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 張牙舞爪的怪獸

唐御伸長胳膊，咔噠一聲，按下書燈的開關。

以前……

他睡覺的時候，都要留一盞燈。

似乎是和江雪在一起以後，這個習慣就慢慢改掉了……

燈亮了。

朦朧的昏黃色燈光下，唐御坐起來的影子，被拉長在灰色冷淡風的牆壁上。

好像一隻怪獸。

張牙舞爪的會吞噬乾淨別人的美夢的怪獸。

唐御倚靠著床頭坐了許久許久，他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在工廠外面唐霆風的身影。

越來越清晰，

唐御忍不住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酸脹。

又過了十幾分鐘，期間，只有緩緩的，幾乎聽不到的沙漏的聲音。

唐御拿起床頭柜上的照片，看了一眼。

凌晨五點。

也該起床了。

做夢的時候出了不少冷汗，唐御打算起床去沖澡。

掀開被子，他下床。

雙腳接觸到地毯，他起身。

忽然……

膝蓋下方，也就是小腿的地方，突然抽搐一下，緊接著就是綿綿密密的，似乎是被上百隻仙人掌同時紮上的刺痛感。

唐御一屁股重新坐回到床上。

他目光空洞，半晌后，才將僵直的目光，一點點，轉移到自己的小腿上。

這就是宿命嗎？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躲開的。

就像是……

和哥哥相比，他已經得到了幸福，得到了一個真心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女孩，這樣的類比推理一樣。

他以為他和他不一樣。

可是現在宿命告訴他，不管你怎麼掙扎，你終究逃脫不得我的手掌心。

逃脫不得嗎？

唐御失神的看著小腿。

會不會有一天，他也不得不倚靠輪椅才能步行？

和唐易一樣，小腿肌肉迅速萎縮，直到健碩的小腿變成手腕一樣粗細，看上去瘦骨嶙峋，骨頭是突出的，沒有肌肉，皮膚鬆弛到下垂。

就想一個八十歲的老人那樣……

想一想，唐御就覺得不寒而慄。

那種感覺，比死亡更可怕。

他拿起手機。

在電話簿里找到了那個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用到的手機號碼。

毫不猶豫的撥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

對於夜貓子來說，這個時間點，就像是平常人的夜晚八點半，正是躺在床上刷手機的最好的時間。

「怎麼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日理萬機的唐總？」

「我……小腿開始抽搐。」

「……」那人似乎是直接從床上跳起來，「你在哪？」

「家。」

「我去接你，去醫院檢查？」那人似乎非常興奮。

唐御罵了他一句，才說道，「來吧。」

旋即，掛斷了電話。

大概過去四十分鐘，窗外響起喇叭聲。

他沒有動，就靜靜地等待著。

他聽到了很遠處的大鐵門拉開的聲音，不消幾分鐘，又聽到了樓下客廳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還有上樓的腳步聲。

很快，房門被推開。

看上去年紀大概三十四五歲的男人，名叫魏暄。

是唐易曾經的主治醫生。

兩人大概五六年沒有見過了。

當年，唐易拒絕手術治療把魏暄趕走以後，魏暄給了唐御一個聯繫方式，說相信他以後會用得到。

因為這句話，魏暄第二天被人套麻袋胖揍了一頓。

是誰做的，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但是沒有證據，總不能空口白牙的控訴。

再者，對方還是唐家未來的家主。

他可搞不過，只能忍氣吞聲了。

魏暄上前，他穿著睡衣，外面隨便套了一黑色的大衣就來了。

走到唐御面前，他無視唐御黑沉的臉色，慢慢蹲下身。

撩起他的睡袍。

手指在他健碩的小腿上輕輕按了按，「有感覺嗎？」

唐御點頭。

他旋即又找到另外一處穴位，按下去，「這樣有感覺嗎？」

唐御磨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現在還沒癱。」

魏暄哦了一聲，「抱歉抱歉。」

頓了頓，他起身，雙手叉腰，居高臨下的說道，「換上衣服，跟我去醫院做一下全面檢查，可能只是缺鈣抽筋吧。」

唐御抬眸，睖了他一眼。

「出去。」

魏暄：？？？？

魏暄：「你怕我偷看你換衣服？」

唐御沉默。

魏暄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哎呦我去，你是比我多點什麼還是比我少點什麼？還我偷看你，我有病啊我，老子直男。」

罵罵咧咧出去了。

唐御迅速換上衣服。

走了出去。

現在突然覺得，能用自己的兩條腿行走，竟然都感到幸福。

魏氏醫院。

魏暄帶著他直接去采血，給他用酒精消毒的時候，說道，「如果血液里檢查不出，還要抽骨髓的啊，當年唐易是直接給了我報告結果，我我不知道他是血液採集還是骨髓採集。」

唐御悶悶的嗯了一聲。

看著自己的血液迅速流進了採集器，一共六個。

都採集的滿滿的。

等拔下針頭，唐御按著棉簽，狐疑，「需要這麼多？」

魏暄搖搖頭，「理論上來說三分之二就差不多了。」

唐御黑了臉，「那你給我抽那麼多？」

魏暄沉吟一秒，果斷的說道，「因為你的血液顏色太正宗了，我沒忍住。」

不管找什麼下三濫的借口，都不能承認是自己「公報私仇」。

也不知道唐御有沒有看出來，他扔掉了沾染一點血跡的棉簽，直接對魏暄頤指氣使，「送我回去。」

魏暄：「……」

路上

魏暄告訴唐御，「結果大概三天可以出來，出來以後我給你打電話。」

那麼久……

唐御冷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太久了。」

魏暄差點被氣笑，「平常醫院都要五天起，我三天很良心了好不好！」

唐御不再開口。

快到唐家的時候，他才踟躕問道，「有救嗎？」

魏暄目光暗淡下去，「應該有的吧，只是當年，他不配合……」

唐御轉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唇瓣抿成一條直線，臉上朦朧了幾分哀慟和難過。

唐御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唐易之所以不肯接受手術，一是為了姜燦燦自我懲罰，二是因為……

他是主治醫師，是個一個不停在覬覦他的gay！

就是魏暄。

魏暄實際年齡，今年三十九歲，至今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