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誣陷
一匣子內造的精緻首飾,賣了一萬六千兩銀子。拿到厚厚的一沓銀票時,曉媚的心裡快活極了,都說有錢好辦事兒,有了這一大筆銀子傍身,她往後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前腳剛出了天巧閣,掌柜的便將那一匣子頭麵包了起來,對夥計說:「快備車,送我去楚王府!」
天巧閣是忠於侯府的本錢,而忠義侯府正是尹太妃和尹側妃的娘家,掌柜的賈慶乃是忠義侯府管家的兒子,歷代忠於侯府的。
他見前來貨賣的夫人竟然賣的是內造的首飾,細問之下才知道對方竟然是楚王妃,不由得大吃一驚,不過賈慶是一個心機頗深的人,當著曉媚的面並未露出什麼,還價格公道了買下了曉媚的一盒子首飾,但隨後就帶著首飾到楚王府去告狀了。
楚王府這些天來因為恪靖的事兒,一直閉門謝客來著,聽聞外頭來報說是關於楚王妃的事兒,才破例讓賈慶進來的。
賈慶進門后,由一個婆子帶著,兜兜轉轉的進了松鶴院,在院子里隔著窗戶向尹太妃和問了好,隨即把隨身帶來的盒子呈給了段嬤嬤,請段嬤嬤將盒子轉交給尹太妃。
段嬤嬤接過盒子的時候,詫異的說:「咦?這不是太妃娘娘賞了王妃的那盒子東西么?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賈慶說:「回嬤嬤的話,這是方才楚王妃親自到天巧閣去貨賣的,小人怕她再到別處去賣,所以未敢把自己的身份說破,就按價買了下來,再過來請太妃娘娘定奪!」
說話間,段嬤嬤已經進了屋,把那匣子首飾遞給了尹太妃,尹太妃一看到自己好心給曉媚戴的東西竟被她拿出去賣了,氣得將那盒子一下子舉起來,『噹啷』一聲砸在了地上,怒道:「打脊的賤人,真是不把楚王府的規矩和臉面放在眼裡了!」
眾人一見太妃娘娘發怒,都站了起來,陪著小心勸慰。
柳側妃柔聲說:「母妃息怒,依妾身看,此事還是咱們幸運呢,虧得王妃是把東西賣到自家了,要是賣到別處去,咱們楚王府的臉才是真的沒了呢!」
慕容春就站在尹太妃的身側,她一邊兒給尹太妃揉著胸口,一邊兒小聲提議說:「祖母還是叫賬房拿了銀子來,把賈掌柜花的一萬六千兩填補上吧,沒道理讓人家拿這筆錢的。」
尹太妃被她一提醒,才猛的想起賈慶還在外頭呢,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雖然賈慶是她的娘家人,但是楚王府內宅的事兒,她還是不希望被他聽去的。
當下,她讓白二家的和羅通家的拿了對牌兒,領著賈慶到賬上支一萬六千兩銀子給他,再賞他兩匹緞子,兩張皮子,叫他好好的回去了,莫要對外人亂說。
賈慶磕了個頭,跟著兩位管家娘子下去了,人一走,尹側妃也憤憤的說:「這個李氏也真是的,做事從不為大局著想,她也不想想,外有人要是知道楚王府的王妃都親自去賣首飾了,楚王府還有什麼臉面在世間立足呢?咱們王爺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
「就是!這個李氏,分明是故意給咱們楚王府抹黑的!」
恪靖尖刻的插嘴說,「之前舅舅補給了她一年的份例呢,那麼多的銀子、東西,便是躺著嚼用也用不完的,哪用得著她去賣東西呢?照我看,她分明是故意給楚王府打臉的!」
慕容夏也跟著附和說:「對呀,還把咱們別院原來的奴才都殺了,那些奴才們哪個沒點子體己錢,那些錢不用說也必定是進了她的荷包了,加上父王給的份例銀子,暗中偷摸給她的,足夠她跟她那幾個丫頭婆子花銷了,何必出來丟這個人呢?」
聽到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尹太妃的臉陰沉沉的,卻沒有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樂昌說:「母妃,李氏的所作所為您也看到了,她是越來越離譜,越來越不像話了,照這麼折騰下去,只怕沒等哥哥回來,咱們楚王府的名聲也臭了。」
