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同陛下交代
都說窮山惡水多刁民，這裡也不是什麼窮山惡水，可愚昧之人依舊很多。
沒有藥材也不是葉歸隱一個人的錯，他已經在努力想法子解決問題了，這些蠢貨！
東方不在身邊，其他幾個侍衛失去了主心骨，誰也不敢主動和現在的楚君珩說話，只能求助的看著顧朝。
顧朝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只尋了個借口說自己要去解手，其中一個侍衛瞧瞧跟上，將剛剛楚君珩下令殺人的事兒同她說了。
顧朝聽的心驚。
侍衛道：「這件事情若是傳到了朝廷里，對主子十分不利。」
顧朝點頭：「我懂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辦。」
必須想個法子把這件事情圓過去，不然宣德帝日後想要發作的時候，這件事就是楚君珩的小辮子。
顧朝回去楚君珩身邊的時候，楚君珩正趁著沒人，站在門口的地方往門縫裡看。
他只能看見葉歸隱一張臉，葉歸隱此時臉色非常難看，鐵青鐵青的，嘴唇還發白，看上去呼吸困難的樣子。
顧朝看見楚君珩捏緊了雙拳。
她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頭：「人都已經死了，你也該冷靜一下了。」
楚君珩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和她說話：「誰跟你說的？」
「這個不重要，就算你身邊的人不告訴我，我也會自己想法子打聽出來你幹了什麼。你想過怎麼和陛下交代這件事嗎？」
這已經是在濫殺無辜了。
堂堂鎮國公，縱著自己手下的殺手去殺無辜百姓，這件事怎麼都不好看。
楚君珩冷冷道：「他們都是病死的，我需要什麼交代？」
「可他們的屍體都有傷，誰也不是傻子……」
楚君珩轉臉看著她：「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聽說過這句話吧？陛下也不可能派人來盯著我。那群蠢貨，就只配被燒乾凈。」
連屍體都不配留下。
顧朝吞吞口水，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繼續勸下去了。
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看似衝動，其實已經把後果都想好了。
這人一直都是這樣子，他決定的事情，旁人改不了，也勸不動。
顧朝點點頭：「行吧，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那就這麼辦。」
只是周圍那些見過這件事的……
楚君珩看了她一眼：「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不會連累你，也不會連累顧府。橫豎你我現在還沒有真正的成親，就算陛下怪罪下來，也是我一個人擔著。」
顧朝怒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是怕這個嗎？將來以後我是要和你並肩前行的人，這種時候我為了撇清自己把你一個人丟到陛下面前去，你覺得我幹得出來這種事？」
「我自有辦法。你不用管了。」
楚君珩甩開她的手走了。
顧朝喊了兩聲沒喊住他，急得跺腳，正要追上去，屋裡葉歸隱醒了，咳嗽了兩聲，顧朝兩頭看了看，最終還是先去管葉歸隱了。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葉歸隱吐血了。
顧朝手忙腳亂的替他清理血跡，拿乾淨的布給他擦拭，又去摸他的額頭感受他有沒有發熱。
這一摸之下顧朝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葉歸隱額頭燙的要命。
發熱不只是被傳染了鼠疫這一個原因，但顧朝確定不了，這種狀況下他發熱也不是個好現象，她哆嗦著手收回來，乾笑一聲：「喝水嗎？」
葉歸隱吐完了血，又咳嗽個沒完，顧朝也不等他回答了，自己打了一碗水過來親自喂他。
喝了水，葉歸隱總算是覺得好了點，臉上又掛上了那個弔兒郎當的笑：「你不用弄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人受了重傷是會高熱的。」
顧朝笑的比哭還難看，心裡慌得要命，那麼多被傳染的病人圍著他打，期間少不得會碰到他的傷口，十之八九被傳染沒跑了。
但她努力在避開這個話題：「國公爺已經替你報仇了，對你動手的人，沒有一個活下來。」
說完她又後悔了。
自己這個嘴上沒有把門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醫者父母心，葉歸隱費盡心思醫治的那些人，被楚君珩一刀殺了個乾淨，他心裡又能好受到哪裡去。
果然葉歸隱震驚了，這一震驚又是一陣咳嗽，顧朝忙給他拍背讓他順氣，葉歸隱一邊咳嗽一邊吐血，膿血帶著烏黑的顏色，顧朝看著愈發的心驚不已。
這些人究竟下手多重啊！
葉歸隱吐血是這個顏色，說明他的心脈已經受損了，還是不可逆的那種。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其實他的時間不多了。
葉歸隱吐夠了，自己躺回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倒是一副非常看得開的神情。
「其實國公爺用不著這樣的，疫情當下，看不到希望也就算了，是我給了他們希望，又讓他們失望了，我挨一頓揍，也活該。」
顧朝都快哭了：「你說的什麼話？那些人沒良心，你也……」
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了，說他是救世主吧，他又不是誰都給瞧病的，說他大慈大悲吧，好像也不合適。
葉歸隱笑笑：「我怎麼了？醫者父母心，沒能治好他們，本來就是我的過錯。」
「你究竟是怎麼了？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顧朝頗不能理解，葉歸隱一向性子洒脫，做事都是看心情。
即便如此，他也不應該挨了一頓揍還替人說話，洒脫也不是這麼洒脫的。
葉歸隱勞累的閉了閉眼睛，長嘆了一口氣：「這其中有些你不知道的緣故。」
當年葉歸隱還小的時候，就入了中原，落腳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這座城，可以說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他在這座城裡來來回回的遊盪，中原的醫術也是在這座城裡學來的。
他對這座城有著特殊的感情，對這裡的人也一樣有著特殊的感情。
顧朝聽著他回憶往事，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即便如此，過去了這許多年，現在這批人也未必就是當初養活你的那一批了啊！你何苦呢？」
「人要知道感恩咳咳咳……」
葉歸隱說到這裡吐血就跟噴泉似的停不下來，顧朝慌了手腳，一邊給他擦一邊問道：「怎麼辦啊，你告訴我怎麼辦，我給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