅作品只怕是要得獎了!
他從小田村離開之後,很快把照片洗了出來,一部分寄給了許振華他們,另外挑選了幾張登上了報紙作為配圖,還有投稿到省城攝影雜誌的。
夏日滾燙的午後,賀歸鴻正在自己的房間看書,他雖然小學還沒畢業,但已經迷上了看一些醫學相關的書,這會兒正在看一本《醫學起源》,漆黑的眸子紋絲不動地盯著書,側臉已經有小少年的英氣了,漂亮的五官讓人忍不住盯著看。
忽然,門被人推開,賀爺爺拿著本雜誌,笑呵呵地進來了:「歸鴻啊,你瞧,爺爺竟然在雜誌上看見了甜杏!」
賀歸鴻把書合上,淡淡說道:「爺爺,甜杏是誰?」
賀爺爺把雜誌打開,指著一張照片:「你看,就是救了爺爺的那家人的小女兒,比你小几歲,特別乖巧可愛。」
賀歸鴻心裡一動,朝雜誌上看去,照片上小女孩正舉著一朵荷花面上漾著笑意,陽光從屋外照進來撒在書上,襯得她更如一隻小精靈一般。
真可愛。
他想起來唯一一次見面時她沖著自己笑的樣子,那時候還很小很小的,一轉眼又長大了這麼多。
賀歸鴻在心裡緩緩思考了一會,問道:「爺爺,您什麼時候再下鄉考擦?」
爺孫倆正在說話的時候,許老三家也擠滿了人。
因為劉記者是把照片寄到村裡的,所以林霞拿到照片的時候村委會就有人知道了,一個不小心把消息傳出去了,村裡閑著沒事的人便都湊熱鬧來許家看照片。
這年頭能有條件拍照片的人太少了,大家都想看看新鮮。
林霞也不小氣,把照片拿出來讓大家看,村裡人都是讚歎。
「這照片拍得好!林霞,你咋不說一聲,讓人記者也給咱們拍幾張呢!」
「嘁,這拍的好看是人甜杏長得好,就算人記者給你拍,你也拍不出來這樣的啊!」
「那不一定,我家閨女也不差!」
……
林霞笑吟吟的,也不說話,外頭李登明跟許振華一起來了。
「林霞同志,我來跟你說一聲,咱們村被評上了全縣城十佳文明鄉村,其中有振華同志幫助我治理村子的功勞,也有甜杏小同志那張照片的功勞,所以組織商量了下,獎勵給你們家五十斤小麥。」
還留在許家看熱鬧的人聽到這五十斤小麥都是一陣嘩然。
「書記!這獎勵也太多了吧?組織對許老三家咋這麼好?」
李登明正式地說道:「許振華同志為村裡做的貢獻可不止這麼一點,咱們小田村莊稼地那邊的小河水流過少,每年乾旱的時候澆地都要起糾紛,總有人沒辦法給莊稼澆水,特別影響產量,前不久是振華同志提出來挖河工,把另外一頭的河水引到莊稼地那邊,這些事兒你們誰能比他做的更好?」
這下大家才都閉嘴了。
但五十斤小麥,終究是是引得很多人私下裡有些不忿。
許振華安慰林霞:「沒事兒,這是咱們該得的,誰要是不樂意,只管來找我!」
林霞輕輕一笑,從床頭裡的簸箕里拿出來一套衣服:「振華,我前幾天做了些荷葉糕去集上賣了幾塊錢,扯了一塊布給你做了件新衣裳,你瞧。」
許振華看也沒看,立即別過頭去:「你給我做衣裳幹啥?家裡房子還沒建,你跟孩子們省吃儉用的,我用不著新衣裳!」
說著,他衣領上破了的那一塊還在輕輕抖動。
林靜笑笑:「這沒有動用咱們攢的錢,是我自己掙的,就是為了給你添一件新衣裳,你如今在村裡上班,也不能太寒酸了。」
在林靜的堅持下,許振華換上新衣裳,很合身,也非常好看,但心裡卻一陣酸澀,他再回頭看看熟睡的兒女,暗暗地打算起來。
自從在村委會上班之後,他接觸到的人和事情完全不一樣了,眼界也寬了起來,心裡漸漸明白,一輩子這樣守著幾畝地真的不會有太大出息,人還是要敢闖敢做才可以。
