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自願中毒

御書房中，拓跋諶和洛九夜手談一局，檀香裊裊，窗外落雪，屋內燈火通明。

「今天除夕，朕卻把你拘在這裡，應該放你回家。」拓跋諶拎著黑子，望向對面一襲紅袍的人影。

洛九夜笑道，「承蒙皇上不棄。微臣孤身一人，能與皇上一起過除夕，三生有幸。等祭祖的時候，我得看看，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他難得的開了玩笑，旁邊杵著的墨焰揶揄說道，「九爺是孤身一人，但是想和九爺成雙成對的那可是滿城閨秀。」

「皇上的後宮不也佳麗三千。」洛九夜淡淡反問，話剛出口就頓住了，情知失言。

因為這世上曾經有過那麼一個人，就再也無法和別的人在一起。

若是此時此夜，身邊不是她，寧肯不是任何女人。

他後宮三千，除夕夜卻在這裡和臣子對弈。

他滿城閨秀，卻一直孤身至今。

每個人心底，都有那樣的執著。

洛九夜本以為拓跋諶臉色會變，沒想到他只是輕輕拎起黑子，雲淡風輕，「有消息了嗎？」

「尚未。楚媚和麒麟子就跟消失了一樣。暗夜之隱最核心的地方，我們也安插不了人。」洛九夜說道。畢竟那是拓跋諶的孩子，怎麼可能不追尋下落。

這半年，拓跋諶雖然沒再離開長安，但是暗中派人搜尋麒麟子，從未停止。

可是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絲毫的消息。

從那晚開始，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還找嗎？」墨焰忍不住問道。

拓跋諶說道，「找。」

「楚媚帶走的是皇上的孩子，自然要找。」洛九夜說道，「只不過，我們這麼久都沒有搜查到消息，也不知道暗夜之隱的老巢，到底是怎麼樣的深不可測。」

「寒翊呢？」拓跋諶問道。這是楚媚的親弟弟，如果楚媚真的出來，怎麼都該和他有聯繫。

洛九夜答道，「他還是和往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可以確定，陌鈺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除了我們之外，這世上應該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話題在這裡頓了下去，為了找到楚媚和麒麟子，和楚媚有關的人，也都在拓跋諶他們的嚴密監視之中。

驀地，窗外爆竹聲聲，正是子時時分。

洛九夜擱下白子，抱拳道，「恭祝皇上，新年喜樂。」

「嗯，新年喜樂。」

……

除夕過後，涼都里的百姓們歡聲笑語，正是年味正濃時。

那日的除夕暖蓮，漸漸成為大梁百姓茶餘飯後最樂於談論的談資。誰都知道，他們大梁的王上，寵愛一位瑤姬夫人。

為了博瑤姬一笑，在嚴寒冬日，弄來夏日睡蓮，滿室生香。

後宮佳麗如雲，但是王上的眼中，只有瑤姬夫人一人。

連那位家世顯赫的白韻王后，也遠不及瑤姬夫人的風頭。

鍾離澈確實竭盡所能的對她好。除了不能放她離開，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用最好的，奇珍異寶，瑤池苑從不缺。

當真是三千寵愛在一身，舉世無人能及。

白韻還不著急，白蘇兒已經坐不下去了。那個瑤姬，她第一次看見就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非常討厭，平地里生出一絲不喜歡。

但是現在這個討厭的女人，雖然只是夫人之位，卻勝似王后。

後宮的女子，身份本就是次要，簡在帝心才是最重要。

再這麼下去，那個瑤姬就得騎在姐姐頭上了。

不行，絕對不行。

一定要想個辦法讓鍾離澈厭惡楚媚才行。

晌午，白蘇兒端著一盤梅花糕走了進來，笑道，「白蘇兒見過瑤姬夫人。」

「你……有何事？」楚媚黛眉輕挑。

白蘇兒將梅花糕擱在桌上，說道，「今年冬天開的梅花，最是新鮮芬芳，做了這梅花糕，甘甜可口。請瑤姬夫人嘗嘗。」

楚媚的目光落在梅花糕上，沒有說話。

「怎麼？瑤姬夫人是看不起蘇兒送來的梅花糕，不願意吃嗎？」白蘇兒眸光一凝，該不會看出了什麼來吧。

不應該啊，她難道會醫術？沒聽說瑤姬公主還是個大夫。

楚媚拎起其中一塊梅花糕，沖著白蘇兒笑了笑，「謝白小姐。」

見楚媚吃了梅花糕，白蘇兒才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發現了端倪，害我擔心了半天。沒發現問題最好。

「瑤姬夫人，這梅花糕得趁新鮮的吃，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你看……」白蘇兒倒也不是太蠢，知道不留證據。

這區區一盤梅花糕，不過六七塊而已。

楚媚瞬時就吃的只剩下一塊，拎著最後一塊咬了一口，說道，「我有些乏了，就不留姑娘，先去睡了。」

「夫人請便。蘇兒告退。」白蘇兒喜不自禁。見楚媚吃的這麼快，只當她什麼都沒發現。

而等她走了之後，楚媚將自己最後只剩下的半塊梅花糕擱在盤子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真當我這麼蠢，不留一絲證據？

