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子罪父受
白晝跑到鎮龍山腳下,看著高如天障的山體,雙手搭了上去,他要逃離這裡,打傷了父親,再也沒臉留在這了。
白晝從小覺得,鎮龍山另一邊才是屬於他的世界,他總是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卻又不知從何而來,就好像他不是他,也不屬於這裡。
一遍又一遍的攀登,摔下來一次又一次,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就是不願意放棄。
白晝知道這是逃跑,但還有什麼辦法呢?他傷害了唯一對他好的人。
白晝缺乏攀登技巧,失敗十多次,倔強地仰視著望不到頂的高山,準備再次向上爬。
有人一下把他拽了下來。
刑罰長老劍歷惡狠狠的目光貫穿白晝:「你在這幹什麼?」
「我要離開這!」白晝眼圈紅紅的。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是誰傷了劍往生!」
淚水湧出來,白晝說:「是我失手打傷了父親。」
「你?」
白晝聽出懷疑之意,劍歷不相信是他將父親傷得昏迷不醒。
「是我傷了父親,別折磨我,要殺要剮,痛快一點。」白晝眼睛一閉,又浮現劍厲活活抽死大黃的景象。
白晝現在被愧疚感衝擊的痛不欲生。
「撒謊!」劍厲暴喝。「就不應該讓你待在這,滿口謊言的野種。」
劍厲甩出鞭子纏在白晝腰上,巨大的拉扯力令他倒在地上。
白晝就這樣被刑罰長老從鎮龍山一直拖到村落,一路摩擦。
衣服被磨得破破爛爛,身上全是細小密集的傷口。
劍歷把白晝被綁在議事廳門前的柱子上,此乃行刑石柱,緊挨著劍祖的雕像。
白晝看見圍觀的族人竊竊私語,如果他們知道他做了什麼,肯定會扔一些雞蛋,柿子之類的東西,也有可能是石頭。
「如果劍往生醒不過來,我就把你燒死在這!」劍厲惡狠狠地掃向圍觀的人。「誰都不許幫他!」
白晝心中又悲涼又好笑,這就是劍族,自己一個外姓人,這些人中誰又會幫他呢。
天空烏雲密布,夜幕隨之降臨。
白晝被牢牢實實地捆在行刑石柱上,想著自己活該受到這種懲罰,如果父親醒不過來,他寧願一起陪葬。
白晝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他不想父親死,希望父親快點醒來,親口道歉,請求原諒。
眼前有什麼東西晃了一下,白晝抬起眼皮,是那個半透明的系統面板出現一排小字。
【這種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怎麼避免?」白晝看起來像自言自語。
【成為最強者】
白晝越發感覺這個系統後面坐著一個真人,跟他實時溝通,而且還有些中二。
中二?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感覺好熟悉。
實時溝通?白晝腦海里冒出一個陌生的辭彙,微信。
白晝甩掉不切實際的幻想,看著系統面板。「成為最強者,又有什麼好處。」
【你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白晝低下頭:「我沒什麼想要的,所謂理想又能秉持多久?」
【如果你的理想是真正想要的,永遠。】
白晝沉默。
系統也不再說話。
……
深夜,整個村落的光亮都熄滅,萬籟俱寂,身邊只有劍祖的雕像陪伴白晝。
那支藍色長劍在黑暗中發著淡淡的光。
天空下起了雨,可能是因為壓抑一天,雨勢越來越急。
白晝耷拉著腦袋,任雨水拍打,他還有2點CV點,本可以複製出一隻手解開繩子,但想想還是算了,這是他活該。
夜雨寒,入骨疼,這句話說的一點沒錯。
疲乏讓白晝昏昏欲睡,而冰冷刺骨的雨水又把他從睡眠的邊緣拉回來。
當身體一點一點麻木,眼皮慢慢沉了下去。
每抬起一次眼皮都要花費很長時間,突然,白晝面前多了一個人,安安靜靜,彷彿一道影子。
真奇怪,白晝感覺不到冰涼的雨水了。
雨停了么?可雨滴的聲音還在啊,他心裡想。
白晝看向眼前的身影。
站在他面前的是劍雨笙,靜靜地看著他,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罩住兩人,身後雨滴連成珠簾。
