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齊人之福

第143章 齊人之福

那是一塊疙疙瘩瘩的樹皮,聞上去有點兒香氣,好似是柏樹的。

上面有輕微的划痕,一般人看不出來,仔細辨認,好像是「SOS」的字樣。

這麼多人,也只有耶律玄看得懂這不是鬼畫符,而是代表了某種意義。

南宮儀曾經告訴過他,這個符號就是求救的意思。

看來,南宮儀已經醒來了,想方設法留下了這麼個記號。

緊張了一天一夜的耶律玄,此時在心裡暗暗地舒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他的阿儀一定會想辦法留下蛛絲馬跡的。當初他派莫寒跟著南宮儀的和親隊伍,最後都被她給逃脫了。

狡詐如西涼夜,也不見得能斗得過南宮儀。

「幹得好!」他誇了那個斥候一句,把那斥候給激動地滿面紅光,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抱拳行禮,「謝主子誇讚,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去搜救王妃!」

「好,起來吧,前面帶路。」耶律玄淡淡吩咐著,已是飛身上了馬背,身後的暗衛全都上了馬,整束停當,跟著那斥候飛奔而去。

原來,西涼夜走得那條路,是西邊那條小路。

耶律玄一路快馬加鞭,飛霜又是一匹純正的汗血寶馬,飛跑起來,如風一樣,早就把後頭的暗衛給甩了一大截。

幸虧那個斥候功夫了得,竟能勉強跟在耶律玄身邊,馭馬而行。

好在莫寒的馬也是百里挑一的戰馬,能不遠不近地跟著耶律玄。

看著這麼心急如焚的主子,莫寒只得緊緊跟隨,生怕他有什麼閃失。

不過是一忽兒的功夫,就下去了二三十里路。

那斥候帶著耶律玄來到了一片樹林,方大汗淋漓地停下馬。

耶律玄仔細看了看四周,翻身下了馬,在路邊來回地走了幾趟。

雖然已經到了二月份,但北遼的氣候還是極為乾冷,堅硬的地面,並未看到有什麼痕迹,就連馬糞,都沒看見。

可見西涼夜這人心思極為縝密,不留任何可疑的痕迹。

也不知道南宮儀是怎麼做到能在樹皮上刻畫符號的。

耶律玄不由為南宮儀感到驕傲和自豪,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傳奇!

莫寒這時也趕了過來,牽著飛霜,跟在耶律玄身後走著。

斥候帶著他們來到發現那塊樹皮的地方,臨路的一棵大柏樹,比較顯眼,不然,斥候也沒那麼容易發現。

耶律玄伸出手來,撫上那棵柏樹,從懷裡掏出那塊被割下來的樹皮,對了上去。

發現那塊樹皮的位置比較低,不過是離地有三尺高,他猜測,可能是南宮儀用袖中常帶的針灸包里的針劃上去的。

應該還是南宮儀背著手寫的,要是站在樹的對面寫,估計那痕迹會更深一些。

可想而知,南宮儀當時身邊有人監督,她是偷偷找機會寫下來的。

心裡為南宮儀感到驕傲的同時,他又有一抹心酸:這樣的奇女子,要不是因為他,怎麼會顛沛流離這麼久?

懷著滿心的愧疚,耶律玄重新跳上馬,帶著眾人沿路追去。

一路上,他時不時地下馬查看著路面、小樹林,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耶律玄知道,自己遇到對手了。西涼夜這個人,行事素來謹慎小心,絕不會輕易讓他發現什麼線索的。

而他的「飛豹」,也一無所獲,那些獵犬也嗅不到南宮儀的氣息。所以,耶律玄猜測,南宮儀是乘馬車走的,身上的氣味估計還被遮掩了。

但耶律玄絕對不會放棄,從上京出來,找了整整一天,方才在前面一片山坳處停下來。

他能不眠不休地走一天一夜甚至幾天幾夜,但跟隨的暗衛不能,他們的馬匹比不上飛霜。

再說,他還有停下來好好想想,也不能盲目地找下去。

夜晚的山風很冷,耶律玄靠在山坳的避風處,望著漆黑的夜空出神。

暗衛們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都沒有人敢說一句話的。

天鵝絨般的夜幕上,垂著幾粒星子,遙遙的,就像是人的眼睛。

耶律玄望著那星子出神:阿儀,你到底在哪裡?

