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哪裡來的熊孩子
皇帝的一句話,猶如冷水潑熱油,剎那間將整個禪房都給驚炸了。
七皇子一愣,倏然起立,失聲道,「父皇,你說什麼?這絕對不可以!」
昨日之前還是他的未婚妻,轉眼就給蕭珩做妻子?
七皇子瞠目結舌,彷彿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似的,心裡不知道怎麼,格外刺痛,扎心的感覺叫他透不過氣。
他算什麼?
他成什麼了?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頂。
感覺自己的頭上有些發綠。
阿琅一口氣噎在喉嚨里。
這位竟然是清河郡王!
聽說這位郡王,年少時就容貌驚人,堪稱玉人,少年從軍,是難得的將帥之才,幫著朝廷收復了好幾塊難啃的骨頭。
只可惜,也不知怎的,清河郡王竟是至今都未婚配,不婚不嗣的,仍舊是孤家寡人一個。
……
這樣年輕英俊,才幹卓越,位高權重的一個郡王,皇帝隨手一指,就說指給她……
阿琅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樣一個隱藏著真面目之人,她覺得自己無福消受。
她恭敬地給皇帝行了個禮,再道,
「清河郡王乃是天上的雄鷹,名聲何等皎皎。阿琅不過是個鄉野村姑,登不得大雅之堂。」
清河郡王蕭珩淡淡地朝阿琅那邊瞥了一眼,「陛下,慧能大師那邊第二場法會要開始了。」
蕭珩神情和聲音都淡然無波。
皇帝呆了好一會兒,猛得『呃』了一聲,往前幾步,仔細看了看蕭珩,揮揮手,連聲嘆氣,
「好吧好吧,朕錯了!」
剛才阿珩進來就幫著靖安侯之女解圍,他還以為阿珩生了憐香惜玉之心呢。
這才半開玩笑半當真的戲言。
認錯的皇帝陛下迎著清河郡王明顯對他這樣態度相當不贊成的目光,擺著手說,
「你這孩子!阿珩,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世間快樂美妙事很多,別總是這樣。」
皇帝看著蕭珩的目光,無奈中透著心疼。
皇后憐憫地看了眼皇帝,語中帶笑,
「陛下,你就別為難兩個孩子了。今日阿琅第一次進宮,我覺著投緣,還想將她長留身邊作伴呢。」
她又拉過阿琅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跟前,讓隨侍的宮人捧來各色鮮果和糕餅,堆在阿琅面前的食案上。
「不知道你愛吃什麼,就讓下頭各色都備了點。」
皇后指著阿琅面前的果子,「這些都是時令的水果,皇莊貢上的,格外的甜,你嘗嘗……」
又指了好幾樣的糕點說是御膳房做的,別處沒這個味道。
阿琅捻起一顆果子放入口中,對皇后甜甜一笑,露出一對梨渦,「多謝娘娘。」
皇后握了握阿琅的手,愛憐道,「不過是一些吃食,若是你娘在,什麼吃不到?」
「往後想吃什麼,使人來告訴我,我都叫人給你送去,不用和我見外。」
若是按照一般閨秀的做派,這會必是要誠惶誠恐地推辭了。
不過,到了阿琅這裡,卻沒那麼多顧忌。
能夠吃到宮中御膳房的吃食,還能敞開肚皮飽餐個夠,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風物誌上,關於京中的各種風土人情,養父已經撰寫了一些,如今還缺皇宮這一塊沒錄,正巧,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
阿琅當即歡快地謝恩。
皇后很高興,「就該這樣,不要與我見外,咱們娘倆也算是有緣了。」
七皇子一直留意阿琅的一舉一動,剛剛皇帝說賜婚,生怕阿琅順杆子往上爬,答應下來,讓他頭頂發綠。
幸好,這個野丫頭拒絕了,卻見阿琅看都不看他一眼,想到剛剛在外頭,她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樣。
想來是有點小聰明的。
該不會這個野丫頭退婚,討好皇後娘娘,是打著欲擒故縱的手段吧?
