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他怎麼不主動與我說句話呢
長孫曌御駕出征的那日,卿如晤領著百官站在玉京的城牆上送他。
他紅袍銀槍,背影堅定挺拔。
她一襲火紅的寬鬆鳳袍,筆直地站著,目送長孫曌的背影,一點點地遠離自己的視線。
最後,他還是回了一次頭,看見秋陽下的原野一路鋪陳到天際,玉帶河拱立城牆上,他的皇后遺世獨立。
城帶舊色,草木枯黃。
她的身影孤單而冷清。
「宸華!我等你回來!」見他回頭,她的皇后忽然撲過來,用手撐著粗礪的牆磚,不顧儀態地喊道。
喊著喊著,聲音帶了哭腔。
長孫曌的脊背僵了僵,最後揚起鞭子,盜驪拔腿狂奔,噠噠的馬蹄掀起塵土飛揚。
傷勢還未好全的顧昀暄,回眸深深地看了卿如晤一眼,目光中有不舍,還有不辨今生與來世的訣別。
隨後,他鞭子用力一甩,打馬跟上前頭的新君。
「皇嫂,看不見皇兄的身影了,我們回去吧。」長孫楚淮站在卿如晤的身邊,低聲勸道。
卿如晤鼻子一酸,眼角便氤氳了水汽,她悄悄伸手去擦,不知怎的卻是越擦越多。
早知道離別這麼快,她應該好好地抱一抱她的宸華,但為著這該死的、沒用的懦弱,她甚至不敢低頭去求和。
他的心意,難道在登基大典那日還沒表達清楚么?為什麼他冷淡了,她就不去低一下頭呢?還用那般冷漠的姿態去回應他!
這口該死的氣,她怎麼就沒有早一點咽下呢?
失魂落魄地回了宸綏宮,卿如晤遣散了眾人,撫著肚子發獃。
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七個多月,身子明顯笨重許多。這幾個月的為成祖的喪禮忙前忙后,她有些忽略他的成長。
「寶寶,我們等你父親回來。」溫柔地說了一句,卿如晤調整好心情,緩緩站起身,走到外間招來宸綏宮的眾人。
宮變那日,吉祥和如意護住了紅英她們,幾人受了點驚嚇,但都安然無恙。有了她們幾人,使得卿如晤在宮中的生活與之前在太子府和相府的並無多少區別。
「陛下御駕親征,前朝有攝政王打理朝政,後宮則由本宮主理,雖然陛下這偌大的宮中,只有本宮一人,但宮人、內侍等仍有許多,這些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理出來也是千頭萬緒,」卿如晤道,「今日本宮叫來你們幾人,就是為接下來的事情做一個安排,吉祥和如意在承明殿伺候,本宮不能讓他們分心,而你們跟隨本宮多年,本宮能信任仰仗的,也只有你們了。」
荷風領頭跪了下去:「奴婢等誓為皇後娘娘效忠。」
卿如晤笑著點了點頭:「那日宮中折損了許多人手,若是再找人補上去,本宮也信不過。所以只能從你們當中挑選,還是和往常一樣,荷風你負責打理司膳房、司藥房、奉御局等事宜,日常事務直接讓管事們向你彙報,杜若你負責協助荷風,聽從她的安排。至於宸綏宮則由顧媽媽打理,宮內上下的宮人都由顧媽媽吩咐差遣。竹露仍做本宮的近身護衛,負責本宮的安全,紅英繼續負責本宮的飲食,朝槿依舊負責本宮的起居,本宮希望你們日後能各司其職,各盡所能。」
眾人跪了恭敬應「是」
卿如晤道:「荷風竹露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眾人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荷風找來一件蜜色披風,輕輕披在卿如晤的身上,柔聲道:「小姐,之前陛下在,奴婢不好多問,如今陛下不在宮中,您若有什麼不痛快,可以與奴婢說說,興許心裡能好受些。」
卿如晤笑了笑:「我沒有什麼不痛快的,母儀天下、大權在握,更是獨得君王寵愛,天下女子誰能比我更風光,更恣意呢?」
竹露插嘴道:「小姐,奴婢雖然愚笨,但也能看得出來您和陛下近來鬧了彆扭,都幾個月過去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說么?何苦折磨對方呢?」
卿如晤嘆了口氣:「荷風,竹露,你們不明白。」
荷風柔聲道:「小姐,若是因為先皇的事情,您大可不必這樣,其實在奴婢看來,陛下從未怪過您,這幾個月,陛下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他每日都會親自過問您的飲食起居,每一份安胎藥的方子,他都親自看過後才交給邢主事,甚至連您的衣裳、首飾和香粉,也是他親自吩咐底下人備著的。小姐,不是陛下在怨您,是您自己不放過自己。您想想,先皇於陛下有殺母之仇,陛下怎會不怨他?是您一葉障目啊……」
「可是,他為什麼不願意主動與我說句話呢?」卿如晤撫著肚子,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荷風很是心疼,竹露卻憋不住了:「小姐,奴婢真是看不下去了,若有問題,等陛下回來一問不就知道了么?奴婢覺得胡亂揣測,是對您自己的不愛護,也是對陛下的不尊重!」
卿如晤默然,她一直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後來才發現那是長孫曌用全心全意為她鑄造的鎧甲,一旦沒了這層保護,其實她也只是個脆弱易折的女人。
人都有軟肋,而長孫曌就是她最大的軟肋,只有長孫曌,才能輕而易舉地牽動她的心思。
正想著,院子的門忽然被打開,一道清瘦挺秀的身影撲進來,少年臉上帶著喜色,邊跑邊喊:「姐姐。」
處於變聲期的他,聲音有些沙啞,說起話來有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但那飛揚的神采,昭顯著他仍舊是個半大的孩子。
「二少爺,這是皇後娘娘與陛下所居住的宸綏宮,請您注意禮數,以免別人笑話娘娘管教不嚴。」顧媽媽擋住莽撞的少年,冷冷地提醒他該有的規矩。
卿懷璧聽了,笑容忽然一斂,步子隨即放慢,端方有禮地走進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參見皇後娘娘。」
顧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退到一邊。
見到卿懷璧,卿如晤臉上的愁雲頓時煙消雲散,連忙柔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卿懷璧乖巧地道:「攝政王說姐姐必定想見我了,所以便帶我入宮來見您。」
「你能入宮看姐姐,姐姐很高興。」卿如晤幫他整了整衣裳,輕聲細語地道。
卿懷璧緩緩垂下頭,道:「只怕待會兒姐姐就笑不出來了。」
正說著,長孫楚淮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孩走進來,身後跟了兩個乳母和兩個丫鬟。
「這……」卿如晤凝眸看向他,「你不會是……」
長孫楚淮立即苦著臉:「母妃不在,華兒不在,這小傢伙鬧騰得厲害,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把他帶來請皇嫂幫忙看顧。」
卿如晤揮了揮手,伺候的宮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幾個心腹,她認真地看向長孫楚淮,道:「攝政王,你與陛下是兄弟,本宮與昀華勝似姐妹,我二人從未對燕王府有過任何懷疑,你不必把孩子帶入宮中,因為本宮與陛下,信你和昀華,也信燕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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