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丙吉的憤怒、劉賀的悲喜

61、丙吉的憤怒、劉賀的悲喜

當劉賀一行到弘農時,已經是五月的戊午了。

眼見著肯定能在期限內抵達長安,無論是便樂成他們,還是劉賀君臣,都鬆了一口氣。一行諸人之間的氣氛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融洽。

當然,趕了近十天的路,不僅劉賀累,四位使都不比劉賀好多少,哪裡還有精神盯著他呢?

過了弘農,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就入了京兆尹的地界。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可以交差的時候——出事了!

五月辛酉,一行人在湖縣的傳舍休止時,隨行中郎的僕射向中郎將奏報——昌邑隨行大奴所乘的一輛衣車中有一名女子。

僕射也是聽到中郎的議才也知道的,一問之下才得知,早在弘農時,昌邑的衣車就女子了。

最開始是收拾車馬的官奴發覺的,那些人只是覺得奇怪,便議論了兩句,消息也就傳開了,中郎們有自己發覺的,也有聽人議論才知道的,都有些不知所措,正在為難商議呢,就被僕射聽到了——按那些郎官的說法,事情就是這麼巧!

——當然,中郎們負責宿衛,倒是也有人發現了官奴所不知道的情況。

——比如……有人看到形似女子的人半夜出入昌邑王所居的院落……

僕射不敢隱瞞,連忙向利漢奏報——正值天子大喪,這種事情可不是好玩的!

——雖然是昌邑的衣車,但是,他們一路同行,真說起來,又如何辯得清?

利漢一聽奏報,也嚇了一跳,連忙就告訴了另外三人。頓時,四名漢使的臉色都極其難看。然而,這一次,最先發作的不是劉德,而是丙吉。

——啪!

丙吉狠狠地摔了竹箸,厲聲而言:「令昌邑相來見!」

劉德等人都嚇了一跳,誰都沒有料到丙吉會為此事而如此地震怒……

——丙吉的表現一向都讓人認為他是寬厚之人,別說大怒,就是對少吏佐史,他都鮮少會嚴辭呵責。

不過,幾人也明白此事的嚴重性,驚訝之後,對丙吉的命令,倒也默認。

見另外三位使者都沒有吭聲,來稟報的中郎十分乖覺地應了諾,連忙起身走出漢使所在的屋舍,趕去見安樂。

安樂不明所以,但是,見那位中郎的臉色十分微妙,他便沒有多問,急忙趕了過來,一進門,丙吉的厲聲斥責便砸了過來。

「已至京兆,將望長安,貴國君以為大事定矣?!」丙吉怒極而言,話語中充滿了嘲諷。

安樂不明就裡,但是,丙吉這話極其的誅心,而且直指劉賀,他只能硬著頭皮,正色反駁:「光祿大夫何出此言?奔喪以來,吾王雖有過舉,然從不曾失悲哀之心!有何舉可如君言?」

安樂說得大義凜然,但是,實際上,他心裡卻著實是發虛。

——對自己的君王,昌邑的官吏難道還真的沒有數嗎?

雖然不認為劉賀真的敢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說劉賀做了什麼出格得厲害的事情……安樂是相信的。

——尤其是這次發難的是丙吉!

一路下來,對於四位漢使,安樂還是有些了解的。

——劉德是宗正,雖然份屬疏屬,但是,累世的家教在那兒,對禮儀十分熟悉,因此,他對劉賀的不守禮,是格外的不滿,但是,他也不是不通世情的人,對於那些小節,他再不滿,也不會真的去一一指點。

——便樂成與利漢對劉賀的任何言行,除了漠視,還是漠視!

——他們根本不關心劉賀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只要劉賀不耽擱行程就行!

——只要劉賀能按時到長安就行!

——丙吉與那三人都不同。

——丙吉曾經是大將軍長史!

——他是名副其實的大將軍親信!

——與便樂成、利漢一樣,丙吉對劉賀的任何舉動都沒有多置一字,但是,丙吉並沒有完全不在意劉賀的言行。

——他的目光是經常投向劉賀的。

安樂不是無知之人。他看得出,丙吉的目光中分明是帶著審視的,因此,他也格外關注丙吉的態度。

——也許……丙吉現在不說……只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等到了長安……見到那位大司馬大將軍……

——丙吉會說什麼呢?

安樂是擔憂的,但是,丙吉的神色一直很平靜,偶爾的波動中,至少也是看不出有什麼不悅、不滿的……因此,雖然擔憂,但是,安樂從來沒有太過擔心。

然而,丙吉現在的話卻分明是在嘲諷!

——而且,對劉賀是明顯地表示不滿了!

安樂很清楚,這四位使者的態度都是可以影響到霍光對劉賀的態度的!

——正是因此,即使是劉賀,當著四位使者的面,也是盡量收斂,盡量地讓自己低調……

——昌邑諸臣,包括他這個相,對四人都是盡量討好的!

——而且,也並非沒有效果!

——至少,這一路上,這四位漢使除了開始的幾天,都沒有再對劉賀表露出什麼不滿……

——可是……現在……

安樂咬了咬牙,心中越發地焦急,也越發地惱怒——他的大王……究竟幹了什麼?!