七皇子越想越覺得是這樣,頓時有些跪不住了。
還是要趕緊和婉妤妹妹將婚事給定下來。
慧能大師那邊要講經,皇后覺著太過枯燥,吩咐身邊的宮人帶著阿琅在同泰寺里轉轉。
阿琅也不想拘謹地跟著帝后聽經,趁機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小女子先行告退。」
說完,跟著宮人走了出去。
帝后二人起身往禪房后的側門行去,蕭珩走在最後,回頭看了看阿琅的背影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阿琅跟著宮人,出了禪院,沿著迴廊一路向前走。
「青檸姐姐,我想再去前頭看看牆上的古畫,行嗎?」
皇后指派給阿琅的大宮女名喚青檸,見阿琅甚是隨和洒脫,並無上京閨秀所有的嬌矜,就笑著道,
「自然是可以的,娘娘讓奴婢跟隨姑娘,就是給姑娘引路的。」
走了一會,又說,
「這古畫雖老,不過靠近題字那側的一大片,圍牆曾塌翻過,還是清河郡王補上的呢。」
阿琅剛剛大概的看過一遍,卻是絲毫沒發現有後人補過的痕迹,更別說是那位清河郡王。
她本因蕭珩隱瞞刺客行為,做登徒子的幫凶有些不屑,現在這不屑卻淡了些。
壁畫畫高,不論畫還是書都比平常要艱難許多,還要和前頭的內容有延續,看不出破綻。
可不是一時之功能做到的。
阿琅滿腦子胡思亂想地跟著青檸穿過假山石道往那邊走,身後的草叢突然一陣響動。
青檸一個激靈,拉了阿琅一把,警惕地看著那邊。
「什麼東西?出來?」
夏日裡的花草茂盛,那從半人高的灌木里窸窸窣窣,一個花里胡哨的東西從裡面鑽了出來。
兩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條大黃狗。
大黃狗看起來很溫順,不過現狀真是有點慘不忍睹。
身上的毛被剪得七零八落,下手的人沒個輕重,身上的皮都給弄破了,血肉模糊,有些可怖。
大黃狗聽到尖利的叫聲,鑽出來見著人,害怕的往後一縮。
見兩人不上前,也不再後退,只是口中嗚嗚叫,可憐得要命。
阿琅小時曾養過一條狗,甚至帶著它和養父一起四處遊歷。
狗兒性命不過十幾年,五年前,在蜀地染了病,一病不起,最終不治而亡。
阿琅一見著大黃狗的模樣,就想到從前自己養的那條狗,當即心疼得不得了。
一股怒氣直衝頭頂,大聲呵斥,
「誰幹的?」
又怕嚇著大黃狗,於是蹲下身,捏成拳頭,小心翼翼地朝它伸去。
大黃狗不通人語,卻通人性,想是在阿琅身上感受到了善意,當即慢慢地趴了下去,下巴擱在爪子上,可憐巴巴地看著阿琅。
阿琅一把上前抱著它,「乖乖,我這就帶你去上藥,你忍忍呀。」
她抬頭看向邊上的青檸,「青檸姐姐,我想帶這狗兒去前頭找一下僧人,給它上點葯,行不行?」
「不用去找僧人,陛下和娘娘出宮,有隨行的御醫,奴婢帶你去找御醫拿些葯。」
青檸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狐疑道,「這怎麼看著像是郡王養得狗?」
阿琅手一松,清河郡王的狗?
不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身後傳來一個小孩兒氣急敗壞的聲音,
「喂,那是我的狗!」
什麼玩意兒?
阿琅和青檸雙雙回頭,就見一個穿著錦繡華服,六七歲的小男孩帶著一群人呼啦啦地過來,一臉氣呼呼地嚷嚷,
「把我的狗還給我!」
阿琅看著小男孩手裡拽著一把剪子,衣裳上粘了狗毛,當即明白,大黃狗的慘狀是這個孩子造成的!
大黃狗本溫順地趴在地上,一見著小男孩,立刻站起來,身子微微後退,瑟瑟發抖,眼睛卻警惕地看著前方。
阿琅拍了拍它的腦袋安撫,問,「是你把狗弄成這樣的?」
「本公子的狗,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快把它還給我!」
阿琅捏了捏拳頭,忍住想要衝口而出的粗口,
「你確定是你的狗?人還沒凳子高,就學會操剪刀了?你家大人呢?怎麼不管你?」
「趕緊把那剪刀丟了,當心跌一跤把你自己眼珠子都戳爆了。」
小男孩憤怒地把剪子一扔,差點扔在阿琅的身上,
「把本公子的狗還給本公子!」
青檸很肯定的對阿琅說道,「這是郡王的狗,不過這位小公子彷彿也是郡王府的。」
聽了青檸的話,小孩兒更是理直氣壯的,「知道本公子是郡王府的,那還不把狗兒還我!」
「郡王府的東西,就是本公子的。」
「是你的,你就能如此作踐嗎?你知不知道疼?給你來一刀,你多疼,狗兒就有多疼!」
阿琅簡直是怒火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