而此時被念道的南宮儀,正被西涼夜扶著下了馬車,也停在一片避風處歇息。

她醒來沒多久,身子比較虛弱,若不是西涼夜扶著,她真的下不來馬車。

西涼夜把她扶在一處火堆旁烤著火,體貼地把自己身上的紫貂大氅脫下來披在她的肩上,見南宮儀面色如水,不發一言,他嘆口氣,又去取來水囊,倒在一個瓷碗里,架在火上烤熱,端給南宮儀喝。

「喝點兒吧,都走了一天了。」

「你對女人倒是挺上心的。」南宮儀哂笑一聲,語氣里有冷嘲熱諷的意味。不過她並未拒絕西涼夜的水,不管身在何處,她都把自己的身子放在第一位。

喝了些熱水,她覺得坐了一天馬車發麻的身子舒服了許多。

西涼夜接過她遞過來的空碗,眉開眼笑,「本皇子對別的女人不上心,你是頭一個讓本皇子上心的人!」

「少來這套,本公主可不是三歲小孩子!」南宮儀勾了勾唇,一點兒都不信西涼夜的話。

其實西涼夜有什麼目的,她也略知一二,至於他說得對她上心,她壓根兒就不相信。

不過是和他有幾面之緣而已,他就對她動心,看上她了?

她可不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女子,一見鍾情的鬼話在她身上不好使。

西涼夜面色一瞬間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不知該說什麼了。

其實,他初見南宮儀的時候,被她精湛的醫術給吸引了。看著那個女子,深夜救下一個腹部生了瘤子而被當做偷人要沉塘的少女,不顧村民們指指點點,開膛破腹,力劈謠言。

光是這副膽識,就不是尋常女子能做到的。

不管是西涼還是北遼,他都沒有遇到這麼一個女子!

再見時,他們在烏頭鎮。

她易容成一個不起眼的小叫花子,卻能和狗眼看人低的小二鬥嘴,並且一人力斗兩個大男人,拿出威力無比的火霹靂,差點兒沒有把人家的酒樓給掀翻。

惹了禍,她也不是在那兒傻等,而是扒下他的一襲華美的袍子,當成繩子跳下樓。

這一次,他又見識到她的機敏、果決,還有狡黠。

自打這次,他就被南宮儀給深深地折服了。

他雖然十分渴望她手中的火霹靂,但他更渴望得到她這個人。

及至她到了上京,進了攝政王府,他想得到她的願望愈來愈強烈,幾乎是日思夜想。

也算是歪打正著,他的妹妹西涼紫竟和南宮儀成為好閨蜜,這讓他一番心思終於有了落實的地方。

他暗中籌謀了多日,後來探聽得馮小憐對耶律玄頗有心思,於是他利用馮小憐,順利地闖過了關卡。

如今南宮儀不哭不鬧,也和他說話,他心裡真是有些忐忑不安。

南宮儀不是尋常女子,要是哭哭啼啼的,他還好辦。可南宮儀好似完全不當回事兒,該吃吃該喝喝的,倒讓他心裡有些拿不準了。

看著南宮儀胃口很好地吃完了一塊牛肉乾和一個烤饅頭,西涼夜的心更提起來了。

這丫頭能在和親路上逃走,說不定也能從他手中逃脫。

他可得看好了。

其實南宮儀並不是個矯情的人,她天性樂觀,既來之則安之。

可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倒是讓西涼夜提防起來了。

吃喝了一陣子,南宮儀就有些睏乏。魅姬給她下的迷藥太多,她身子至今還沒什麼力氣,要是這個時候跑,也跑不動。

所以,她不會做無謂的掙扎。

在西涼夜手裡,玩的是智謀,而不是體力。

伸了個懶腰,南宮儀慢慢站起身來。

西涼夜也隨著起來,替她攏了攏大氅的帶子,看著南宮儀滿臉饜足。

「哎,我說老三,別這麼看著本公主,不然我會瞎想的。」南宮儀見西涼夜一直注視著她,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雖說和西涼夜僅有幾面之緣,但南宮儀就是不怕他。