尹太妃抬起眼皮,陰沉沉的說:「你怎麼想的?」
聞言,樂昌眸光一戾,說:「要我說,正好趁著裂天盟鬧事兒,京城大亂,咱們不如把她給休了,雖說休妻這種事兒挺丟人的,可這會子京城裡正亂著呢,各府都有性命攸關的大事兒等著去做,太后那邊皇長孫又歿了,誰還會在意咱們府里休不休王妃的這點子小事兒呢?」
尹太妃說:「你道我不想休了她么?把她娶進門兒的第一天我就這麼想了?可她畢竟是高陽長公主名義上的女兒,若是休妻的話,萬一高陽長公主再跟咱們聒噪可怎麼好呢?你哥哥又不在,咱們女人家家的,如何對付高陽那潑婦?就算你哥哥在,一個不得志的王爺,又怎麼拗得過得勢的丞相府呢?」
聞言,慕容春笑道:「祖母多慮了,孫女上次跟夏夏和靖兒去高陽長公主府賀壽時,高陽長公主如何對母妃的,孫女可是看得真真兒的,高陽長公主和德妃娘娘並不待見母妃,祖母若是休她的話,高陽長公主非但不會阻攔,沒準兒還能助您一臂之力呢!」
尹太妃說:「她如何幫我?」
慕容春笑道:「祖母可以拿著這些首飾的當票子,到宗人府告她一個忤逆不孝的大罪,只要高陽長公主肯作證,她在娘家時也是個不悌不孝的,兩邊長輩一起告她,宗人府就會把她的罪名判下來的,您也就能理所應當的休她了!」
「春兒說得對!」
樂昌公主興奮的說:「要是她那賤人沒了咱們楚王妃的頭銜,高陽長公主府再聲明將她逐出族譜,她可不就沒什麼用處了,在太后那邊自然也就變成棄子了,到那時,母妃想怎麼出氣,是殺是剮,還不是由您說了算么?」
尹太妃的眼眸眯了起來,抿著嘴唇沒有說話,此時干係重大,她還得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恪靖一看尹太妃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急了,說:「外祖母可別錯了主意了,下個月舅舅就回來了,要是等舅舅回來了,您便是想這麼做,舅舅都不會給您這個機會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慕容夏也幫襯著說:「祖母曾派人殺過她,她也一直對被下毒的事兒耿耿於懷呢,要是父王回來了,她肯放過咱們就怪了,父王又被她迷惑住了,到時候,她指不定怎麼作呢!」
這兩個孩子的話雖然沖了些,但卻不無道理,尹太妃聽了,終於下定了決心。對樂昌說:「此時非同小可,你還是親自去一趟高陽那裡吧。」
樂昌巴不得一聲,收到母親的命令后,當即吩咐備車,收拾穿戴了,帶著幾個人往高陽長公主府去了……
外頭
曉媚帶著尺素蘭素等,在京城有名的『蜀鼎香』酒樓吃了飯,又到米行去定了幾百斤的米,眼看著日以偏西,便決定回別院去。
今兒出來一趟,她已經看好了兩個買賣,只等回去后好好籌謀籌謀,在做進一步打算。
帶著尺素和蘭素坐回到馬車上,馬三趕車往回走。曉媚拿出剛才逛街買了幾件首飾翻看,一支海棠珠花步搖,一對花卉耳環,還有一盒子絨花,總共十支,無論是自己戴,還是給丫頭戴都是不錯的,雖然不貴,做工卻很細緻。
曉媚此時無聊,便拿了兩支不同顏色的絨花,開口問尺素道:「尺素,你看兩支絨花那支最好看呢?」
尺素端詳了一會兒,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像是有人追來了似的。
曉媚詫異的頓住了,這時,馬蹄聲越發的進了,聽聲音竟好像是把他們的車子包圍起來了。
尺素撂下臉來,一把撩開了車窗的帘子,卻見外面幾十個穿著皂隸服裝的衙役,騎著高頭大馬,正將她們的車子團團的圍著,為首的一個揚著脖子,傲慢的說:「車裡的可是楚王妃?」
曉媚道:「正是,不知找本妃何事?」
那人也不回答,只拖著長聲道:「是就好,既然是,那便請吧——」
尺素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家王妃憑什麼要跟你們走?」
