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雨生龍之介、間桐雁夜
()這一片空間拉上了黑幕。
並不是空洞的黑暗。是呈膠粘狀、濃縮的黑暗,好像發餿般的糜爛,超過極限的黑色――黑暗。
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濃密血腥味。各處都傳來了虛弱的呻吟和啜泣聲。令人察覺到了各種恐怖氣息,此時關閉了所有視野的黑暗帷幕也許反而是充滿了慈悲的圍屏。
在這樣的黑暗中,有一個如同在水底抬頭看到的滿月一般,放出淡淡白光的圓形。
那是一個線球般大小的水晶球。朦朧的白光是水晶球中浮現的影像。
瓦礫堆成山,荒涼的夜景。可是這個場景並不是開始就有的。被徹底破壞過的景觀,在前二十分鐘之前還是空無一人、寂靜的倉庫街。在那裡展開的熱戰,在背後的水晶球全部地映照了出來。
還有,看到所有戰鬥的兩個大人物,水晶球發出的淡光照映著兩人的臉,兩人的臉上都顯露了異樣的喜悅之情。
「――厲害。真的很厲害!!」
根據天文學概率的稀少度踏進這個超常世界的快樂殺人鬼――
雨生龍之介。他細長的眼睛里閃耀著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併發出了歡呼聲。
「青須大人、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真了不起~這可不是什麼電子遊戲平台!」
自從一個偶然的機會,與Servant.Caster簽訂了契約之後,龍之介就背離了日常的行為變得怪異起來。他貪圖刺激和娛樂享受,把剛才發生的戰鬥看作是無上的娛樂盛宴,毫無抵觸地享受著。
「那麼,這就是聖杯戰爭了?大人您也會參與這場戰爭?大人您也會像剛才的那些人那樣,在空中飛翔,發光嗎?」
「……」
Caster沒有回答,只是用熱切的眼神盯著水晶球看。水晶球上映出的夜景中,佇立著一個嬌小的身影,Caster猶如被魂魄附體一般怔怔地看著那個身影。
從開始監視倉庫街的戰鬥,Caster就是這副模樣了。他沒有理會Master龍之介的興奮,也沒有顧及別的英靈們,只是緊盯著一個人看。
白銀的鎧甲包裹著窈窕的軀體。宛若沙金般流淌的美麗長發。作為七位Servant的一員,以Saber的職階被邀請來的英靈少女。
她的身軀最為嬌小,卻最為勇敢、威風凜凜。無論被逼至何種困境,都毫不畏懼,並毅然地與敵人對決。Caster無法將他的視線從Saber的身姿上移開。也不可能移開。因為那個遠處讓人極為懷念的身影,以及一直散發著高貴氣息的側臉,正是Caster穿越時空苦苦追尋的幻影。
「……大人?」
龍之介看到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Caster的面容,不禁啞然。
削瘦、蒼白的臉頰,不知何時被澎湃激動的淚水浸濕了。
「――實現了」
Caster過於激動之時,輕輕地低語道。
「所有、都實現了。我曾經以為……這是不可能的。聖杯真的是萬能的。」
「實現了――什麼?什麼呀?」
什麼?這是龍之介不得不問的問題。Caster喜悅的表情意味著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其中的緣由卻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聖杯選擇了我!」
Caster好像看不到Master眼中的疑惑.抓住龍之介的手拚命地搖晃著,要和他共同分享這個喜悅。
「我們不用進行一場戰爭,就取得了勝利。沒錯。聖杯已經在我們的手中了。」
「可我……還沒看到、也沒摸過那個所謂的聖杯呀?」
「那個不是問題!」
Caster瞪大眼睛斷言道,並手指著映照在水晶球里的少女。
「你看到了!是她告訴我的!那凜凜的面容、神聖的姿態……她肯定就是註定會改變我命運的『女孩』!」
龍之介皺起了眉頭,多次觀察著水晶球里的人影。身穿帶有時代色彩鎧甲的少女或少男,不管是少男或少女,在現代的日本都具有跟Caster不相上下的稀有美貌。
「……你認識她嗎?」
「我認識。她是我的光。她指引著我前進。她給予了我生命。她是我人生的意義所在……」
Caster說著說著,無法抑制自己的激情,聲音變得哽咽,兩手撓頭。
「她曾經被神拋棄過,在屈辱中幻滅――但是現在,她終於復活了。這!這是奇迹!是我的殷切期盼使她重生的!?」
龍之介依然摸不著一絲頭緒。但是他可以理解他所敬愛的「青須」大人現在無限喜悅的心情。而且,雖然他和青須相處的時間還不是很長,但是青須在如此緊張的時刻,總是可以想出讓龍之介驚嘆的好主意。嶄新登場的挑釁者、殺人者――龍之介拜之為師的怪人是一個嗜虐的藝術家。
所以,青須Caster歡喜的心情――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對龍之介而言,肯定都是值得期待的喜事。
