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後的名字

第6章 最後的名字

世界的最北方,有一片不為人知的隱秘之地。

近兩千年沒有生靈踏足,龜裂縱橫的土地如同乾癟的血管,向四面八方蔓延。

陽光刻意避免照射這,灰濛濛的寒霧在天地之間肆意流竄。

一座黑色高塔,如同枯槁的骨指伸向蒼穹,孤獨而神秘。

黑塔的風格十分詭異,沒有任何裝飾,沒有窗戶和門扉,只是純粹的黑色,像一道影子筆直的豎在天地之間。

塔的歷史能追溯到久遠的空白年代,歲月,天災,或是人為都沒讓它倒下,仍舊堅固如初。

在灰濛濛的霧氣中,巨大的邪龍骨架攀在黑色高塔上,身軀如蛇一般盤在上面,四個鋒利的骨爪扣進塔的牆壁,穩住身姿,胸前的第五支利爪牢牢握住高塔頂尖。

白色寒氣在龍骨里遊走流竄,霧氣繚繞。

邪惡的龍頭骨永遠保持那個姿勢,高傲的昂首,黑洞洞的眼窩望著南方,充滿怨恨。

向南越過這片荒蕪,是一片毫無波動的黑色大海,沒有漲潮落潮,海風刮過甚至帶不起一絲波瀾。

一切都像存在於停滯的時間當中。

這副邪景不管經歷多少歲月,肉眼所看都是紋絲不動的。

「喀喳。」一塊石板從高塔表面脫落,經歷一段漫長的下墜,在地上四分五裂。

仔細看,高塔表面歷經風化,黑色石板被骨龍骨爪撥落,漏出黑色坯牆,像黑色鑽石一樣堅硬,骨爪難在上面留下任何划痕。

黑塔周圍的地面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板碎片,很多被風沙掩埋,但仍有一些是新掉落的。

邪龍骨架還是那個姿勢,也許是風刮開了高塔表面的石磚,也只能是風,因為邪龍死了兩千餘年了。

自仙誕之年,世界最邪惡的生物,混沌邪龍,兩千年前被劍凌神在這座罪惡塔殺死。

無妄死海沒能保護它,它創造出的生物消失匿跡,手下的妖族被放逐到東方,七名最邪惡最黑暗的手下,有的被封印,有的藏匿於世界各處,還有的在命運的安排下成為了不起的人物。

劍凌神與混沌邪龍的那場大戰被稱作滅世之戰,改變了大地與海洋,山川與河流,超過九成的生靈死亡,所有文明毀於一旦。

兩千年過去,到了今天,一切重新回到正軌,知道真相的人卻越來越少。

「喀嚓。」

又有一片石板從高塔上脫落,掉在堅硬的土地上化為碎片。

邪龍骨架里的白色霧氣加速流竄,又恢復平靜。

骨龍還是那個姿勢,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故事不是發生在這裡,卻勢必在這裡結束。

邪龍骨骼往南,越過荒蕪之地和玻璃海洋,有一個臨海村落。

這裡是荒古劍族的居住地,這個宗族榮耀的時代隨著滅世之戰,一去不復返。

只剩下不到四十戶人家,從邪龍隕落後,就在這裡隱居了兩千年。

劍族村落的南方被一座叫鎮龍山的巨山包圍,高如天障,隔絕南面死亡荒野里的一切危險。

死亡荒野是世上最危險的禁地之一,之所以危險,除了多變的惡劣天氣,還有不少混沌邪龍創造出來的畸形野獸,它們能在最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繁殖,數量多如蝗蟲。

就在此時,在死亡荒野通往劍族的秘徑上,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在風沙中前傾著身子,朝著鎮龍山方向艱難前進。

「劍伯,我們還有多遠,這裡的天氣變化無常。」白晝喊道。

短衫上的兜帽擋住了白晝的黑髮黑眼,他用衣領捂住口鼻,防止沙子灌進嘴裡。

「快了,翻過遠處的那座山就到了。」高大的劍伯帶著藍色的圍巾,雙目赤紅,緊繃如弓的身型充滿力量,擋在白晝身前承受更多的風沙。

「劍伯,我有話想對你說。」白晝大喊。

「一定要在這種該死的時候說么?」劍伯大吼回去。

「我們為什麼要離開扶君城,母親在哪裡?為什麼我想不起來,記憶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白晝喊道。