西涼夜那雙妖冶的桃花眼眯了眯,笑得邪魅妖嬈,「我巴不得公主能瞎想!」

南宮儀都叫他「老三」了,他也就省去了「本皇子」這個稱謂。

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有了話說。

南宮儀先是被下藥昏睡了大半日,接著又坐了一天的馬車,此時身子雖然疲乏,卻渾身不舒坦,光想這個人嘮嘮嗑。

那個該死的魅姬冷著一張臉,跟看仇人一樣看著她。她也只能找西涼夜這個妖冶美男聊天了。

反正現成的美男,不聊白不聊。

「哎,我說,你跟耶律玄兩個,誰厲害?」南宮儀自來熟地拿胳膊肘子撞了撞西涼夜的胳膊,笑問。

西涼夜那艷紅的唇勾了勾,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你指的哪方面?」

南宮儀又不是個深閨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這男人想說什麼。她也不避諱,大喇喇地笑道,「哪方面都指。」

這下輪到西涼夜有些不大確定地看了她一眼,這姑娘著實膽大,當著他這麼個大男人,竟然公開拿話逗她,還真是不怕!

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即使想逗逗她,他也還真不好意思。

「嗯,就說說我倆在沙場上的比較吧。」西涼夜斟酌了一番,到底沒好意思把葷話給說出來。

「其實說實在的,我還挺佩服耶律玄的,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大大小小打了一百多仗,就沒見他輸過。」

「這麼說,你不如他嘍?」南宮儀抱著胳膊,有些幸災樂禍地偏著小腦袋看著西涼夜。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心愛女人當著自己的面說不如別人!

西涼夜雖然狡詐,但也是男人。南宮儀這話無疑在質疑他的能力,而且還是和耶律玄比較,他的面色當即就有些不大好看,火光中,晦暗不明。

「怎麼?你愛上他了?」西涼夜斜睨著南宮儀,話語之間滿是酸意,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南宮儀雖然是個軍醫,但對心理學這塊多有涉獵。就算西涼夜是人中龍鳳,她也能慢慢摸清他的套路。

她故意挑著耶律玄和他比,就是想讓西涼夜嫉妒。人在嫉妒的狀態下,往往會失策。

見西涼夜這般問她,南宮儀心中一喜,道,「倒也談不上愛,不過日久相處,覺得他那人也沒有傳言中那般可怕。再說,他身家相貌都是一流,我嫁給他,也不算虧了。」

「哼,他也不過是暫時的。」西涼夜脫口而出,就像是個討大人歡心的孩子般,「你不知道吧?太皇太后和皇太後手中的虎師和狼師,比耶律玄手中的豹師強了幾倍,他這個攝政王,也不過是步履維艱罷了。」

「哦?是嗎?看來你還蠻了解北遼的哈。」南宮儀瞥他一眼,見西涼夜那張妖冶的臉上透著一股子不服氣,心中暗喜,繼續拿話激他,「其實據我了解,你的狀況和耶律玄差不多。他好歹還是個攝政王,你卻是個連皇權都摸不著邊兒的皇子罷了。聽說西涼太子視你如眼中釘肉中刺,比起耶律玄來,你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見南宮儀這般看輕他,西涼夜徹底惱了。一個男人,在心愛女人面前,總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的。而如今南宮儀總是拿他和耶律玄比,還把他說得那般不堪,他哪能服氣?

冷冷地哼了一聲,西涼夜開始說起自己來,「這些話你不過也是道聽途說而來。我在西涼,的確受太子的排擠,但你要知道,西涼的軍功,有一半是我打下的。離開我,皇上的江山怕是不穩。這樣的我,又怎麼會岌岌可危?」

南宮儀見他自誇,忍不住想笑。誠然,西涼夜在西涼確實有一席之地,但那又如何?