「不知為什麼我也開始期待起來,青須大人。」
「是!是!」
Caster晃亂了頭髮,又哭又笑,兩手緊緊地抱緊水晶球,用額頭頂住那冰冷的水晶球表面,不顧一切地用炙熱的視線盯著球中浮現的少女面容。
「嗚呼、『女孩』、我的聖潔處女……我馬上就會去見你。請無論如何也要等我……」
像蛇嘆氣一樣的濕潤笑容,在黑暗中一直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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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入口的鐵蓋,向旁邊移動――如此簡單的事情也要花費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這對於已經憔悴不已的間桐雁夜,就算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是相當費勁的繁重勞動。
雁夜終於在鐵蓋處挪出了空隙,外面清新的空氣流進了令人作嘔的下水道中。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雁夜感覺獲得了重生。雁夜動員了全身蘇醒的所有力氣,把鐵蓋推到了一邊,慢慢地像青蟲一樣爬上地表。外面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在夜晚的靜寂中,沒有人發現雁夜的身影。
還是剛才Servant們激烈交戰的倉庫街,不過與那個四車道隔了三條街道那麼遠。
雁夜與別的魔術師不同,他只不過是速成的魔術師而已。不會像別的魔術師那樣粗心大意,傲慢無禮。即使跟Servant一起在前線戰鬥,他也沒有與別的魔術師直接交鋒的自信。再加上他的Servant是Berserker。即使他想在Berserker的旁邊直接下達戰略的指示。
Berserker也不可能會聽從他的控制。
這樣一來,還不如讓Berserker向敵人肆意投擲炸彈,任由他發狂。雁夜決定先保住自己,在安全的地方靜觀其變。
雁夜白天覺察到了Lancer的氣息,並追蹤到此。在倉庫街的戰役開始之時,雁夜就決定不暴露自己的身影,派出從臟硯那裡得到的使魔「視蟲」,自己則遠離戰場潛入下水道,在地下觀察戰事的進展。
雁夜渾身無力地仰卧在冰冷的瀝青上,花了很長時間努力地穩定自己的呼吸。
全身上下血跡斑斑。毛細血管全部爆裂,血從裂開的皮膚處源源不斷地滲了出來。
以前雁夜曾在電視上看到過,原子爐爆炸事故的受害者與疾病作鬥爭的情形。現在的雁夜與受害者瀕臨死亡的狀態相差無幾,雁夜的**早已毀滅了,但是遍布雁夜全身的刻印蟲,它的魔力延長了雁夜的生命,使雁夜還可以蠕動。
雁夜無法相信自己的身體只剩下了眼前的這副模樣。
雁夜感覺到在給Berserker供給魔力之時,身體好像已被蟲子蠶食乾淨了。
僅經歷了一場戰鬥,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駕馭Berserker所要承受的負擔,遠遠地超出了雁夜的想象。而且Berserker完全不聽雁夜的指揮。Berserker是一個嗜血如命的野獸。
一旦放手,Berserker就會屠殺所看到的一切,就像這次,在耗盡所有力氣之前是決不會罷手的。如果戰鬥再延長的話,就大事不妙了。雁
夜被迫供給超過身體極限的魔力,會被刻印蟲完全侵食掉的。
對雁夜而言,Servant之戰是一次真正的冒險。如果不在所能承受的極限來臨之前,鎮住Berserker的話,等待他的就是自取滅亡了。
「…………啊」
雁夜思考著戰事的種種情況,不禁覺得前景黯淡,嘆了一口氣。
真正打倒遠坂時臣,還有一段漫長的道路要走。
然後最後打敗所有的敵人,得到聖杯,那是更加遙遠的未來。
可是要救櫻,必須克服所有的困難。
只有前進。不能倒下。就算要燃盡中的最後血肉,雁夜也必須到達那遙遠的彼岸。如果做不到的話,一切就沒有了意義。
雁夜強迫自己抬起虛弱至極的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能永遠在這裡沉睡下去。
Berserker受到了Rider寶具的直擊,損傷巨大。完全治癒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毫無疑問,Berserker恢復身體所需的魔力,都要通過刻印蟲從雁夜身上榨取。
雁夜需要、休息。
身體已經站立不住.雁夜靠著牆壁好不容易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搖晃著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