聽到安樂那般肯定的反駁,丙吉更加怒不可遏,按著憑几的手上青筋爆起,顯然是已經瀕臨暴發的邊界了。

就在丙吉打算髮作時,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從上席傳來:「悲哀之心?昌邑相,此類無人相信之言,君何必言之鑿鑿?」

便樂成似笑非笑地看著安樂,連連搖頭,顯然對安樂的話十分地不以為然。

安樂無話以對,丙吉也是一怔。

——這位少府將話講得太透了……

便樂成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將手中的竹箸放下,語氣愈發地漫不經心:「大王與縣官分屬父子,然終究未曾相見,何來情誼?悲哀之心……不過循禮而已,不提也罷!」

「少府!」劉德聽不得這樣近於忤逆的話,立刻就是喝了一聲。

便樂成沖劉德一揖,隨即便道:「宗正勿惱,仆此言雖逆耳,然皆實言。」

劉德無話可駁,只能沉默了。

被便樂成這麼一岔,丙吉也沒了發火的心思,等便樂成與劉德沉默下來,他便抬手指了一下跟著安樂一起回來的中郎僕射:「爾言昌邑相。」

「諾。」那名中郎連忙應了,隨後便轉身對安樂道:「昌邑衣車載女子。」

「妄言!」安樂的斥責幾乎是脫口而出。

中郎當然是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斥責的,更何況,這還當著四位使者的面呢!他當即便頂了回去:「此事非吾所言,官奴無不知!」

——他可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中郎的話讓安樂嚇了一跳,臉色更是極其地難看。

事實上,安樂很清楚,這種事情不可能是漢使編造的。

——他們也是同行之人,這種事情……對他們也沒有好處!

安樂定了定神,對堂上坐著四位使者稽首道:「奴婢不知禮,吾定命人嚴加教訓。」

劉德與便樂成都點了點頭,丙吉卻未置可否,然而,之前被安樂呵斥的中郎卻又開口說了一句話:「女子曾入昌邑王之舍!」

中郎對安樂之前的喝斥十分不樂,因此,特意把原本不清楚的內容也斬釘截鐵地說了出來。

——能當到中郎的都不會是笨人,這麼一路下來,他們怎麼可能看不出為四位漢使對這位「即將成為皇帝」的昌邑王根本毫無敬畏呢?

就是沒看出來,或者不敢確定,這位中郎僕射也知道,他奏報了這件事就是得罪了昌邑王!

——已經得罪了,也就不在乎再得罪得狠一點了!

——還不如把這個不孝的實證扣死在昌邑王身上……說不定……也就無所謂了!

這句話,這位中郎之前也說過,因此,四位漢使並沒有太動容,可是,安樂卻實實在在地嚇到了。

——重服期間有奸行……是實實在在地不孝!

——諸侯王是絕對不允許!

——尤其是,現在是天子喪!

安樂不敢再爭辯了,只是稽首再拜,之後才向四人懇求:「必不是吾王,貴使容吾等詳查!」

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才終於都點了頭。安樂立刻就行禮退下了。

一離開漢使的廬舍,安樂便匆匆趕去龔遂休息的屋舍。龔遂已經歇下了,安樂卻硬闖了進去。

「相?」龔遂驚醒,詫異地看著安樂。

安樂是又驚又怒,指著龔遂就道:「君為郎中令,大王擅召女子,君竟不知乎?」

一聽這話,龔遂也是一驚,下意識就反駁:「大王豈會如此?」

安樂冷言:「官奴皆知,漢郎皆知。」

龔遂不禁駭然,立刻披衣而起,一邊理衣,一邊往外走。

龔遂是昌邑郎中令,又頗有威信,一開口便得到了答案。

——雖然之前在定陶走了一大半的郎與謁者,但是,畢竟還是有人留下的,昌邑王的親近宿衛還是由昌邑諸人承擔的。

昌邑諸郎、謁者的回答也很含糊——都說沒有見到女子出入,但是,他們也說,劉賀的一個大奴曾經奉王命帶他們都不認識的人進王的寢室。

「大奴何名?」龔遂的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善。」諸人自然不敢再隱瞞。

龔遂立刻轉身走進劉賀的寢室。寢室內自然是一陣騷動。

在寢內侍奉的都是劉賀的奴婢,善也在——他本就是劉賀極喜歡的一個奴婢——龔遂直接指著善問劉賀:「善所載之女是否進於大王?」

劉賀一驚,看著龔遂的眼睛,下意識地否認:「無有!」

龔遂的心頓時徹底涼了,他也懶得再說什麼,直接揚手,讓外面的郎官進來。

郎官立刻衝進來,將善堵了口,拉出去。

「郎中令……」劉賀驚疑不定。

龔遂是心灰意冷,勉強向劉賀行了禮,又開口解釋了一下::「即無有,何愛一善以毀行義!請收屬吏,以湔灑大王。」

說完,龔遂就走出去,留下劉賀怔怔地坐在在床上,說不出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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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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