並不是沒有發現梅花糕里下的毒，但是這毒，卻也正和楚媚的心意。

索性就中毒吧。

中毒雖然是楚媚自願，不代表楚媚就要放過這個給自己下毒的人。

白蘇兒。

這半塊梅花糕就是最好的證據。

晚上，鍾離澈回來的時候，突然聞到楚媚身上有一股腥臭味，就像是什麼死海鮮的味道一樣。

令人聞之作嘔。

「瑤姬，你怎麼了？生病了？」鍾離澈驚訝聞到。

楚媚淡然道，「不知道。」

鍾離澈拉起楚媚的手，挽起她的袖子，發現原本青蔥如玉的肌膚上泛起了像魚鱗一樣的鱗片，甚至還有一些膿包，而腥臭正是從這些膿包上散發出來。

這是……一種毒。

「瑤姬，你中毒了！」鍾離澈震驚道。

楚媚瞥了一眼，「嗯。」

「來人啊，傳御醫！」鍾離澈焦急喊道。

不一會兒，太醫院的御醫就跪了一地，幾個大夫翻來倒去，研究到底是中了什麼毒。「王上，如果微臣所料不錯，夫人所中的是一種名為魚鱗毒的毒藥。這種毒非常難得，而且也不致命，但是卻非常歹毒。原先這種毒，是因為曾經有女子嫉妒別人的肌

膚比自己光滑雪白，香氣襲人，所以弄出來的，能讓人的肌膚變成鱗片狀，顯得非常粗糙。而且還生有膿包，泛著惡臭。這種手段……當真是歹毒至極啊！」御醫說道。

鍾離澈說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這……」幾個御醫面面相覷，最後那個之前說話的御醫說道，「因為微臣等人從沒有見過這麼歹毒的毒，所以還真不敢確定治療方法。只是古書曾經有記載，鮫淚可治

魚鱗毒。如果能有鮫淚試試，或許會有奇效。」

「鮫淚，什麼是鮫淚？」鍾離澈問道。

御醫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這正是微臣等人為難的地方。我們還這真不知道這個鮫淚是什麼。不過……不過……南方有鮫人島，那裡應該會有鮫淚吧。」

「鮫人島？」鍾離澈眉頭一皺。御醫說道，「王上，傳說古時水下有鮫人，人身魚尾，鮫人有淚，是不世奇珍。而這鮫人當初曾經生活的地方，便是鮫人島。只不過，咱們誰也沒見過鮫人，更不知道

鮫淚是什麼。大概……就是眼淚一樣的東西吧，可能是某種神秘的海底聖水。」

聽見御醫們說的話，楚媚的眉頭不由皺起了。

他們能夠認出魚鱗毒，算是有幾分本事，不是什麼酒囊飯袋。知道鮫淚主治魚鱗毒，也算是稍微知道一點，但是認為鮫淚就是眼淚，這……這醫書怎麼念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是讓鍾離澈把鮫人島翻遍了也不可能找到鮫人

和鮫人的眼淚。

那不過是傳說中的東西罷了。

世上沒有鮫人。

所謂的鮫淚，其實是別的東西。他們不過是普通御醫，知道鮫淚治療魚鱗毒就算不錯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楚媚這麼博聞強識，知道鮫淚是什麼東西。

而楚媚的目的，其實和白蘇兒的目的一樣，都是希望鍾離澈能夠厭惡自己。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楚媚也不清楚。但是一個正常男人都不會喜歡一個皮膚粗糙醜陋如同魚鱗片，渾身散發著腥臭的女人。

如果這樣能夠讓鍾離澈厭惡自己，最好是厭惡的不想看見，把自己趕走，那可就真的皆大歡喜了。

所以楚媚雖然在吃梅花糕的時候，就發現裡面的毒，但是也願意中毒。

鍾離澈喜歡的只是當年那個救他一命的殺手楚媚，不會是現在這樣一個醜陋惡臭的女人。

等他看清一切，就會對楚媚失去興趣。

於他於楚媚自己，都好。

所以楚媚也沒有出面解釋，就讓他們誤會吧，找不到所謂的鮫淚，那麼鍾離澈就只能接受楚媚這樣的現狀。

也就更容易厭惡她了。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鮫淚。立即懸賞天下，不止在大梁國內，北宸東羲，全部懸賞。只要有鮫淚，我買！」鍾離澈的語氣不容置喙。

陶笛躬身，「卑職遵命。」

鍾離澈走到楚媚旁邊坐下，攥住她的手，「瑤姬，我一定會找到鮫淚治好你！」

「王上，不要白費心思了，你們找不到鮫淚。」楚媚誠懇說道。這是真的，你們完全把鮫淚理解錯了。

誰說鮫淚就是鮫人的眼淚。真要找鮫人的眼淚，絕對找不到。

鍾離澈望著她，「我會努力尋找，就算找不到，也會想別的辦法治你。我不會放棄，瑤姬，你也別放棄。」

「如若一直都找不到呢？」楚媚問道。鍾離澈笑道，「你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