白晝上一秒記得與小女孩分別,跟著劍伯回去,回過神兒就在這個鬼地方了。

重要的記憶全部缺失了,而且勢頭沒有停下的趨勢。

作為一個穿越者,白晝知道記憶是最寶貴的東西。

他低下頭,看到掛在胸口的星辰珠子,珠子桃核大小,湛藍清澈。

透過珠子表面能看到裡面的大地海洋,山川與雲朵勾勒出的世界,裡面日月交替的時候,珠子表面會呈現不同的色彩。

任誰看到,都會知道這珠子不是凡物。

白晝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握緊珠子,感受上面的涼意,這是他母親的珠子,從不離身,為什麼會在自己這。

到底是怎麼回事?

狀況有些不對勁,記憶中的四年,他與母親從未分開超過一天。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劍往生的兒子,該死,我們靠近鎮龍山了,將來我一定要在秘徑沿途設上躲避該死天氣的地方,別再說話了,沙子快把我餵飽了!!」劍伯不耐煩。

你的兒子?乾爹么?白晝有些不知所措。

一想到空白時期的事,腦海里滿是迷霧,自己病了么?還是穿越的後遺症,或者這些年只是一場夢。

感覺重要的記憶從腦海中一點點抽離,彷徨失措。

白晝這些年已經融入這個世界,母親對他無微不至,為什麼記憶中的樣子一點一點模糊。

感覺有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但有幾個名字仍然清晰。

「劍伯,我腦海里有好多名字,混元武聖水騰雲,黑白棋聖袁塗,摘星酒聖李長風,葯聖齊懸壺,千滅畫聖柳宗離,還有,贏無毅,這些名字有何意義?為什麼我腦海里都是這些聖人的名字,卻快把母親忘掉了,劍伯,到底發生了什麼?」白晝說出的每一個名字都是威震一方的至尊,其中包括了五位聖人。

「忘了那些沒有意義的名字吧,它們遲早也會消失掉,別再說話了!你想吃一肚子沙子么?」劍往生以沉悶的語氣終結了這次談話。

白晝閉口不言,他想現在就離開劍伯,寧可餓死,也不想在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過這四周一片荒涼,沒有盡頭,如果貿然跑掉,或許會真餓死。

況且關於母親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只能跟緊眼前隨風飄舞的藍色圍巾。

走在前面的劍往生神情黯然,漫天的風沙密不透風,他回憶起白晝的母親,她氣若遊絲的躺在那裡,仍美的讓人心碎。

「答應我,帶白晝回劍族,永遠別讓他離開,我已經偷走他的記憶,他將來只認識你,成為一個父親。」

「這對孩子來說太殘忍了。」劍往生垂目道。

「看我現在的樣子,我不能再保護他了,答應我。」她的胸膛被穿透了,血液凝結成暗紅色的扭曲之花。

劍往生無比痛苦:「如果帶他回到劍族,就是我的私生子,會受到很多排擠,而且不能用劍這個姓氏,我可以帶他去別的地方。」

「就去劍族,我們從那裡走出來,知道那是最安全的地方,還叫他白晝,當初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能避開黑暗,如果將來他問,你便告訴他,他在船上出生,母親是一個白姓的漁女,在海難中喪了命,這些就足夠了。」

「這些都是謊言。」

「謊言才能保護他,答應我,永遠別讓他離開村子,唯有避開暗夜,才能平安度過一生,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

「你的恐懼到底來自什麼?」劍往生問。

她嘆息一聲,輕如塵煙:「他的父親,往生,我多希望你才是他的父親。」

「我從沒當過父親,不知道該怎麼做。」劍往生聲音沙啞。

女人笑的令人心碎。「我也是第一次當母親,相信我,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現在劍往生還能回憶起當初悲痛的心情。

用力甩了甩頭,把悲傷驅逐出腦外,不願再想彷彿發生在剛才的事。

他回頭看了一眼,男孩一臉堅強,在風沙中前進,他遺傳了母親的心,堅毅勇敢。

白晝抬頭看過來,劍往生寬慰的笑了笑,予以鼓勵。

劍往生心裡清楚,等待他們的並不是個安穩地方。

所謂的族人會想盡一切辦法驅逐這個外來的孩子,還有更壞的,殺死。

但他會保護這孩子,不管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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