那人冷笑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的,只是上頭告訴請了楚王妃去慎刑司問話,在下便來請王妃娘娘了,至於為何要請王妃,不是在下打聽得起的,姑娘也最好把嘴閉了,莫要耽誤了咱們當差,不然,萬一咱們一不小心,把姑娘當成是『裂天盟』的反賊拿了就糟了!」
「你敢?」
尺素睚眥欲裂,嚯的從車子飛身而出,拔出身上的佩劍,預保護曉媚。
蘭素和馬三、陸忠、牛奎等,也都紛紛的亮出了傢伙,一副要與人拚命的樣子。
曉媚見敵眾我寡,而且對方又是官府的,便喝住了尺素等,說:「既然叫我去,我便去看看吧,人正不怕影子歪,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兒,諒他們也不會把我怎樣的。」
尺素看了看對方的人數,又看了看自己這邊的人,終於撂下了手中的劍,低聲道:「王妃小心,我去通知裴勇,很快就會去救您的,」
曉媚點了點頭,讓馬三趕車,跟著他們一路返回去了。
太陽已經落山了,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已經散去了,曉媚被帶到了慎刑司里。慎刑司是內務府下面的七大司之一,負責宮廷內的刑獄責罰。
沒有點燈的審訊室里,光線不好,顯得陰森而詭暗。
正廳內,慎刑司的官員坐在上首,旁邊佇立著兩列孔武彪悍的太監,手持御杖,形貌威嚴。氣氛緊繃得讓人透不過氣。
曉媚進去后,坦然的坐在了一張椅子上,對那上首的官員道:「不知大人急喚本妃前來,所謂何事?」
慎刑司官員開門見山:「聽聞今日楚王妃竟然無視皇家規矩,私相售賣皇家之物,王妃身為皇家人,該知道皇家之物尋常百姓不能用的道理吧,今有天巧閣的出售字據在此,不知王妃打算作何解釋?」
曉媚一聽,不禁彎唇笑道:「敢問大人,不知皇家哪條規矩說不能售賣皇家之物了?本妃怎麼從未聽說過?本妃只知道皇上和皇后賞賜的東西不能轉贈他人,須得好好供奉在家中,卻並未說別的皇家之物也不許與人啊?大人該不會是搞錯了吧!」
坐上的官員尷尬了一下,隨即咳了一聲,虎著臉說:「雖沒有明文規定,但皇家之物理當妥善封存,小心保管的,豈有隨便售賣之理?」
正說著,堂屋帘子一打,有人走出來,語氣十分的嚴峻:「楚王妃的罪名可不止售賣皇家之物這麼簡單,您還忤逆婆婆,虐殺奴僕,尹太妃已經把你告到慎刑司來了。」
來人約莫三十齣頭,長相矮小肥胖,綠色官袍,蓄著鬍子,眼神微陰鷙。
眾人一見慎刑司的總管郁大人親自來了,刷的全都站起身,彎腰行禮:「郁總管。」
尹太妃把她告到慎刑司了?曉媚一滯,看來,老妖婆對她的厭惡已經達到了連楚王府的臉面名聲都不顧的地步了,倘若今兒她的罪名落實了,她會被休了不說,還會因忤逆婆婆,虐殺下人而吃官司的。
大雍國以孝治天下,凡不孝順的子孫,都可收監重罰,前朝時曾有一個惡媳,因虐待婆婆,被鄰居告到縣衙,被縣令下令打了凌遲處死了呢!
這個時代對主家打死奴僕之事也不是一概而論的,若是家生子或者賣身給了主家的,一身一體具屬於主家嗎,打死也便打死了,但若是雇來的,雖然乾的事奴婢的活兒,但人家的身份其實還算是良民,所以便不能隨便打殺。
若有打死的,輕則判流放仗刑,重則還要給人家償命呢!
尹太妃告她這兩個罪名,分明是要把她往死里整,不打算再讓她活下去了!
她輕緩開口說:「大人,太妃娘娘告我,可有證據嗎?」
郁成剛見曉媚沒有像別的內宅女子那樣誠惶誠恐,哭哭啼啼,此刻還冷靜的跟他對話,眼皮狠狠一挑,坐在官員讓出的圈椅內,眸中透出一股狠戾:「楚王妃雖然年輕,還真有幾分膽識,進了慎刑司還能做到臨危不亂呢。只是,故作鎮定也沒有用,太妃娘娘德高望重,又是你的婆婆,豈能誣陷與你?要本官看,你還是乖乖的招認了吧,免得自己受苦。」
蘭素一聽,急忙擋在曉媚面前,大聲道:「我們王妃是皇家親封的王妃,不是你們想動就動得了的!」
郁成剛嗤笑一聲,不屑的說:「別說一個番王妃,就是皇妃、公主又能如何?進了這慎刑司的,你看還有誰能出去得了么?」
這位王妃的身份他已經徹查清楚了,高陽長公主府里的一個庶女而已,無依無靠,無寵無嗣,既是高陽長公主的眼中釘,又是尹太妃的肉中刺,這樣的一個徒有其名的王妃,便是現在就殺了她又能如何呢?