但這些事情許振華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心底暗暗打算了起來。
林霞用這五十斤的小麥做了兩鍋饅頭,白饅頭一個個肥嘟嘟的,一鍋送去給了自己娘家,另外一鍋拾了幾個出來送去給了大姐林蘭,另外剩下的則是留著許振華和孩子們吃。
一轉眼到了端午節,甜杏一歲八個月了,一大早從被子里咕嚕爬起來,她爹去村委會上班了,她娘則是下地去摘菜,打算今天做頓豐盛的美食。
大姐衛紅走進來瞧見她醒了,穿著件紅色碎花的棉襯衣,頭髮有些亂亂的,大眼睛有些懵懵的,看著真是可愛,便笑道:「甜杏兒,你再睡一會,大姐去餵雞。」
衛紅走到院子里,卻發現家裡餵雞的那些草不太夠了,轉頭看看裡屋,家裡小妹一向很乖,肯定不會亂跑的,她跑快一些去砍些草回來吧。
甜杏懵懂地點頭,卻有些睡不著了,她覺得肚肚有些餓,昨晚上她娘明明給她吃了一塊雞蛋餅才睡的,怎麼又餓了呢?
越來越餓了,甜杏乾脆小心地爬下床,穿上鞋子,走到院子里看見空無一人,乾脆起身朝外走去。
「娘,娘,吃……」甜杏一邊走,一邊念叨。
許珍珠好久沒出來了,自從掉入河裡之後,她就動不動就發燒,連著燒了兩個月這才好了,但也就是這生病的兩個月讓來衛生所找胡醫生的蕭君澤對她態度好了些。
她一邊朝衛生所走去,一邊摸摸自己口袋裡的星星徽章,心裡很高興。
蕭君澤對她態度越來越好,不再是冷眼冷語,昨天還把他的雞蛋送給自己吃了,也許自己再努力一點,會讓蕭君澤喜歡上自己的。
一邊走一邊在心裡想著這些事情,許珍珠忽然瞧見另外一條路上走過來一個小女孩,小女孩頭髮亂亂的,衣裳也不太整齊,但依舊掩飾不住她漂亮的小臉蛋,那張臉就像是一顆明珠,無論何時都發散發著柔和溫潤的光澤。
許珍珠見甜杏身邊沒有人,心裡忽然就起了惡念,這真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好機會!
她走過去,似笑非笑地看著甜杏:「你去哪?」
甜杏抬頭,微微皺眉:「找娘。」
許珍珠輕笑:「來,珍珠姐姐帶你去找。」
她拉著甜杏,往西邊的小河走去,掉入河裡的滋味真難受,應該讓甜杏去嘗嘗。
為了不被村裡人看見,許珍珠拉著甜杏往僻靜的地方走,走著走著,卻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隻野狗,沖著許珍珠就撕咬起來,許珍珠嚇得拔腿就跑,甜杏無辜的站在原地。
她摸摸自己的小鼻子,一臉困惑,這是怎麼了?
許珍珠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地奔跑,那隻野狗狂吠,咬住她的褲腳不松,她大哭著往前逃命。
而甜杏迷路了,站在路口一時之間不知道往哪裡走。
她有些想哭,長長的睫毛微微濕潤,像羽毛一樣耷拉下來,吸吸鼻子,聲音嫩嫩的:「娘……」
清晨的陽光從樹葉空隙間照下來,一縷一縷的,還帶著浮塵杳杳,面前出現一隻乾淨的手掌,少年聲音和煦:「拉著我的手,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