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你給我的是整個世界。
何凌霄能聽到楊瑾維在叫她,只是回應不了。她眼睛實在是睜不開,擔心肚子里的孩子,手想要壓上去,可是也不聽使喚。急急地,怯怯的,生生憋出眼淚來。
她想起自己生小菠菜的時候來,那個時候她堅持要自己生下孩子,也是很疼來著,疼得她連在床上打滾的力氣也沒有,死死地咬著被角防止自己哭出聲來。楊瑾維差點淚崩擔心她的牙齒,直接讓她往他的手臂上招呼。他急的找來醫生進行剖腹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消失了,她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也懶怠動。腦子隨著蘇醒漸漸清明起來,然後慢慢的睜開眼就看到楊瑾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深深地,生怕一個眨眼她就會消失那樣的眼神。
楊瑾維握著她的手,不願鬆開,低低的說,「醒了,要是累再睡會。」
她手指動了動,想往自己腹部去,好難,手指沒有半分力氣。
楊瑾維看著帶著氧氣罩的何凌霄,之前醫生跟他說不要緊張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滿頭滿腦的汗水,衣服也弄得皺巴巴的,領帶已經扯下來不知道甩到哪裡去了。今天本來不要帶她參加的,可是最終拗不過她的小性子。
其實她也不算是耍小性子,畢竟離預產期還早,他也準備給她兩小時。兩小時還不到,她就出了事情。
從頒獎現場到醫院急診室不一會了,家裡人都到了。急診室外,姥姥焦急的走來走去,姥爺陪著姥姥晃。他們顯然是擔憂的。小菠菜沒敢帶著他來,要是看到他媽媽的樣子沒準怎樣鬧呢。
最後,醫生告訴他們只是血壓升高導致的短暫昏迷,至於肚子的孩子現在安然無恙的待在媽媽的肚子里。現在雖然已經脫離危險,但是還是需要留院觀察。孩子夠大,時間也合適,建議計劃分娩……也就是說提前讓孩子來到這個世界。
他認真的聽著,姥姥跟姥爺也伸長了脖子等著他回答。
他有那麼一刻,就想直接乾脆的按照醫生的提議來,後來想起早上的時候,她臉色不太好,他說霄霄你想不想快點見到我們的寶貝出來,她接過他遞過去的牙刷,一手費勁的扒拉著洗手台說:那天醫生說孩子多在媽媽肚子里待一天就等於是在肚子外待一周。她說再辛苦都要咬牙熬過去,等到孩子足夠成熟。
是啊,他們的孩子才三十周都不到。
他如果按照醫生的建議在手術書上簽字,她指不定要怎樣怪自己,他問:「這個是最好的辦法嗎?」
醫生說,「只是提議,當然你們可以考慮。」
「如果選擇保胎,危險大嗎?」他就怕一個意外,他招架不住那些意外。
醫生嚴肅的說,「我只是建議,保胎的話,孕婦會很吃苦。」
他幾乎就要答應了,因為怕她吃苦。
他陪著她進監護室,然後就那樣守在床邊,姥姥姥爺都被勸走了,他還是一動不動的守在她身邊,就怕她醒來找不到自己。
半夜的時候她終於醒來,一雙眼睛特別清亮,就那樣定定地看著自己,氧氣罩下嘴唇動了好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來。他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他低下頭把她的手放在她鼓鼓的肚子上,然後說,「你瞧,他們好好的在呢。別擔心。」
撥開她耳鬢的頭髮,「他們知道你擔心,所以現在都乖乖地。」
她點頭,眼睛逼出淚花來,也許是因為脆弱。她特別依賴眼前這個男人。
他一邊替她拭淚,又說,「小菠菜沒讓他知道。」
她又聽到他說,「要不我們讓她們早一點來到。剛剛醫生說……計劃分娩。」
這一下她眼裡的淚更大了,費勁的扯開氧氣罩,沙啞著嗓子說,「我可沒打算這個時候讓他們搬家。就算是你同意也沒有用。」她可不想寶寶們這麼快離開她的肚子。如果那樣的話,她們的風險就越高。
他急急地蓋住氧氣罩,「霄霄。我只是擔心你。」
她何嘗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是她不能讓孩子冒那個險。
雖然知道這裡有最好的醫資力量,有最好的設備,她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寶寶們受苦。
他從醫生告訴建議后就考慮如何告訴她,終究還是惹她傷心了。
他有些自責,明明知道她有多愛孩子,偏偏還要跟她說這樣的話。可是不說,他真的怕……他的眼眶發燙,熱熱的,努力吸著鼻子。這個丫頭怎麼那樣執拗,跟他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一樣,這麼幾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小心翼翼的匍匐在她胸口,環著她,頭埋在她脖子里,「霄霄,你說他們該有多調皮啊……」
這麼小就開始折騰人。
像小菠菜一樣,頂會折騰。
她的手終於有了力氣,緩緩地手環抱在他背後,手指交叉。久久的,誰也沒有讓對方離開的意思。
他們好像是從上輩子開始就應該在一起,否則此生不會那樣契合,那樣難以分離。
醫生最後還告訴他保胎也只能維持到八個月大時候,也就是說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而這半個月的時間很關鍵,他需要用整天整天的時間陪著她,小心翼翼的不讓她出半點差池,他們必須把家搬到醫院來。這樣他才安心。
每天他和她在一起,陪她散步,陪她睡覺,還給孩子講故事,聽音樂。聽她分享孩子在肚子里每一個進步,跟孩子一起互動。叫他們伸展拳腳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弄疼了媽媽。
何凌霄坐在醫院花園裡的長椅上,享受著清爽的風,眼睛看著捧著書細聲細氣讀書的男子的頭頂,陽光給他的墨發鍍上一圈圈的光暈,他半蹲在自己的腳下,離她肚子很近的地方,用純正的中國話讀書給孩子聽。
他總是有自己的道理,說不希望孩子一下地就只知道ABC,他把之前欠小菠菜的時間都用在肚子里孩子身上,她懷小菠菜的時候他總是特別忙,現在他說她和孩子最重要。她知道是生小菠菜的時候把他嚇著了。他說還要給孩子們取了中國名字,姥爺已經羅列出十幾個名字供他們選擇。
一開始他那樣強烈的不要孩子,她呢嘴上說著不要,真的不要她明白有多捨不得,後來他還是妥協,現在他要求選擇計劃分娩,她堅持等一段時間。他總是對她縱容。
她說,「楊瑾維,你知道嗎?」
他抬起頭來,深邃的五官迷人,「什麼?」
「你給的是全世界。」
你給我的是全世界,所以我怎麼能不對你好,對你的孩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