她要的又不是他!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說你岌岌可危啊。」南宮儀巧笑嫣然,「你戰功赫赫,卻偏不是太子,那將來太子繼位,能容得下你嗎?」

一句話,讓西涼夜的面色變了變。誠如南宮儀所言,他和太子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外面看上去那般和睦。說句大不敬的,他和太子已經勢如水火了。

可是西涼夜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就算是太子,他也不發憷。

不過南宮儀這番話,倒是讓他驚艷了。

沒想到她不僅會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於王位紛爭,更是看得透徹。

怪不得耶律玄很快就喜歡上了她。

只可惜太皇太后瞎了眼,竟然把南宮儀賜婚給耶律玄。這對於耶律玄來說,無非如虎添翼。

太皇太后精明了一輩子,這一回,倒是要栽在耶律玄的手裡了。

西涼夜暗暗感慨著,面上卻不顯山露水,只是淡淡一笑,「鹿死誰手,誰能說得清?生為皇家人,又有哪一個逃得過這樣的命運?」

此時,他的聲音竟然有些滄桑,說不盡的惆悵。

南宮儀心頭一驚,扭頭看去。火光掩映中,西涼夜的側臉俊美絕倫,長眉入鬢,鼻樑高挺,唇瓣眼紅涼薄,就像是畫中人。

別看他平日陰沉沉的,可是這時候的西涼夜,眉宇間儘是英氣,一時,倒是讓南宮儀有些看不透這個男人了。

「怎麼?我好看?」西涼夜見南宮儀注視著他,又恢復方才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南宮儀也不羞赧,大大方方地笑了,「說實話,你和耶律玄兩個各有千秋,一個面如美玉,高貴冷傲。一個妖冶如花,邪魅無常。都是我喜歡的類型,要是能享齊人之福,該有多好!」

她眼前忽然浮現一副畫面,耶律玄一身黑衣,冷傲孤高,漫步而來。西涼夜則一身華衣錦服,面如桃花,含笑而來。

兩個絕世大美男,都圍著她轉,而她,笑靨如花,傾國傾城。

那畫面,想想就美呆了。

嘖嘖……

她幾乎被自己所想的畫面給勾得流口水了。

西涼夜看著她那副垂涎的樣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死丫頭,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還享齊人之福?

她怎麼不說把天下的美男子全都收歸囊中?

耶律玄和他,一山難容二虎,怎麼可能和諧相處?

「你死了這條心吧!」西涼夜看著南宮儀笑得一臉花痴狀,忍不住就動了氣,撂下一句話,拂袖而去!

「切,小氣!」南宮儀對著他那挺拔修長的背影小聲啐了一口,「就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不許我們女人享齊人之福啊?」

西涼夜剛走沒幾步,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南宮儀的小聲嘀咕,反正他的背影忽然僵了僵。

不遠處的,坐在火堆邊烤火的魅姬,看著那背影,忍不住心頭酸澀。

她跟了西涼夜那麼多年,對他忠心耿耿,捫心自問,自己的容貌雖不說傾國傾城,但也美艷十足。可是西涼夜從未正眼看過她,要不是這次想把南宮儀給劫走,估計她還在西涼,想見他一面都難。

對著喜歡的男子,卻無法表達,更要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魅姬的心裡真不是滋味。

他們之間的談話聲音不算小,再加上魅姬一直關注著他們,所以,南宮儀和西涼夜說了什麼,魅姬聽得一清二楚。

見西涼夜因為南宮儀說出齊人之福的話來,他被氣走,魅姬更覺得不值。

南宮儀這個女人有多水性楊花,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走遍天下,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想把西涼夜和耶律玄納入囊中的女人了吧?

就這樣的貨色,西涼夜竟然還千方百計把她弄到手,還要帶到西涼去?

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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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品嫡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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