他大手一揮,立刻有兩個皂隸上前,抱拳道:「總管!」
「把那個丫頭給我叉出去,再敢啰嗦,立刻亂棍打死!」
兩個皂隸道了聲『是』,如狼似虎的走過來要拽蘭素。
蘭素見狀,正要抵抗,曉媚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兒說:「你且下去,我保證自己不會有事的。」
話沒等說完,兩個皂隸已經拉出了蘭素的胳膊,直接把蘭素待下去了。
蘭素一邊走一邊回頭,眼神猶豫著,不知該聽王妃的,還是該動手保護王妃,但是看到王妃那警告她的眼神,便將反抗的念頭打消了。
慎刑司是朝廷的衙門,武功高的高人很多,就算她反抗也抵擋不了什麼,還會給王妃帶來麻煩的,這會子,就指望尺素能快點兒找到裴勇了。
裴勇的來歷主人雖然沒跟她們說起過,但她知道他絕不是普通人,至少,能力和本事要比她們高很多,救下主人應該是沒問題的!
蘭素出去后,曉媚抬起頭,淡定的看著郁總管,說:「大人的意思是太妃娘娘既然告了本妃,慎刑司無須證據就可以給本妃定罪?或者,本妃若不認罪的話,就要受皮肉之苦,對么?」
郁成剛沉著一雙目,看著曉媚略帶嘲諷的神色。她的臉蛋兒如一塊瑩潤而飽滿的玉,毫無瑕疵,粉光霞燦,長睫如蝶兒一般落在下眼瞼,雖帶著譏諷的淺笑,卻分外的迷人。儘管容顏稚嫩,卻頗有幾分旖旎動人的姿色,最叫人稀奇的是,美眸完全沒有絲毫驚惶,就像是比這更大的事都見過,讓人生生沉醉進那一雙秋水剪瞳。
仔細端詳起來,竟叫郁成剛這個多年沉溺聲色犬馬,看慣了各色風情女子的中年男子都為之一震,失了一小下神。
內務府勢力大,專門管理宮中各項事務,皇宮中哪個奴才不得每年孝敬著,大批貌美宮女對郁成剛投懷送抱的不在少數,受罰的宮女關在內務府的監獄里,若長得標緻,被郁成剛看中了,也會叫人偷偷帶出來,憑藉大總管的官位威逼利誘強佔,那些犯錯的宮女誰敢說什麼?
這個女人兒,雖然是楚王妃正妃,眼下卻更是自己正在審理的嫌疑人。
與那些宮女又有什麼區別?
郁成剛摸了摸下巴,被權勢熏得無法無天的一雙混濁眼睛中,慾望緩緩流動。
不過,她身上那種顯然不會輕易服軟的決絕,又叫郁成剛心中一冷,發了狠。
郁成剛心頭一狠,下定決心,捋了捋鬍子,端詳著曉媚:「楚王妃果然是伶牙俐齒,能言善辯啊,你道本官沒有證據,就來憑空誣賴你么?」
他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曉媚的面前,在她旁邊慢慢地轉了一圈,無形中將本就壓抑的氣流,帶動地更加令人緊張。
曉媚暗自慶幸,還好她還有空間這張底牌,萬不得已的時候她還可以進空間去保命,如若不然,這會子還真麻煩了呢!
這個郁總管顯然已經被尹太妃收買了,打定主意要治她的罪呢,內務府是直接聽命於天子,其他部門無法制約,權利不小,就算她的便宜爹和從不正眼看她的丞相爺爺來了,恐怕也求不了情,只能任由內務府來處理,而慎刑司更是內務府的爪牙部門,對於宮中發生的案件,幾乎擁有絕對的審理權,每年因為犯錯,受罰而死於慎刑司里的宮人,下至普通奴才,上到不得寵的小嬪妃,不知有多少。
郁成剛目光落在曉媚的身上,身子一傾,湊近她的臉蛋前,不易察覺地輕輕嗅了嗅她甘甜的芳香,語氣陰狠:「本官在來之前,已經將事情都調查清楚了,你從前的婢子和楚王府的側妃庶妃們都可以作證,你確實不悌不孝,有忤逆婆婆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