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荒塔
跟在白晝身後的會不會就是他?他還記得塵埃死神說過「生死的法則已被打破」之類的話。他遲早會從高塔中出來。
莫非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誤,才招來了滅頂之災?
金光如瀑,自高枝間傾瀉而下,白晝意識到那畸獸組成的城牆到達了盡頭,這才如釋重負。
前方不遠處,宮殿幾乎全部傾倒,讓道於廣闊無垠的廢墟。
按耐自己的心情,他繼續前進,也許皇宮裡有答案,卜巫告訴他,他和柳暮煙會在皇宮城裡相遇。
前進的同時,只覺那駭人的存在他身後逐漸變小,退回畸獸城牆的陰影之中。
當白晝舒了一口氣,輕風拂過黑色短髮之時,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堅定。
太陽剛好懸挂在地平線上方,就像只橘色的眼睛,半掩在西面天空那金色的雲團之後。
絢麗的色彩逐漸隱入垂暮時的蔚藍蒼穹,在他的想象中,天空成了河流,而他順游直上,潛藏水底,與那些明亮異常的魚群做伴,安然遨遊於世界的高空之上。
此時雲層已消散大半,雪也停了,一切彷彿都美好起來。
可白晝還在皇宮城漫無目的四處尋找,直到所有地方都被找了一遍,沒有柳暮煙的影子,到處都是畸獸
接著他放慢了速度,看了看天上飛找個的白色雲雀,感受著幾乎與他同樣劇烈的脈搏。
天還是很冷:的確,感覺比雪還在下的時候更冷。因為每場雪之後,溫度都會驟降。
柳暮煙,你究竟在哪兒?白晝的目光掃過陌生的地貌,試圖找回些許方向感。
他小時來過皇宮城,可記憶已經久遠到沒那麼清楚了,他從沒留心看過老師在課上講解的地圖。他為此已經後悔了好幾個月了。
白晝原本不想跟混沌邪龍,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傢伙戰鬥的。
他只想找一個風景靚麗的城市度過一輩子,說實話,他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歇,過著老年人的生活,他現在有錢有實力,可命運還是捆綁他。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他就要那麼做,做回自己。
現在,他心裡挂念著柳暮煙,直到找到她,救出她,或者把混沌邪龍殺掉,等到一切都平安無事為止。
責任心一直驅使著他——他有時候也會害怕,若是自己在一處待得太久,某種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物就會緊隨而至。
風向一轉,死亡的臭氣撲面而來,令他渾身緊繃起來,元神之力就像隱形的弓弦,拉伸到極限。
這氣味讓他想起了蜈蚣,儘管她從未真正聞過蜈蚣的氣味。
雜草那怪異的長勢也莫名給人以蜈蚣的印象,就像到處都是枯萎的爬蟲。
蔓藤和葉片泛動著毒液的色彩,那是綠到深沉的亮黑色。
當然,落日指明了西方的所在。皇宮城原先那些高聳的建築幾乎都倒塌了,因此他能看到相當遠的地方。
東方的黑色高塔映照著暮色殘光,在高塔對面處,他看見另一座灰色的石頭塔。
石塔周圍的建築都平了,凸顯高塔孤零零的。
走近幾步后,他立刻認出了理應屬於高塔的尖頂。上面的窗戶似乎是一個有人居住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那些只是窗帘而已。
不過有窗帘,就代表有人居住,這是一個好兆頭。
白晝躊躇良久,看著遠方的文明跡象,心中疑慮重重。高塔意味著有人煙,而人煙意味著食物、住所、溫暖和陪伴。但也意味著危險,也許是混沌邪龍轉世——他肯定會攻擊過他——在白帝城他就那麼做過。
這是頭一個能夠解釋他身份的地方。柳暮煙和半日師父又在哪兒?是在他身後,還是前方——或是已經死去?
白晝深吸一口氣,試圖放鬆繃緊的肩膀。他那時在和鐵船王聊天,看起來一切都順利極了。
可當付諸行動的時候,一切又變得這麼困難。
現在他隻身一人來到敵人的老巢。
有時候他會想。最合乎邏輯的做法就是遠走高飛,去他媽的這個世界。
可他為什麼不這麼做,因為我一切都太晚了,他穿越到這個世界,本來擁有一個家庭,一個宗族,一幫兄弟,愛上一個人。
然而全都搞砸了,現在就剩下她孤身一人,整件事的過程讓人反應不過來,即便他是一個強大的修仙者,仍然讓他反應不過來。
就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一陣恐慌突然湧現,令他的其他念頭都變得渾濁不清。他放棄了回想,開始衡量現狀。要是他的朋友們還活著,他就必須要找到他們。
要是他們死了,那他就是孤身一人了。他可以靠自己戰勝混沌邪龍么?也許能,也許不能。這取決於老天向著誰。
儲物袋裡還有些麵包和干肉,可也就這些了。
他的肚子在這時候竟然飢餓了,這是他成為修仙者后很少出現的情況。
他必須忍耐這股飢餓感,白晝不情願地做出了決定,走向那座高塔。
不管怎麼說,他需要知道自己在哪兒。這裡是皇宮城,而眼前的高塔是這裡唯一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到了,前方的高塔就應該是囚禁犯人的混沌邪龍的領地。
如果沒有,她就得想法子到另外的地方去。在親眼見過混沌邪龍轉世之後,他對這一點更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他意識到,自己還知道些別的東西。至少半日師父和柳暮煙還活著。瞎眼睛的卜巫是這麼告訴她的。
而且還有些事非得自己去做不可。他沒走多遠,就來到了一條遍布車轍,寬可供馬車通行的坎坷泥路?
本來皇宮城是不應該有這種路的,可現在。
它和周遭的景色融為一體,因此他剛才沒能發現。
白晝發現雪中有幾抹隱約可見的綠意,這讓他不禁好奇這些種子在冬天是如何發芽的,還是說這些只是雜草而已。
他在遠處看到高塔旁的小小乾草堆此時顯得出奇的高大。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稻草人用它們乾癟烏黑的南瓜腦袋上空洞的雙眼注視著他。
……。