真是帥氣的臉啊,是來看我笑話的么?這是白晝心裡的第一想法。
「劍伯沒事,已經醒過來了。」劍雨笙只留下一句話,把油紙傘綁在了柱子上,獨自走回滂沱大雨中。
白晝費力抬起眼皮,看著融入雨幕的劍雨笙,背影悲傷,不知為何,他心底湧現出一股同情。
重重呼出一口氣,凝成白華,夜很冷,心卻熱了起來。
沒有了冰涼刺骨的雨水,白晝終於被濃重的疲乏感拖進沉睡的深淵。
第二天,天微微亮。
白晝睜開眼睛,就看到刑罰長老劍厲站在面前,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劍厲手中的蛇皮鞭子垂在地面,尖端被水窪浸濕。
「我宣判,你的罪,蛇鞭之死刑,立刻執行。」
「這不公平,我想見我父親。」白晝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音。
「世間本無公平,你傷了人,需要付出代價,你差點殺死了你父親,更是大逆不道,我掌管刑罰,現在執行審判。」劍厲像念悼詞一樣,定了罪名。
「你沒權利,你又不是我父親!你這是濫用私刑,來人啊,來人!!!」白晝全力呼喊,但是喉嚨發出的聲音卻沙啞低沉。
他必須見父親一面,不能就這麼死在劍歷手中。
村落里寂靜一片,沒人出來。
「我掌管族中刑罰!掌生死!!!」劍歷吼道。
白晝只能眼睜睜看著劍厲揮起長鞭,絕望的閉緊眼睛。
他聽到了鞭子破空聲,和抽在人身上的聲音,卻沒感受到疼痛。
忐忑的睜開雙眼,看到的是父親那張堅毅滄桑的臉,通紅的眼睛充滿慈愛。
劍厲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劍往生身上。
「快停下!」白晝哭著喊。
「刑罰一出,不得收回!」劍厲大喊著,滿臉瘋狂之色。
「快停下,快停下,我父親已經受傷了啊。」
「沒事,兒子,像撓痒痒一樣。」劍往生溫柔的說,後背上不斷累加的血痕沒有讓這位鑄劍大師皺一下眉。
「都怪我,全怪我,鞭子應該打在我身上。」白晝發瘋一樣想要掙脫,無奈即使力氣如牛,也沒能掙脫父親的環抱。
鞭子無情地抽在劍往生身上。
白晝不明白,刑罰長老為什麼不停下,他父親明明沒犯錯,犯錯的是他啊。
就好像兩人有著不為人知的深仇大恨,讓劍厲有機會得以報復。
沾著水的蛇皮鞭,統統落在劍往生的背上。
鞭子不知道抽了多少下,終於停下。
劍厲悶哼一聲,丟下鞭子離開。
「父親,他為什麼不停下。」白晝泣不成聲。
「男子漢不要哭!」劍往生虛弱的說,寬闊的後背血跡斑斑。
白晝緊抿著嘴,控制自己不去哭。
他被父親從石柱上解救下來,愧疚地看著傷痕纍纍的父親,淚水決堤,「對不起,父親,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控制不住那力量。」
父親的手掌搭在頭上,傳來溫暖厚重的感覺,「我原諒你了,兒子。」
白晝抬起頭,看到父親以一種複雜而悲傷的表情看著雕刻著各種兇惡野獸的行刑石柱。
劍往生自嘲地笑了笑,「誓言已破,說什麼永遠不傷害彼此。」
劍往生凌空一指,石柱段成兩段,轟然倒地。
白晝被父親的力量震撼到,更迷惑了,他不明白擁有如此力量的父親為什麼不去還手,任劍厲鞭打。
誓言又是什麼?父親所說的誓言,永遠不會傷害彼此,這讓他想起在劍祖雕像底座看到的字跡。
四小聖,永遠的朋友,永遠不會傷害彼此。
他開始好奇,把字刻在劍祖雕像的四個人都是誰了。
其中包括父親和刑罰長老么?
這也說通父親為什麼不會對劍歷出手。
另一方面,白晝回想起失控前的狀態,當時他陷入一種抉擇,壓制體內狂暴的力量,或任其自由。
當時他因憤怒和悲傷選擇後者,造成不好的事情。
如果當時壓制那股力量呢?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除了對父親的內疚外,他內心滋生出一種渴望,他想要掌控那股力量。
白晝想要找到失控的緣由。他要變強,強到能控制自己,強到永遠不會失控,強到能在劍歷手中拯救自己。
另外,一個疑問悄悄盤踞白晝內心深處。
我,究竟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